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急如焚的越南

在眾多被川普施加關稅的國家裡，越南是受傷最深的一個，一旦高達46%的對等關稅落地，將對其出口導向型經濟造成毀滅性打擊。

2024年越南對美國的商品出口額為1424億美元，是繼墨西哥、中國、加拿大、德國和日本之後對美第六大出口國。

越南GDP為4680億美元，對美出口占其比例約30%，是所有被威脅加征關稅的國家裡最高的（排名第二的墨西哥為27.6%），相比之下，中國對美出口額只佔GDP的2.5%，日本為3.7%。

正因如此，河內急於與華盛頓達成貿易協議，蘇林也是最早跟川普打電話溝通關稅問題的外國領導人（《越南和美國談了什麼條件？》）。

目前距離7月8日關稅恢復期限僅剩四周，川普政府發出緊急信函要求各國提交貿易談判最佳方案，否則將面臨高額懲罰性措施。

6月5日，越南工貿部確認已向華盛頓提交檔案，展現貿易協商的“決心和誠意”。

據悉，美國在關稅談判中向越南傳送了一份“長長的強硬要求清單”，包括減少對中國工業品進口的依賴等，這讓跟中國產業鏈高度繫結的越南左右為難。

至於說蘇林一開始提出的“對等零關稅”或“單邊零關稅”策略，則早已被美方否決，商務部長盧特尼克稱：

“即使河內取消對美國商品的所有關稅，華盛頓也不會做出回應，因為越南向美國轉口了大量中國產品，他們從中國購買了900億美元，然後加價並行送給我們，這只是中國通往我們的一條途徑。”

先前大家普遍認為川普的“90天暫緩”（至7月8日）可能長期延續下去，就像TikTok禁令那樣一次次展期。

可最近白宮傳出的風聲驟然收緊，原因是一個叫“TACO”的投資策略徹底激怒了川普。

“TACO”的全稱為“Trump Always Chickens Out”（川普總是臨陣退縮），這一判斷在華爾街投資人之間迅速流行——“Chicken”在英文中有膽小鬼的含義，如今卻被用來形容川普的政策作風。

“TACO”最近一次應驗是川普宣稱6月1日起對歐盟商品徵收高達50%的關稅，當時美國三大股指應聲下跌，但在5月25日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與其通話後，50%關稅期限被推遲至7月9日。

這個帶有揶揄甚至諷刺的綽號顯然讓川普感到不悅，也就是這個詞爆火之後，他把鋼鋁關稅從25%漲到了50%，以展現自身強硬姿態。

對美出口關乎越南經濟命脈，河內顯然不敢像華爾街一樣去賭“TACO”，因此只能硬著頭皮討好美國。

談判期間，越南官員重申了購買波音飛機的計畫，並簽署或承諾簽署多項購買美國農產品和能源的意向性協議，但美方表示要“真正的合同”。

於是6月5日越南農業部部長黎明歡親自率代表團訪問了俄亥俄州，與當地政府及企業簽下價值6.3億美元的飼料進口協議。

除正規管道外，越南還以非常規程序和極其優惠的政策條件在河內郊外快速批准了川普家族擁有的高爾夫綜合體，5月21日，越南總理范明政和川普次子、川普集團高級副總裁埃裡克·川普一起出席了奠基儀式。

范明政總理親自接見小川普。為了討好美國，甚至傳出要在胡志明市中心位置建一座“川普大廈”的消息。

越南出口型經濟突飛猛進始於2018年中美第一輪貿易摩擦之後，《紐約時報》曾比喻稱——“打架的大象給最靈活或最幸運的螞蟻一個茁壯成長的機會”。

因川普對中國徵收關稅，使得一些勞動密集型、利潤率較低的跨國企業紛紛到越南建立工廠，外來投資激增。

根據2025年1月資料，越南出口額超過10億美元的商品類型包括：電子產品（60.5億美元），手機（49.3億美元），機械裝置（38.6億美元），紡織品（31.9億美元），鞋類（19億美元），木材和木製品（14.2億美元），運輸工具（11.9億美元）。

上述7大類商品出口額合計佔出口總額的72%。

像大家熟悉的蘋果、英特爾、三星、鴻海、耐克等均在越南設廠，其他來自中日韓的中小企業更是不計其數。

從地理空間上來看，當今世界經濟的三極即北美、東亞和歐洲，而現代產業佈局往往是產業鏈、產業網的概念，由於離中日韓很近，越南輕鬆接收了大量產業轉移，成為中美貿易摩擦的緩衝地帶。

拜登時期是越南出口蓬勃發展的四年，越南充當了中國企業對美出口的“中間商”，美國也同意給開這個後門，在保留對華脫鉤面子的情況下繼續買入廉價產品，算是三贏。

與熟稔外交、樂意拉攏中小國家的拜登不同，川普是商人出身，更喜歡以強凌弱，憑藉優勢地位壓榨中小國家。

蘇林能否在阮富仲的“竹子外交”之後探索出一套新模式，關乎著越南經濟的未來。

文章最後，講一個日美貿易談判期間的小故事。

《日經亞洲新聞》6月6日刊登了一則報導，稱美國財長貝森特、商務部長盧特尼克和貿易代表格里爾在日美關稅談判過程中公開爭辯，讓日方難以判斷美方的真實意圖，使談判更為艱難。

據該媒體援引接近談判的消息人士話稱，美方三位高官之間的公開分歧已經嚴重影響了談判處理程序：

“有一次，三位內閣官員在日本代表面前暫停了與日方的談判，開始當面爭論。”

該消息人士表示，美方三位高官時而一起對日本施壓，爭相表達強硬立場；時而互相爭辯，又有彼此爭功的意味。

一位匿名日本經濟高官分析認為，貝森特、盧特尼克和格里爾的立場及貿易理念存在明顯差異，而職責卻高度重疊，美方在工作等級、內閣官員和總統層級似乎未共享資訊，使得“由下而上”的溝通高度困難，無從得知需向美方作何讓步來達成貿易協議。

那怎麼辦呢？

日本只能押注6月15日至17日加拿大G7峰會期間石破茂與川普的會面。

關稅因川普而起，川普對其擁有最終決定權和一切解釋權，他既可以輕鬆推翻下屬們幾個月的談判成果，也可以拍板下屬們不敢答應的任何條件。

“搞定了我，就搞定了一切”——這句戲謔之言在川普身上算是成真了。 (江寧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