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疫情時代的全球經濟正經歷複雜轉型,瑞士國家銀行(SNB)與摩根大通的最新動態,揭示了全球金融體系面臨的通縮壓力、信貸風險與結構性矛盾。從瑞士央行可能重啟負利率,到美國國債市場的「無可取代性」 悖論,這些現象共同勾勒出全球經濟的脆弱圖景。
瑞士國家銀行主席馬丁・施萊格爾近期釋放的通縮預警,引發市場對全球經濟下行的擔憂。資料顯示,瑞士消費價格指數(CPI)從2023年的1.6%持續回落,2024年4月降至0%,2025年1月進一步微跌至- 0.3%,標誌著通縮風險從「潛在」 轉為「現實」。施萊格爾在洛桑大學演講時承認:“今年部分月份的通膨率可能為負,貨幣政策需更靈活應對。”
瑞士央行的政策軌跡凸顯全球央行的困境:
這種政策一再反映出瑞士經濟的脆弱性:2024年GDP成長率僅為0.8%,遠低於2023年的1.9%,其中出口對GDP貢獻率從2023年的1.2% 驟降至2024年的0.3%,凸顯全球需求疲軟對出口導向型經濟體的衝擊。施萊格爾將通縮歸因於“貿易戰關稅壓力”,但資料顯示,瑞士進口價格指數在2024年下降2.1%,更多源於全球供應鏈修復後的價格回落與內需不足。
瑞士曾在2015-2023年實施負利率政策,雖抑制了瑞郎升值,但導致:
摩根大通CEO傑米・戴蒙的警告直指全球金融市場的「非理性繁榮」。 2025年第一季度,該行貸款損失準備金激增235%至9.73億美元,遠超市場預期的2.9 億美元,其中對商業房地產、槓桿貸款的撥備佔比達65%。戴蒙在投資者日強調:“當前垃圾債券利差僅為350基點,低於歷史均值420基點,市場低估了經濟衰退對信貸的衝擊。”
戴蒙指出,2025年2月美股暴跌12%並非單一由貿易戰引發,而是「企業獲利下滑(標普500 指數EPS 年比下降5%)、利率敏感型產業估值修正(房地產類股PE從25倍降至18倍)、信貸風險預期升溫」 的共振結果。摩根大通的研究顯示,當美國國債殖利率曲線倒掛超過100基點時,未來12個月企業違約率將上升2.3個百分點,當前倒掛幅度(10年期- 2年期國債利差-80基點)已觸發預警區間。
美國財政部TIC 報告顯示,2025年第一季全球回購市場「轉售」 規模激增至1.9億美元,季增20%,創2008年以來單季最大增幅。這一現象揭示了全球貨幣體系的深層緊張:
回購協議作為短期抵押融資工具,其規模變化反映銀行體系的流動性意願:
資料顯示,2025年1月美國銀行對海外機構的轉售交易中,78%以美國國債為抵押品,較2023年的55%顯著上升。這種「安全資產依賴」 導致國債殖利率與經濟基本面脫節—— 儘管美國2024年GDP增速放緩至1.1%,10年期國債殖利率仍維持在3.8%的低位,反映市場對通縮的預期定價。
回購市場的緊縮本質是「貨幣乘數收縮」 的體現:銀行每1 美元資本支援的資產規模從2023年的12倍降至2024年的10倍,貨幣供應量(M2)增速從2022年的10%降至2024年的3%。這種“內生出清” 機制與施萊格爾提到的“瑞士負CPI” 形成呼應—— 全球貨幣體係正從“寬鬆周期” 轉向“債務清算”,通縮壓力通過金融管道向實體經濟傳導。
瑞士央行與新加坡金管局的表態共同強調美國國債的「無可替代性」:全球70% 的跨境貿易結算、85%的外匯儲備以美元計價,28兆美元的美國國債構成全球衍生品(名義本金640兆美元)的底層抵押品。然而,這種依賴隱含三大風險:
美國國債的「再抵押率」 從2020年的40%升至2024年的55%,即每1美元國債被重複抵押1.5次。當市場恐慌時(如2025年2月),再抵押鏈條斷裂可能引發流動性雪崩- 當年雷曼破產後,國債再抵押率從50%驟降至25%,導致全球美元流動性枯竭。
聯準會政策的「全球中央銀行」 屬性加劇了不對稱性:
美國國債利息支出佔GDP比例從2020年的1.6%上升至2024年的2.4%,2025 年預計將突破3%。穆迪模型顯示,若10年期收益率長期高於4%,2030年美國財政赤字率將超過8%,債務/GDP 比率突破130%,觸發主權評級下調鍊式反應。
市場常將2025年金融市場波動歸咎於貿易戰,但資料揭示更深層矛盾:
瑞士央行資料顯示,2024年瑞士對美出口下降9%,但對中國出口僅下降3%,顯示貿易戰衝擊存在結構性差異,本質是全球總需求萎縮的表象。
在不確定性加劇的背景下,黃金的避險功能凸顯:
黃金的「貨幣屬性」 與「零信用風險」 特徵,使其成為避險美元體系風險的關鍵工具。對比來看,位元幣等加密貨幣在2025年2月暴跌40%,凸顯傳統避險資產的不可替代性。
當前全球經濟站在「通縮修復」 與「衰退深化」 的分岔點:
若各國接受短期陣痛,推動債務重組(如日本1990年代模式)、產業升級(如綠色技術投資),可能用5-7年時間重建成長基礎,但需承受GDP階段性負成長(如歐元區2012年模式)。
若央行維持低利率、政府擴大赤字,可能延緩危機爆發,但將積累更嚴重的債務- 通縮螺旋,最終迫使政策轉向「財政貨幣化」(如1930年代金本位崩潰),引發貨幣體系重構。
瑞士央行6月會議、聯準會7月議息會議將是關鍵觀察窗口。施萊格爾與戴蒙的警示共同顯示:全球經濟的真正挑戰,在於超越短期政策應對,直面疫情後成長模式失效、金融體系脆弱性上升的結構性矛盾。對投資人而言,減少風險敞口、增持流動性資產(如黃金、短債),或許是穿越不確定性周期的必要準備。(周子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