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對東南亞太陽能“雙反”調查結果公佈，中國廠商如何減少風險暴露？

4月21日這天，一紙終裁檔案落地，美國商務部宣佈對來自越南、馬來西亞、泰國、柬埔寨四國的太陽能產品徵收高額“雙反”稅，柬埔寨個別企業疊加稅率超過3500%。一場預期中的調查終於靴子落地，衝擊的不只是這幾個國家的元件廠，更是那些早已把產能“轉出去”的中國太陽能廠商。

2024年，美國從東南亞四國進口的太陽能元件，佔其進口總量的82%。換句話說，這一紙裁定，是對“東南亞繞道出口模式”的實質封殺。

這一刀砍下來，中國廠商若還沒有準備，就不僅是被封鎖市場，而是丟掉節奏。

不是第一次“雙反”，但這次的指向很清晰

美國對太陽能產業的“雙反”早已有之，從早年的中國本土產能，到如今連“轉口國”也躲不過去，這背後清晰傳遞出的訊號，是美國要強化本土太陽能供應鏈，同時有意在全球清潔能源產業鏈中減少對中國的依賴。這並不是一個技術問題，也不是一個單一企業的問題，而是一種戰略方向的變化。

更具體的變化，在企業那裡已有感受。

我聽到有企業反映，本來東南亞工廠是客戶下單的信心來源，現在客戶開始猶豫。馬來西亞、泰國這些過去被視為“稅收避風港”的國家，正逐漸失去它們的保護傘作用。一個浙江的元件商坦言，他們在越南設的廠，現在也開始重新評估出口美國的風險，原本安排的Q3交貨計畫也被客戶要求“先緩一緩”。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出路，正在另一些企業的實踐中跑出來

以下內容整理自公開資料與行業從業者交流，都是一些實打實在跑的路徑，不花哨，也不玄學，但每一步都踩在風暴邊緣。

天合光能的印尼工廠是近年來比較典型的動作。他們在2023年就已啟動當地合資建廠，2024年正式投產，通過本地化產能來規避高稅率，同時還能用印尼和中國的自貿協定降低原材料成本。這個動作最大的意義，不在“躲稅”，而在於真正把“身份”轉出去。廠不只是設在海外，還能滿足原產地規則，是“產能出海”的升級版。天合還配套做了印尼本地採購體系的建設，提升當地就業比例，為後續在美國海關端的合規審查打下基礎。這一步，看上去是轉產，實際是提前佔位下一輪全球合規賽道。

再看晶科能源。他們在越南廣寧省設了7GW的矽片和電池產能，最近正把出貨方向調整為歐洲和中東，同時升級了TOPCon電池效率，用技術來彌補價格上的損失。我特別認同他們的一個觀點：與其死守一個收縮的美國市場，不如先守住那些仍有利潤空間的替代市場。據瞭解，他們還在阿聯和沙烏地阿拉伯展開初步商務對接，希望未來在中東設點“滾動式備貨”，實現庫存前移、就地發貨，縮短交易周期。這種主動挪市場、配資源的打法，在當前不確定大於確定的貿易環境裡，是種務實的選擇。

中潤光能則走得更乾脆。他們把寮國的電池片基地全力拉滿產，主攻印度、中東等新興市場。通過陸路出貨、避開海運壓力，成本可控，還能佔據時效優勢。更關鍵的是，寮國和中國之間有天然的陸路聯通優勢，加上關稅協定的支援，變成了一個理想的“腹地備份工廠”。寮國這個點，原本在太陽能地圖上很少有人關注，現在成了很多廠商的“備用A計畫”。

而協鑫科技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靠“那裡出貨”來規避風險，而是直接從“怎麼把成本打下來”入手。他們用顆粒矽技術把電耗降到每公斤14度，比傳統方式節省70%。這背後的邏輯非常清晰：你擋我關稅，我就用成本穿透。協鑫的這種技術降本，配合他們在國內的萬噸級項目儲備，已經開始在競價市場上體現出優勢。他們內部有一個資料模擬系統，可以即時測算每種稅率下的盈虧平衡點，方便快速決策。這類“內功型”打法，雖然見效不如轉廠直接，但更有穿透周期的能力。

有些企業走的是產業外延路線。隆基綠能拿下沙烏地阿拉伯的5GW大單，還建了維運中心，深度參與當地“2030願景”項目。不再只是出口元件，而是把服務和生態一併輸出。據瞭解，他們正在推進在中東當地設立技術培訓中心，幫助客戶建立自己的維運團隊，以此來鞏固長期客戶關係。這類打法或許不是所有廠商能一蹴而就複製，但也給出了一個訊號：不能只盯住關稅，還要盯住客戶怎麼變、市場怎麼變。更廣義來看，市場的邊界早就不只是交貨那一瞬間了，誰能提供全生命周期的支援，誰才能在未來擁有議價話語權。

在這一輪調整里，許多企業都在經歷“客戶重構”“市場重排”“節奏重調”的三重陣痛。但也正因為如此，那些能先跑出動作的企業，反而在短期混亂中找到突破口。外貿的本質，終究還是“能不能交、有沒有貨、好不好配合”這三件事，誰先在這三件事上跑順了，誰就在新規則下佔了先手。

別等風過去了，才知道船已經不在了

有朋友問我，美國這次“雙反”是不是短期現象，會不會那天談一談又放鬆了？我只能說，這次不是一場戰術動作，而是一次產業方向的提示。

對廠商來說，現在要做的，不是去等政策放鬆，而是問自己幾個問題：

——你的供應鏈是否有足夠彈性，能隨時調整發貨地與市場結構？

——你的客戶是否已經脫離了對美國市場的過度依賴，有了分散的業務來源？

——你是否掌握了下一輪產業周期中的“壓艙石”，比如低成本技術、關鍵材料掌控能力、合規的身份路徑？

這些問題，如果現在不回答，很可能三個月後就變成被動局。

寫在最後：現在開始動，比以後解釋“為什麼沒動”更重要

2025年的這次“雙反”裁決，不是一次政策意外，而是一次商業預警。美國在切太陽能產業鏈，中國廠商也必須開始切舊的路徑依賴。

這條賽道不是沒機會，只是再也不能用舊方式玩了。誰先行動，誰先調整，誰就能贏得一點喘息。

如果你現在正坐在工廠辦公室，看著6月訂單開始減少，不要再問“還能不能去美國”，而是要問“能不能轉出第一個新客戶”。真正的轉向，從來不是靠政策發生的，而是靠你自己走出來的。

風浪之中，方向對，比什麼都重要。現在，是時候找準自己的航線了。 (每日外貿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