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銀:巨頭之爭——本土回流與友岸外包的博弈

一、供應鏈重構的核心驅動力與現狀

貿易摩擦與地緣政治風險正推動全球供應鏈格局重塑。自 2018 年以來,中國在美國進口市場的份額下降 7.7 個百分點,其中越南和墨西哥分別增長 2.1 和 2.0 個百分點,電腦和電子產品領域中國份額降幅高達 30 個百分點。美國製造業崗位回流在 2022年達到峰值 35 萬個,但此後增速放緩,主要集中在電子、電氣和運輸裝置等資本密集型行業,佔新增崗位的 70%。

高盛調查顯示,僅有 20%的分析師預期大規模本土回流,40% 認為資本密集型行業將適度轉移至美國,而國家安全相關領域(如半導體、稀土)因較少受成本因素制約,成為回流主力。但勞動力短缺成為主要障礙,超50% 的分析師指出美國缺乏具備競爭力的熟練勞動力。


二、友岸外包:新興市場的崛起

相比本土回流,友岸外包(Friendshoring)成為更主流的選擇。50% 的分析師認為越南、墨西哥、印度和泰國將成為主要受益國,僅 7% 選擇美國。墨西哥憑藉地理鄰近和 USMCA 關稅優勢,在汽車、食品零售和建築領域最受青睞,28% 的分析師預期其成為淨受益國。

亞洲供應鏈轉移中,越南(22%)、印度(15%)和泰國(13%)領先,但越南面臨轉口貿易風險。中國對“一帶一路”國家出口增長顯著,部分抵消對美出口下降。製造業轉移呈現明顯行業差異:電子製造服務、生物技術和家居建材更傾向回流,而勞動密集型行業(如紡織)則更多轉向東南亞。

三、本土回流的可行性與挑戰

美國本土回流面臨多重制約:首先,有效工作壽命延長雖部分抵消勞動年齡人口下降,但製造業僅佔就業 8%,難以顯著改變勞動力市場結構;其次,自動化雖能緩解勞動力短缺(67% 的資本密集型企業計畫增加自動化),但初期投資高昂;此外,政策不確定性(如關稅可逆性)導致企業推遲長期投資,僅 19% 的亞洲企業計畫顯著增加美國生產。

不過,《通膨削減法案》(IRA)和《晶片與科學法案》(CHIPS Act)推動半導體和電動車電池領域回流,2019-2024 年相關崗位增長佔製造業回流的 45%。稅務激勵(如工廠成本全額折舊)可能進一步推動短期回流,但立法 permanence 存疑。

四、區域影響與行業分化

1. 美洲:墨西哥成最大贏家

墨西哥憑藉 USMCA 關稅優勢(有效稅率 < 10%)和勞動力成本優勢(年均工資 2.05 萬美元,僅為美國的 1/4),成為近岸外包的核心受益者。調查顯示,28% 的分析師預期墨西哥將成為關稅政策的淨受益國,汽車、電子製造和食品飲料行業最可能將產能轉移至墨西哥。美國汽車分析師指出,墨西哥在汽車零部件生產上具有天然地理優勢,而家電和建築材料企業也傾向於將墨西哥作為北美樞紐。

拉丁美洲其他地區也存在機會:巴西在鋼鐵、農產品出口上受益於關稅再分配,巴拿馬、智利等國因政治穩定和生產力優勢,可能成為供應鏈轉移的次級目的地。但拉美整體面臨全球大宗商品價格波動的風險,能源和金屬出口占 MSCI 拉美指數的 25%,可能受中美貿易摩擦間接影響。


2. 亞洲:供應鏈多元化進行時

亞洲企業對美國本土回流持謹慎態度,僅 10% 的受訪企業表示已大規模轉移產能至美國,50% 認為即便關稅持續,也只會進行適度調整。越南(24%)、印度(15%)和泰國(13%)是供應鏈從中國轉出的主要目的地,但半導體和醫療裝置等高科技行業更傾向於選擇馬來西亞和新加坡。

勞動力短缺是亞洲企業面臨的核心障礙:近 70% 的分析師認為美國缺乏合格勞動力,而培訓項目短期內難以緩解這一問題。此外,中國對“一帶一路”國家出口增長 5 個百分點,部分抵消了對美出口下降,形成“東方不亮西方亮”的貿易再平衡。

3. 歐洲:謹慎應對與 sectoral 分化

歐洲企業對美國本土回流持觀望態度,僅 18% 的分析師預期顯著產能轉移,45% 認為會有適度調整。製藥(如德國拜耳)和汽車零部件(如博世)是少數可能增加美國生產的行業,因美國市場需求佔比高且關稅影響顯著。

但高成本制約了歐洲企業的轉移意願:65% 的分析師認為美國原材料和勞動力成本過高,55% 擔憂合格勞動力短缺。相比之下,中東歐國家(如波蘭、捷克)因靠近歐盟市場且勞動力成本較低,更可能成為歐洲內部的“友岸外包”目的地,尤其是國防和汽車製造領域。

五、價格影響與市場策略

關稅衝擊下,企業普遍採取“價格轉嫁 + margin 壓縮”的混合策略:歐洲分析師預計 55% 的企業將直接漲價,而美國和亞洲分析師更傾向於部分轉嫁成本(26%-28%)並接受 margin 收縮(56%-72%)。工業製造和消費品行業價格漲幅最明顯,而零售和服務業更易出現 margin 壓縮。

進口前置(Front-loading)行為正在延緩通膨衝擊:2024 年美國進口額同比激增 12%,企業通過囤積庫存平滑價格上漲壓力,這種策略可能導致通膨壓力持續到 2026 年。高盛預計核心 PCE 通膨在 2025 年四季度達到 3.5% 峰值,若供應鏈持續中斷,存在突破 4% 的上行風險。

分行業來看,工業品和製造業的價格轉嫁能力最強(46%-50% 企業計畫直接漲價),而消費品和服務業更易出現利潤率壓縮(72% 企業預期 margin 下降)。半導體和製藥行業是例外:前者因供應鏈壟斷性強,61% 企業可完全轉嫁成本;後者因專利保護,價格彈性較低,32% 企業選擇漲價同時維持 margin。

六、長期趨勢與投資策略

1. 供應鏈重構的三大方向

技術密集型回流:半導體、電動車電池等領域受國家安全驅動,美國 IRA 和 CHIPS 法案提供 10%-30% 的投資補貼,預計 2025-2030 年相關產能回流佔比將從當前 15% 升至 30%。

勞動密集型外遷:紡織、電子組裝等行業加速向越南(22% 企業選擇)、墨西哥(13%)轉移,其中墨西哥在汽車零部件領域的產能有望在 2030 年佔北美市場的 40%。

區域化叢集:歐洲企業傾向在中東歐(如波蘭)建立製造業叢集,利用歐盟關稅優勢和較低用工成本(時薪約為德國的 1/3)。

2. 投資機遇與風險

墨西哥基建:物流(鐵路、港口)和工業地產需求預計 2025-2030 年複合增長 15%,水泥和建材企業如 Cemex 將直接受益。

自動化裝置:美國製造業回流中 67% 的企業計畫增加機器人部署,工業機器人密度(每萬人台數)有望從 2024 年的 276 台增至 2030 年的 450 台。

半導體裝置:CHIPS 法案推動下,美國本土半導體產能佔比計畫從 2020 年的 12% 升至 2030 年的 18%,應用材料、泛林半導體等裝置商訂單可見度延長至 2027 年。

七、結論:重構而非衰退

全球供應鏈正經歷“選擇性重構”而非全面脫鉤:美國製造業回流峰值已過(2022 年 35 萬崗位),未來更多表現為資本密集型行業的適度轉移(年均新增 5-8 萬崗位),而友岸外包(如墨西哥、越南)成為主流。這一過程將伴隨短期通膨壓力(核心 PCE 或達 3.5%)和行業分化,但不會導致全球貿易體系崩潰。

對投資者而言,應聚焦三類機會:

區域樞紐經濟體:墨西哥(汽車 / 電子)、越南(紡織 / 電子)、印度(軟體 / 製藥),其中墨西哥因 USMCA 關稅優勢和地理鄰近,2030 年有望承接北美汽車供應鏈 30%-40% 的產能轉移。

政策受益行業:半導體(CHIPS 法案推動本土產能佔比從 12% 升至 18%)、電動車(IRA 補貼帶動電池本地化率目標至 2029 年 70%)、國防(北約軍費 2025 年預計達 GDP 的 2.5%)。

技術賦能領域:工業自動化(美國製造業機器人密度 2030 年或達 450 台 / 萬人)、供應鏈管理軟體(企業數位化轉型支出年增 12%)、跨境支付系統(規避 SWIFT 風險的區塊鏈解決方案需求上升)。 (資訊量有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