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這次下手實在是狠,伊朗強硬派死傷慘重,阿薩德政權在敘利亞快速崩潰的一幕,是否將在伊朗上演?
關於這個問題,我們首先需要明確的是,以色列發起的空襲看似致命,卻沒辦法傷筋動骨。而真正危及其政權存續的,是伊朗早已存在的深層結構性危機。
在外部的多重壓力下,這些危機正在加速發酵,並體現在伊朗政治、經濟的方方面面。
政治方面,是溫和、改革一派與強硬、保守一派的巨大分裂:前者試圖推進社會自由化和外交緩和政策,而保守派則堅持傳統價值觀和對美強硬路線。
去年5月,強硬派總統萊希因直升機空難意外身亡,打破了伊朗政壇的權力格局。隨著改革派候選人佩澤希齊揚在總統選舉中“爆冷”勝出,保守派長期把持政局的時代結束。
控制議會、司法的保守派,與控制政府的改革派激烈內鬥;與此同時,保守派內部的溫和與極端兩股勢力,以及改革派陣營內部也是互相較勁,協調困難。
這種分裂在面對危機時尤為危險。佩澤希齊揚政府名義上掌握行政權,但其實際決策仍受制於最高領袖哈梅內伊和保守派主導的議會和軍隊。
值得一提的是,哈梅內伊今年已經86歲了,關於他的各種健康傳言最近幾年滿天飛——他活著的時候,尚能維持伊朗國內脆弱的團結;而一旦這位“定海神針”去世,局勢恐怕將會迅速惡化。
實際上,這幾年伊朗政壇的內鬥不斷激化,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各方都在為“後哈梅內伊時代”加速做準備。
經濟方面,長達數十年的國際制裁已使伊朗經濟長期陷入困境,進入2025年,隨著國際能源價格下跌和周邊地緣局勢的進一步惡化,伊朗的經濟基本上算是走到了懸崖邊。
今年前五個月,伊朗年化通膨率接近40%,而此次襲擊爆發後的恐慌性搶購和供應鏈中斷,更是導致物價進一步飆升。去年7月,伊朗黑市匯率是58.4萬里亞爾兌1美元,而現在已經跌至92萬比1——民眾的購買力急劇萎縮。
早在今年3月,伊朗議會就因“管理經濟不力”解除了財政部長赫馬提的職務。隨後副總統扎里夫向總統遞交了辭呈——這已經是他作為副總統第二次遞交辭呈了,上一次佩澤希齊揚費了好大勁才把他挽留下來,這次他實在不想幹了,不想再收拾伊朗的爛攤子了。
然而佩澤希齊揚身邊也確實無人可用了——直到一個多月後找到繼承者後,佩澤希齊揚才批准了他的辭呈。
危機的前期累積已經完成,爆發迫在眉睫。歷史上,伊朗曾多次成功利用外部威脅轉移國內矛盾,解決危機。比如2009年的“綠色革命”、2019年的“燃油抗議”以及2022年的大規模示威。
然而此次危機不同以往——當以色列炸彈落在首都德黑蘭時,國防能力的缺失極大程度上強化了民眾對政府無能的憤怒。社交媒體上已出現民眾質問:“我們的防空系統在那?”
一些在海外的伊朗反對派媒體,甚至已經提前“開香檳”了。他們認為,以色列此次襲擊將徹底引爆伊朗國內的危機,伊朗將會步去年敘利亞的後塵。
但從目前來看,他們的香檳開得有點早了:伊朗這次的確遭到了重創,強硬派也確實是損失慘重,但距離徹底崩潰,政權更迭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與敘利亞不同,伊朗存在革命衛隊這支強大而忠誠的勢力。請注意,革命衛隊不僅是一支軍事力量,更是掌控伊朗國家經濟命脈的綜合利益集團。
據一些粗略的統計,革命衛隊控制著全國60%以上的經濟資源,其成員及其家屬構成一個龐大的既得利益階層,與伊朗政權的命運深度繫結。
換句話說,革命衛隊幾乎不可能像敘利亞軍隊那樣,去年年底一開打就大規模倒戈——對於他們來說,倒戈無異於自我毀滅。
可以說,革命衛隊是伊朗政權最堅固的堡壘。這支成立於1979年的武裝力量直接聽命於最高領袖,其忠誠度歷經多次危機考驗。
去年5月萊希空難後的權力過渡,在很大程度上已經證明了該體系的韌性——在總統意外身亡後,革命衛隊聯合其他安全機構迅速啟動應急機制,確保權力平穩交接,使該國未能出現權力真空。
其次,伊朗什葉派人口占90%以上,不存在敘利亞那樣嚴重的教派對立。雖然存在一些少數民族問題,但波斯民族認同和傳統價值觀仍是社會主流。
但在敘利亞,阿薩德家族的阿拉維派也只能算作小眾,而目前掌握政權的朱拉尼則來自遜尼派,屬於敘利亞的多數群體。
此外,伊朗擁有豐富的能源儲備和扼守霍爾木茲海峽的戰略地位,其本身的地緣價值遠遠大於敘利亞,這使其在對抗西方制裁時擁有更多籌碼,也能獲得來自域外大國的更多支援。
從目前來看,只要哈梅內伊仍然健在,維持國內的脆弱團結,就算強硬派上去一個就被幹掉一個,那麼伊朗短時間內就不會成為下一個敘利亞。
不過,他們也已經站在國家發展道路的十字路口:是回到保守的路線上,還是繼續放權給改革派行事,這是一個“二選一”的選擇題,不存在“既要又要”的選項。 (唐駁虎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