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值觀和信仰,是比金錢更強大的粘合劑】
【希伯來人對人類教化的貢獻超過其他所有民族。——美國國父約翰.亞當斯】
美國統治世界,以色列統治美國。
眼下激烈上演的伊朗以色列戰爭,為這句話提供了鮮活的註釋。伊朗外長阿拉格奇說:“如果川普總統真心實意地進行外交,只需打一個電話就能讓納坦雅胡這樣的人閉嘴。” 這話未必正確。即使以色列不聽美國的,即使以色列讓美國領導人不悅,美國通常也不會真的懲罰以色列。對這種溺愛關係,納坦雅胡心知肚明。
從五次中東戰爭開始,每次以色列陷入與阿拉伯世界的戰爭和衝突,始終堅定不移站在以色列這邊的國家只有一個:美國。作為猶太人的岳父,川普自然會很給力。
雖然川普表示美國“與對伊朗的攻擊無關”,但其實你懂的。國務卿盧比歐承認,以色列方面在轟炸前曾通知美方。在轟炸前幾天的6月11日,美方就要求駐伊拉克、科威特、巴林等地的非必要人員立即有序撤離。
納坦雅胡更是誇耀說,他幾乎每天都和川普保持聯絡,“我非常感謝美國給予我們的幫助”!
雖然伊朗知道美國就是以色列的後台,但卻不敢公開得罪美國。川普也沒忘記恐嚇伊朗,“如果我們受到伊朗以任何方式或形式的攻擊,美國武裝部隊的全部力量和威力將以前所未有的水平打擊你們。”
美國已經下令尼米茲號航母開往中東,同時大量加油機飛往歐洲。川普的鐵桿、美國參議員格雷厄姆(Lindsey Graham)殺氣騰騰地說,“如果那意味著給炸彈,就給炸彈。如果那意味著跟以色列一起飛,就跟以色列一起飛。”
川普正面臨以色列提供的一個誘惑。以色列駐美國大使萊特說的直白:“要從空中用炸彈摧毀福爾多,世界上唯一擁有這種炸彈的國家是美國。這是美國必須做出的決定,是否選擇實際採取這一行動......當塵埃落定後,你會看到一些意外驚喜,這場行動會讓尋呼機行動看起來幾乎是小兒科。” 2024年9月,以色列發動一項攻擊,黎巴嫩和敘利亞境內真主黨武裝分子持有的數千部金阿波羅AR-924尋呼機同時發生爆炸,導致至少37人死亡,並造成近3000人受傷。
美國對以色列的堅定支援,有三重深刻原因:
1、猶太人在美國政界、商界、學術界和藝術界的強大影響力。拜登的國務卿布林肯就是猶太人。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也是猶太人,這是理解美國與烏克蘭關係的一個角度;
2、末日審判:基督教福音派認為,猶太人的回歸和改宗可以建立一個天堂之國。首批美國傳教士相信,美國人就是以色列失落的部落後代,每個基督徒必須在耶路撒冷行善,幫助猶太人回歸聖地。猶太人的回歸,將帶來基督的再臨。
3、美國和以色列擁有共同的價值根基——猶太教-基督教倫理(Judeo-Christian ethics)。
宗教和信仰的力量比金錢更強大。這是很多人在理解美以關係時經常忽略的一點。
“猶太教-基督教倫理”指的是猶太教和基督教共有的道德觀念,這一詞語最早出現在1939年喬治·奧威爾(《1984》和《動物莊園》作者)撰寫的一篇書評中。
美國總統第一次直接提到猶太教-基督教的概念,是艾森豪威爾發表總統就職演講前所表示的:“我們相信所有人都是由他們的造物主創造的……也就是說,我們的政府形式如果不是建立在一種深刻的宗教信仰上,就沒有意義,我不在乎是什麼宗教。對我們來說,當然是猶太教-基督教的概念,但它必須是人人生而平等的宗教”。
里根總統認為《聖經》包含了“我們所面臨問題的所有答案”。里根反對世俗主義,強調需認真對待原罪的概念。湯姆·弗賴林在《里根的上帝和國家》中寫道:里根的核心宗教信仰總是沉浸在傳統的猶太教-基督教遺產中。
美國秩序的根系深植於地中海的東部的沙漠,猶太人的先知摩西提出的戒律(摩西五經,也就是《舊約》前5卷)深刻影響了歐洲和美國的文明。
沒有以色列留下的道德遺產,就沒有美國的道德秩序。在摩西帶領猶太人“出埃及”2900年後,1000多名英國清教徒在約翰.溫斯洛普帶領下乘坐“五月花號”向“新世界”進發了。他堪稱美國真正的國父,馬薩諸塞殖民地尤其波士頓是他一手創立起來的。溫斯洛普在船上提醒眾人:
“我們會發現,以色列的上帝在我們中間。他會讓我們得到稱讚和榮耀。我們將成為山巔之城,眾人的眼光都會落在我們身上。”
猶太人堅定信仰的背後是苦難。公元前722年,亞述帝國佔領了以色列,猶太人被迫流亡。公元前588年,猶大王西底家背叛巴比倫,巴比倫王尼布甲尼撒派兵懲罰西底家,於公元前586年攻陷耶路撒冷,焚燬聖殿,拆毀城牆,滅猶大王國,將倖存的猶大人(除最貧窮的百姓外)全部擄往巴比倫,這就是著名的“巴比倫之囚”。幾十年之後,波斯帝國的建立者居魯士大帝滅亡了新巴比倫王國,才把猶太人放回耶路撒冷重建家園。儘管猶太人被擄到巴比倫,但他們並沒有忘記自己的宗教和文化,《舊約聖經》被認為是在這段時期編纂的——真是塞翁失馬。
以色列人沒有發展出世俗化的政治理論和政治體系。在以色列人的大部分歷史中,王權是缺席的。但是,他們宣告耶和華是王,真正的法律是耶和華定下的律法。這樣的認知是以色列對現代秩序的重要貢獻:上帝是秩序和正義之源。以色列留給後人的遺產核心在於:上帝只有一位,而且他是公正的。
所有民族都會自發地尋找持久的秩序,第一次成功找到秩序的是以色列人。《摩西十誡》要求:1.我是你的天主,除我之外,你不可有別的神。2.不可為你製作任何類似天上或地上或地下水中之物的雕像。3.不可妄呼你的天主的名。4.應守安息日為聖日,六日勤勞工作。5.當孝敬父母。6.不可殺人。7.不可姦淫。8.不可偷盜。9.不可作假證陷害人。10.不可貪婪他人的一切。
上千年過去了。不僅猶太人,基督徒和穆斯林仍舊以希伯來人的核心啟示為生活指南。難怪,美國國父之一的約翰.亞當斯在1809年寫道,“我堅持認為,希伯來人對人類教化的貢獻超過其他所有民族。機遇垂青猶太人,讓他們為所有人類存留並散播有關那智慧和全能的宇宙最高主宰的信條。”
儘管美國實行政教分離,但如果缺乏對《聖經》但瞭解,就不可能精準理解美國秩序的結構。美國的“三權分立”,其思想基礎就源於《聖經》對人性原罪的看法。
“原罪教義”從猶太教傳入基督教,成為美國早期殖民者的核心原則。“亞當一人墮落,我們眾人都犯了罪”,這是清教徒在北美印刷的第一本書《新英格蘭初級讀本》的第一行文字。
美國革命和法國革命的對比很有意思:美國革命者對“罪性”的看法符合《聖經》的教導,並由此制定了1787年憲法;法國革命者奉行啟蒙哲學家倡導的人性良善的樂觀教導,結果走向了恐怖統治(羅伯斯庇爾時期)和獨裁統治(拿破崙)。
美國對法律神聖性的理解,更多繼承自以色列而非羅馬的法律。猶太教義稱猶太人是上帝從萬民中揀選出來的一個特別的民族,是與他訂立契約的特殊選民,即“上帝揀選的子民”(THE CHOSEN PEOPLE)。這一契約代表了整個猶太民族對上帝的集體承諾,對每一個猶太人都具有約束力,永遠不能廢除。如果他們背叛了這一契約的規定,會招致懲罰,即民族遭受苦難。上帝與以色列人訂立的契約記載在《出埃及記》和《申命記》中。
“現代社會學的三大奠基人”之一的韋伯(Max Weber) ,其1904年出版的《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是詮釋美國式資本主義的經典著作。韋伯認為新教倫理對資本主義的興起和發展起到了重要作用。新教倫理強調個人通過努力工作、節儉和世俗成功來證明自己是“上帝的選民”,將勞動本身當做是一種“天職”去履行,這種觀念促使人們積極參與經濟活動,並為資本主義的積累提供了精神動力。
“天職”一詞是由路德創造的。天職觀念闡釋了新教教派的核心信條,那就是摒除天主教倫理戒律中的“命令”和“勸勉”。傳統的隱修生活沒有價值,個人必須履行天職勞動,這種為世俗活動進行的道德辯護是宗教改革最為重要的成果之一。路德的天職觀來自於《聖經》尤其是《舊約》。
1911年,歐洲大陸當時最傑出的社會科學家維爾納·桑巴特出版了《猶太人與現代資本主義》,提出了資本主義發源於猶太教精神的說法。他寫道:
——這種由企業家精神和市民精神所組成的一個統一的整體心態,就是資本主義精神。資本主義發展的一個重要轉折點,即經濟活動的中心從南歐諸國的義大利、西班牙和葡萄牙,向西北歐的荷蘭、法國、英國和德國的轉移。在這一轉移過程中,荷蘭的突然崛起和繁榮,恰好與猶太人被驅逐出南歐的時間吻合。1492年8月2日,30萬猶太人從西班牙流徙到納瓦拉地區和法國。英國資本主義的成長也與來自西班牙和葡萄牙的猶太人的遷入具有極大的相關性。
——猶太人的作用是雙重的。在外在形式方面,猶太人幫助現代西歐國家形成了今天的資本主義體系,賦予了資本主義組織特有的性質。在內在精神方面,猶太人賦予經濟生活以現代精神;他們支配了資本主義的基本觀念。猶太人對經濟生活的態度或者精神可以追溯到舊約時代。摩西十誡的前四誡強調了宗教信仰的唯一性;後六誡涉及協調人與人之間社會關係的社會倫理範疇。《十誡》之外,摩西戒律中還暗含了上帝曉諭的包括如何勸人行善歸真,如何處理好人與上帝的關係以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的613條戒律。資本主義的契約精神來源於此。
——猶太人沒有國家,散居在世界各地,使他們形成了一個遍佈全球的遷徙網路。加上主流宗教和世俗規則的排斥,各個國家都只准許猶太人從事商業與貨幣借貸或兌換活動,方便了他們從事國際貿易和全球金融借貸,帶動了資本主義在各國的發展。猶太人在歐洲各國經常受到驅逐,做生意也經常遭到劫掠,為解決攜帶貴金屬面臨的諸多不便,猶太人建立了一整套金融票據使用方法和管理方法。尤其是匯票與海險承兌票據這種金融工具的發明。猶太人生活封閉,有自己獨特的信仰,與居住地原住民沒有人情來往,他們只是採用交換的態度來處理各種社會關係。因此,猶太人極為重視契約在經濟交往中的重要性。這種契約精神不僅在當時調節著人與人之間的借貸關係,而且在後來的市場經濟中被加以運用和發揮。
福音派如今堪稱美國最大的教派,佔美國人口的1/4。值得注意的是,福音派中3/4的人堅定支援川普。福音派是川普兩次當選的關鍵支撐力量。
有意思的是,福音派特別支援以色列。基督教猶太復國主義,指的就是支援錫安主義的基督徒,主要以美國的福音派為主。如今,“反對反猶主義”已經成為美國絕對的政治正確。
福音派對以色列的支援,與宗教信仰有關。在《新約》中,“基督再臨”(末日審判)是一個重要的事件。基督在這個時代的終結時總是彌賽亞一樣帶著榮耀降臨,審判這個世界。末世是《聖經》中提到的當今時代終結的時候,對真正信靠基督的基督徒來說,這是最終的公理與正義的來臨,是值得期盼的。調查顯示,約40%的美國人相信基督很可能在2050年前再臨。58%的白人福音派基督徒,32%的天主教信徒和27%的白人新教主流派信徒相信基督再臨。
很多人或許忘記了,川普第一任期內悄悄幹了一件大事:2017年12月6日,川普宣佈美國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這在當時引發全球嘩然。美國駐耶路撒冷大使館宣佈開館以來就一直飽受爭議,並引發了一波暴力衝突。但令人驚訝的是,一些福音派基督徒不僅支援這一事件,而且還為此舉行慶祝。
這是為什麼呢?很多人相信:在耶路撒冷猶太聖殿重建和以色列恢復猶太神權後,彌賽亞(耶穌)將會回歸。
一些福音派人士認為大使館的開幕儀式是”啟示”到來的重要且必要步驟。浸信會牧師羅伯特·傑弗裡斯(Robert Jeffress)在大使館開館日的慶祝期間選擇祈禱,稱以色列”通過上帝的先知、聖經和彌撒亞,將世界指引向上帝,為世界造福” 。
可以說,以色列的遺產對美國的影響大於歐洲。《舊約》的核心是從奴役和壓迫中獲得自由,以色列的遺產滋養了美國的自由。
沒有以色列留下的道德遺產,就沒有美國的道德秩序。理解了這一點,才能充分認識美國和以色列堅不可摧的“老鐵關係”。
1993年,亨廷頓發表《文明的衝突》一文,1996年又出版了《文明衝突和世界秩序重建》一書,此書一問世即成為經典,常年位居美國大學生圖書借閱量的前10位。亨廷頓認為,三大核心文明(西方海洋文明、東方儒家文明、伊斯蘭文明)的衝突是21世紀最大的風險。
2001年的9.11恐襲並非孤立的事件。1400年的歷史證明,伊斯蘭教和基督教關係經常充滿風暴,彼此將對方視為外人。
亨廷頓指出,伊斯蘭文明是唯一使西方的存在受到過威脅的文明,而且這種情況至少發生過兩次。一方面,衝突是差異的產物,特別是穆斯林的伊斯蘭教觀唸作為一種生活方式超越並結合了宗教和政治,而西方基督教則持政教分離的觀念。衝突也產生於它們的相似性。這兩種宗教都是一神教,不容易接受其他神;它們都用二元的,非我即彼的眼光看待世界;它們又都是普世主義的,聲稱自己是全人類都應追隨的唯一真正信仰。自創始起,伊斯蘭教就依靠征服進行擴張,只要有機會,基督教也是如此行事。
在我看來,在21世紀,西方文明和伊斯蘭文明的衝突有三條主線:一是穆斯林人口在歐美國家的佔比上升,部分國家的穆斯林化,引發種族主義色彩的“大取代理論”;二是西方對伊斯蘭世界的“顏色革命”。埃及、敘利亞、約旦等中東強國都受到顏色革命的巨大衝擊,至今元氣未復;三是以巴衝突。1948年以色列宣佈建國的第二天,第一次中東戰爭爆發。以色列與阿拉伯國家的中東戰爭打了五次。接下來是兩次“海外戰爭”、9.11事件、持續20年的阿富汗戰爭、哈馬斯-以色列衝突......
伊朗和以色列的戰爭,是文明衝突的最新插曲。伊朗真正的對手,不是以色列,是以美國為核心的猶太教-基督教文明。 (劉勝軍大局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