蘋果的危機，現在才開始

蘋果該何去何從？

全球貿易劇變情境下，最先感受到強烈衝擊的是蘋果。今年以來，蘋果股價已下跌超31%。

而股價下跌只是「開胃菜」。由於蘋果手機、電腦等產品的指標性實在過於強，所佔份額又極高，與人們生活的關聯程度也極密切，更使得蘋果被“頂在槓頭”，成為秉持“美國優先”“製造業回美”理念政客的焦點。在全球性貿易爭端下，必然將承受極大的政治壓力。

這次危機，並不是蘋果本身經營或財務的任何問題，而是公司多年來吃透「全球化」紅利所埋下的。

關鍵字：全球化的最大受益者

去年11月，巴菲特狂賣蘋果公司股票的消息震動資本市場。根據波克夏第三季報告，巴菲特在去年半年時間內大幅拋售蘋果公司股票，拋售比例高達三分之二。

現在看來，巴菲特顯然又一次成為了那個「先知」——從當時業績還在持續飆升，股價漲勢非常好的蘋果股票抽身，說明他完全預感到了蘋果的這次危機。

順便一提，去年全年，波克夏淨賣出1,340億美元的股票，超過歷史上的任何一年。截至去年底，其現金儲備飆升至3,342億美元，遠高於其剩餘的2,448.5億美元股票投資組合。目前持幣作壁上觀的巴菲特，面對資本市場的亂局，顯然再一次精準站在了勝利者的一邊，令人感嘆。

蘋果的問題，其實不是公司經營或財務上有什麼問題，說實話去年第三季蘋果的本益比達到27倍，雖然已經不低，但和美股科技七巨頭相比，仍處於較低位置。而且蘋果的獲利能力還是不錯的。

從截至去年12月28日的2025財年第一季財務表現來看，蘋果當季營收達1,243億美元，年增4%。當季度稀釋後每股收益為2.40美元，較去年同期成長10%。蘋果宣佈為「迄今表現最佳的季度業績」。

當季度蘋果銷售淨額的主要來源依舊是iPhone手機，獲得了691億美元，排在後面的依次是可穿戴設備、家居和配件的約117億美元，Mac電腦的近90億美元、iPad的近81億美元。此外，當季度服務銷售淨額達到了263億美元。除了手機和穿戴式裝置、家居和配件同比各自微跌約1%以及約1.7%以外，其他各項都同比獲得了14%~16%左右的漲幅。

研究機構Omdia發表的2024年智慧型手機出貨報告顯示，2024年全年，蘋果的出貨量為2.259億部，比2023年的2.291億部下降了1.4%。但以微弱優勢領先三星，排在全球手機出貨量第一的位置。且市佔率達18%。

2025財年第一季蘋果的淨利為363億美元，年增7%，該季蘋果毛利率為46.9%。這個毛利率相當高了。作為對比，小米去年手機、家電等業務合併的毛利率為21.2%，而華為的毛利率為44.4%。

取得這些成績的背後，除了蘋果本身有技術優勢，在晶片研發、操作系統以及應用生態領域具備「獨家秘訣」以外，其實離不開蘋果最成功的商業模式：充分利用全球供應鏈，尤其是中國「果鏈」企業在生產效率和生產成本上的優勢，以美國研發+中國製造為基石，打造了巨大的護城河。

說「蘋果是經濟全球化最大的獲益企業之一」其實一點也不為過。當然，對於中國的「果鏈企業」來說，多年來蘋果銷售業績的向好，也使得這些企業受益良多。

例如據萬得，2024年7家上市的最主要蘋果消費電子供應商工業富聯、藍思科技、歌爾股份、領益智造、環旭電子、長盈精密、安潔科技共實現營業收入9066.01億元，較2023年同比增長22.09%；實現歸母淨利潤總計3億382年同比增長22.983億年淨利潤。

然而，事情正在改變。

危機浮現

上文提到的蘋果商業模式能夠成功，顯然是經濟全球化──供應鏈分工整合、互相開放市場，合作共贏的成果。

然而，在2025年4月9日這個時間點看，經濟全球化已經出現了極大動搖。而按照橋水基金創辦人達里歐最新的論點：這是「一生僅有一次」的全球貨幣、政治和地緣政治秩序的系統性崩潰，已經遠遠超越關稅貿易問題本身。

乍看起來，由於蘋果公司大部分產品依然由中國企業組裝以及供應零件，新關稅將極大提高這些蘋果產品輸入美國市場的成本。以最近一個季度的財報來看，美國市場依然是蘋果的最大收入來源。

瑞銀本周一估計，美國「對等關稅」計畫可能迫使蘋果將其在美國市場上的iPhone 16 Pro Max的價格提高350美元。然而蘋果可能不只是對美國消費者漲價。

作為僅次於中國的蘋果手機另一組裝國印度，已經有當地媒體引用蘋果公司消息人士的話稱： “進口美國新關稅所產生的蘋果產品漲價將不會僅限於美國市場，而是會被分攤到世界其他市場。”

很明顯，蘋果即將面臨極為嚴重的全面性漲價危機。

有分析師指出，2024年來看，iPhone在蘋果主要市場的銷售已經處於不溫不火的狀態了。因為被公司寄予希望的新「Apple Intelligence」功能未能吸引到足夠的注意力。這個新功能原本基於ChatGPT等AI服務商的大模型，整合到蘋果系統中，以幫助使用者彙總通知、改寫電子郵件和使用其他AI服務。

現在來看，這些功能雖然具有創新性，但沒有提供足夠的理由來說服用戶升級到新機型是合理的。

需求停滯可能會對蘋果公司的處境造成額外壓力，尤其是在關稅導致成本上升的情況下。因為一旦蘋果計畫將新關稅轉嫁到消費者身上，去實施漲價，那麼消費者購買蘋果產品的意願將會進一步降低。有國外機構預測，蘋果很難將超過10%的新關稅成本轉嫁給消費者，但不大幅影響銷售量。

而由於印度、越南以及中國等絕大部分蘋果產品的組裝生產國都或多或少面臨新關稅的成本上升，蘋果很難在不大幅提高售價的情況下規避這些新關稅成本給公司帶來的成本壓力。

以上只是蘋果將要面對的一個短期壓力。從長遠來看，蘋果正面臨美國國內政治上的極大壓力——要求蘋果將生產轉移到美國國內。

美國那些秉持「美國優先」「製造業回美」理念的當權政客，正堅信蘋果只需要將製造業轉移到美國本土進行，就能避免被關稅成本侵蝕利潤的難題。

然而， 那有那麼容易？

如果蘋果開始在美國生產其主要產品，其成本將會飆升。例如美國Wedbush機構的分析師就認為，如果在美國生產，一部iPhone的成本將達到3500美元，這和2.57萬元人民幣，這還只是成本。

將整個供應鏈轉移回美國更是難上加難，最大的問題是美國沒有現成的工廠以及技術工人。

工廠可以用錢造，但製造業領域的技術工人是絕對沒有那麼容易培養的。

目前大多數供應鏈專家在接受主流媒體的採訪時，幾乎異口同聲地表示，蘋果要完全在美國生產相關產品是不可能的。

就連美國老百姓都知道這個睏局。下圖來自今天一則有關「新關稅幫助製造業回歸美國」影片下，按讚數較高美國網友的留言。

翻譯過來是：「自1989年以來，我擁有兩家製造公司。美國製造業的問題是我們不擅長製造。

我們的A類學生想進入醫學、IT或金融領域。我們沒有培養出足夠的工程師，因為其他領域賺錢更多。我們60%的人口的閱讀程度低於10%的中國人口。我無法告訴你我僱用過多少人，他們甚至連第一天上班都懶得來。

美國人不是那種每天坐或站8小時，在流水線上為25美元/小時而工作的工人。你會認為這不是什麼大問題，但這是一個關鍵問題。在每小時20美元至35美元的就業市場上，缺乏專業精神的現象幾乎令人發瘋。是的，你會找到一些好工人，但遠遠不足以讓製造業回歸。這些關稅是由愚蠢的人制定的，也得到了愚蠢的人的支持。整件事將以長期的眼淚收場。 」

面對新關稅的短期壓力，以及更長遠的政治危機，蘋果該如何是好？(財經下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