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4月2日,當川普公佈「對等關稅」後,越南46%的關稅稅率在所有受制裁國家中位居前列,受到各方高度關注。
越南是美國第七大進口國,僅次於墨西哥、中國、加拿大、德國、日本和韓國。
而美國是越南遙遙領先的第一大出口市場,2024年對美出口額高達1420億美元,約佔其總出口的30%,並產生了超過1200億美元的順差——在美國的所有貿易夥伴中排名第三,僅次於中國和墨西哥。
考慮到越南經濟高度依賴出口,有研究機構評估,倘若46%的關稅稅率落地,將對其GDP造成5%以上的影響。
正因如此,越共領導人蘇林在關稅宣佈後第一個與川普通話接觸,他在電話中提出將美國進口商品的關稅降至零,倡議“對等零關稅”,但未獲積極響應。
隨後,蘇林指示越南副總理兼財政部長胡德福牽頭一個談判代表赴美,啟動磋商「對等」貿易協定。
此前曾預測過,可能打動美方的妥協方式只有兩種:其一是同意本國對美進口關稅大幅低於美方關稅,其二是新增大量對美投資或其他可量化的直接經濟利益。
越南作為一個發展中國家,儘管過去幾年經濟搞得不錯,但財力和國內消費能力畢竟有限,不可能買太多美國貨或像日本那樣大舉對美投資,因此蘇林的妥協方案只能是第一種。
4月12日,路透社發布了一則報導,稱越南的談判策略主要分為以下三條:
當地時間4月10日,美國財政部長貝森特和商務部長盧特尼克先後會晤了越南談判團,想必路透社的小作文就是從美方那裡搞到的,八九不離十。
胡志明市的服裝廠。耐吉一半的鞋子和近三分之一的服裝生產集中在越南,阿迪達斯39%的鞋類和18%的服裝依賴越南工廠,全美近三分之一的鞋類進口來自越南。
不難體會,美國對越南的主要訴求有兩點:其一是大幅消除貿易逆差,其二是對中國做出限制措施。
第一條透過「關稅差」來實現——雖然事實上實現不了,但至少能夠讓川普政府對內做宣傳用。
第二條透過一些政策法規、核查機制及威脅性報復條款來實現,例如一旦美國發現有轉口貿易出現,將立即恢復對越南徵收高額關稅。
有媒體繪製了過去八年「越南從中國進口」和「越南向美國出口」的柱狀圖,如下所示,二者幾乎呈現平齊增長態勢。
不僅金額類似,連品類都很類似,以紡織品、鞋類及家具製造等行業為主。
根據預計,美越大機率能夠達成一版貿易協議,上述條款很可能變成現實,那麼這份美越協議對中越關係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於經貿層面看或許會產生部分傷害,但從兩國政治關係以及南海大局來說,其實是件好事。
為瞭解釋這一點,我們首先要理解越南的對華、對美策略,或是深刻理解阮富仲的「竹子外交」的本質。
「竹子外交」表面上理解是左右逢源,更深層一點說,是用對一方的態度作為槓桿,向另一方謀取特定利益。
說在2010年左右中國加速崛起和美國「重返亞太」大背景下,越南國內對於如何應對南海局勢產生了顯著分歧。
以時任國防部長馮光青為代表的一部分人認為,越南應在中美之間維持平衡,在中越友善的框架內處理南海爭端。
他們判斷,美國介入南海雖然短期看對越南有利,但美國祇是利用越南,不會從根本上放棄對越南的顛覆政策,美國很可能以犧牲越南利益為代價與中國達成妥協──正如1970年代。
另一種以阮晉勇為首的觀點則視中國為主要威脅,主張藉助美國等域外大國抗衡中國,即今日的「菲律賓模式」。
2014年5月至7月間,中方「海洋鑽井平台981」進入西沙群島海域勘探油氣資源。
時任越南總理阮晉勇激烈回應,中越雙方爆發兩個多月的海上對峙事件,一度接近爆發衝突,同期阮晉勇集團在越南國內煽動民族主義情緒,引發大規模排外暴動。
事件平息後,河內高層進行了深刻反思,許多人批評阮晉勇一意孤行,將越南置於險地。
阮富仲時期,越南的南海政策漸漸由擴張轉為維護實質性既得利益,在大國平衡中更加註重“雙向制衡”,以柔克剛的“竹子外交”思想開始佔據主導地位。
具體來說,越南的南海政策變得更策略化,河內用在南海的地緣政治行為做槓桿,通過偶爾、適度挑戰中國來撬動美越關係,以此獲得良好的對美經貿條件。
這一策略在拜登任內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
拜登政府認為,越南和菲律賓是唯二敢公開對南海發表強硬立場的東南亞國家,對於美國製衡中國在該地區的影響力至關重要。
越南是極個別拜登任內出訪的東南亞國家,會談期間阮富仲稱拜登“看起來好年輕”,惹得拜登哈哈大笑,十分開心,2023年9月。
民主黨很重視地緣政治利益,想盡可能構築“對華統一陣線”,因此不跟越南計較貿易逆差、匯率低估這些“小問題”。
而川普不在乎地緣政治利益,盯著逆差不放,其實給越南施加了更大壓力,並讓河內嚴重懷疑在南海議題上挑事還是否有用。
換句話說,川普的關稅大棒讓越南先前的「南海槓桿」不再有效,這對於中越化解深層次矛盾、管控南海局勢,最終讓兩國關係行穩致遠,是有很大益處的。 (江寧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