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俄總統會面之際,伊朗傳來尖銳的聲音。伊朗內部的改革派,要求從根本上改變哈梅內伊實施了近40年的內外路線。改革派旗幟、前總統魯哈尼公開表態:如果伊朗不改變,繼續僵化下去,可能導致癱瘓或引發新的動盪。《選擇報》等媒體援引魯哈尼的話,相當尖銳。魯哈尼指出,“除了承認權利屬於人民之外,沒有辦法拯救國家。伊朗屬於伊朗民族,必鬚根據人民的意願制定國家戰略。繼續走目前的道路將導致國家陷入更深層次的危機。”這話聽起來像假大空,但是如果分析一下,就會發現很犀利。當今社會中,“權力屬於人民,為人民服務”是共識。但魯哈尼說,目前道路會讓國家陷入深層危機。那意思就是說,當今伊朗社會運轉出了問題,伊朗的權力沒有替伊朗的人民服務。魯哈尼不是普通政客,而是伊朗前總統,在權力金字塔頂端待過的人。伊朗的權力機制圍繞最高領袖展開,魯哈尼的批判,很容易讓外界解讀為對哈梅內伊領導的伊朗不滿。批評,很多人都會;提建議,更難。對外部建議,魯哈尼提了兩點:其一,魯哈尼公開呼籲和西方緩和關係,與美國談判。他說:“如果我們能改善與歐洲、我們的鄰國以及東西方的關係——甚至減少與美國的緊張關係——並且這符合我們的利益,那麼為什麼不呢?這不僅沒有錯,而且是我們的責任和義務。”簡單來說,就是在主張與西方和解。這個觀點代表了伊朗親西方派的主張。魯哈尼本人當總統時,曾經和西方有過一段還不錯的關係。比方說歐巴馬後期,伊朗和美國曾經簽署過“伊朗核協議”(後來被川普撕毀)。所以魯哈尼出來提建議要和西方和解,對伊朗社會還是有不小的衝擊。某種意義上來說,和西方和解沒毛病。畢竟當今地球村,西方綜合實力還是很強大。伊朗和西方硬碰硬,沒好處。但和解這種事,是雙方的,而不是單向的。伊朗想和西方和解,就得滿足西方設定的條件。西方對伊朗的最終目標:和平演變伊朗現有政體,推翻教士階層,讓伊朗徹底放棄擁核企圖。魯哈尼與西方和解的建議,不能不簡單的理解為配合西方演變伊朗,但確實在某些層面迎合西方的胃口。第二條對外建議:不要盲目輸出革命。他說:“我們必須首先考慮我們自己的人民。”“如果對穆斯林和該地區的同情最終導致伊朗人民遭遇災難,那麼這種同情就是錯誤的,也是不正確的。”這話該如何理解?現在的伊朗體系的基礎是伊斯蘭革命。既然伊朗革命勝利了,那麼就要把伊朗的勝利模式輸出,讓其他穆斯林兄弟體驗伊朗的幸福。按照這種思維,伊朗資助了哈馬斯、真主黨、胡塞等小兄弟。魯哈尼的意思是,伊朗首先該考慮伊朗人,而不是支援那些小兄弟。畢竟伊朗支援的那些小兄弟,除了和美國與以色列互懟時很勇猛,平時收益似乎也不大。這個觀點聽起來似乎也沒啥問題,但結合哈馬斯、真主黨在戰爭中遭遇重創,有輿論認為是伊朗的改革派出賣了他們(包括哈馬斯最高領導人哈尼亞在伊朗遇刺)。所以魯哈尼這話,再次讓輿論界聯想到,會不會是改革派出賣了哈馬斯等領導人的資訊。但並不能就此認定魯哈尼完全迎合西方,不顧伊朗的利益。魯哈尼講話中,還提出伊朗對內的改革建議,也有兩條:其一,魯哈尼認為伊朗社會應該有個寬鬆的輿論環境。該如何改變呢?他敦促結束國家媒體的壟斷,並引入幾十個私人媒體或者電視、網路,以便統治者“能通過各種管道聽到人們的聲音。”這個建議很容易引發爭議,因為這讓人想到放棄輿論陣地。但凡顛覆一個國家的政權,一定要顛覆其史觀與佔領其輿論陣地。顛覆其歷史觀點,容易讓其人民思維認知錯亂。佔領其輿論陣地,很容易給其人民洗腦。蘇聯解體的過程中,很重要的因素便是史觀被顛覆、輿論陣地被佔領。那麼魯哈尼建議伊朗結束國家媒體壟斷,是不是在配合西方演變伊朗?不能如此簡單地理解,因為如今這個時代,和冷戰後期相比變化很大。冷戰後期,人們獲取資訊的管道主要靠電台、報刊等傳統媒介。那種情況下,媒介改革可能導致輿論陣地丟失。如今已經徹底網路化,傳統媒介已經舉步維艱,人們獲取資訊的手段主要是網路平台。而美國的社交媒體,伊朗很多人都可以用。這種情況下,傳統媒介的改革不改革已經沒所謂,成了一個過時的觀點。魯哈尼現在提通過媒介改革放寬輿論環境,其實表示他的思維已經老化。其二,魯哈尼呼籲革命衛隊不要再經商,也不要再插手政治和經濟。軍隊不要經商,這絕對正確。革命衛隊,是霍梅尼和哈梅內伊選擇的忠心派。他們完全忠於教士集團,是伊朗正兒八經的“嫡子”,同時也是一個巨大的商業帝國,管理著很多公司,包括但不限於石油公司、通訊公司、建築公司、製藥公司、採礦公司等等。從金融石油到建築農業,但凡能賺錢的領域,都有革命衛隊的身影。比如革命衛隊的工程兵部隊成立了“戈爾博集團”,涉足伊朗國內和國外的建築工程業務,承接了大筆的工程。依託革命衛隊的特殊地位,他們的商業滲透能力特別強。以石油行業為例,2005年之前,革命衛隊沒法涉足;但後來石油部長都換成了革命衛隊的人,革命衛隊便開始大規模涉足石油行業。伊朗最賺錢的生意,都是革命衛隊來做。魯哈尼建議革命衛隊不要繼續經商,單憑這一條,就說明他是真心為伊朗著想。但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話說當年,中國軍隊也曾經商,江同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扭轉了局面。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年事已高,教士階層沒有壯士斷腕的決心,改革派又做不了主。所以伊朗軍隊經商這種事,很難真正改變。當初內賈德那麼強硬,反腐觸及到革命衛隊的利益,都沒有好下場。軍隊經商改變不了,其他一切也很難改變。現在的伊朗,多災多難。也許只有下一任最高領袖才可能扭轉局面了。 (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