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智庫：穩定幣的本質是美元？

導語

什麼是穩定幣？

穩定幣是一種與美元等資產價值掛鉤的數字加密資產，憑藉幣值穩定的特性，有別於比特幣等價格隨供求波動的加密資產，成為熱度更高的交換媒介和價值儲存手段。

當前穩定幣總市值超2,500億美元，約99%與美元掛鉤，其餘錨定其他法定貨幣或黃金等商品。從發行機制看，多數穩定幣由發行方持有儲備資產並支援贖回，如DAI是由加密資產支援，也有通過演算法操縱供應維持掛鉤且無儲備支援的類型；其中由法定貨幣支援的穩定幣佔總流通量的87%。

*USDT 81%的儲備以現金等價物的形式持有，其他指責一擔保貸款、比特幣、貴金屬等形式持有。

2025年6月16日，美國布魯金斯學會專家撰文分析了穩定幣的基本概念並闡述了美國以及全球多國的監管經驗。

01 穩定幣如何運作？

穩定幣依託區塊鏈這一去中心化網路進行儲存和交易，區塊鏈作為公開透明的交易帳本，使得雙方在進行加密資產交易時無需中介機構介入。

與其他加密資產不同，穩定幣由擁有鑄造和銷毀代幣唯一特權的實體發行，持有者能否將代幣兌換成對標資產，完全取決於發行者的信譽，並需按照發行者的條款進行。例如，泰達幣（USDT）兌換美元不僅收取高達1%的手續費，還要求起始金額達到10萬美元的代幣才能兌換。

02 全球穩定幣使用現狀

穩定幣主要用於交易加密資產、商品和服務交易、抵禦本幣波動以及跨境支付。投資者越來越傾向於使用穩定幣來買入和賣出加密資產投資頭寸，這得益於加密資產交易相比現實世界資產交易更快捷、更容易的特點。

同時，一些穩定幣本身也成為投資工具，雖然目前支付利息的穩定幣數量有限，但呈現出不斷增長的趨勢，像MakerDAO（DAI發行商）和Ethena（USDe）等發行機構，還同時提供同一種穩定幣的標準版和收益版。

在支付領域，眾多機構紛紛佈局穩定幣支付業務。全美第二大線上支付服務商Stripe公司允許使用者使用穩定幣向美國商家付款，其自身則以美元給商家結算，且收取的費用僅為信用卡交易費用的一半。PayPal公司於2025年4月宣佈，將向在PayPal/Venmo錢包中持有其穩定幣PayPal USD的使用者提供3.7%的利息。Visa公司不僅推出了供銀行發行代幣的平台，還與各家銀行商談自行發行代幣事宜。

在法幣波動較大的國家，穩定幣憑藉放寬外幣（尤其是美元）獲取管道的優勢迅速發展。以阿根廷、奈及利亞和土耳其為例，這些國家近期飽受極端通膨和匯率下跌的困擾，但其穩定幣使用率卻高於同一地區的其他國家。Visa公司2024年針對巴西、土耳其、奈及利亞、印度和印度尼西亞加密技術使用者的一項調查顯示，47%的受訪者使用穩定幣的主要原因是進行美元儲蓄。

在跨境支付和國際匯款領域，加密資產展現出了比西聯匯款或沃爾瑪等傳統支付方式更便宜、更快捷的特性。以美國向墨西哥匯款為例，世界銀行估計，匯出200美元的平均成本為9.61美元，而今年比特幣的平均交易費用僅在1至2美元左右，且費用與交易規模無關，只取決於網速快慢。

03 穩定幣的風險

穩定幣持有者面臨的核心風險在於發行方兌付能力的不確定性，即當市場出現恐慌時，發行方可能因為儲備不足或流動性危機，無法按面值滿足代筆贖回需求。

2022年5月的TerraUSD崩盤事件就是典型案例：因拋售引發鏈式反應，打破了與美元的掛鉤，價格暴跌，一周內市值蒸發超過450億美元。在這場動盪中，儘管Tether繼續全額兌現其代幣的美元贖回請求，但其穩定幣在二級市場上的交易價格卻低至94美分。目前，部分資產支援型穩定幣發行方已通過公開其儲備構成來增強信任，但由於缺乏統一的監管標準，各機構的透明度表現差異顯著。

從宏觀視角看，穩定幣的影響已延伸至金融體系與國家安全領域，其匿名性和跨境流通特性可能加劇洗錢、恐怖主義融資等風險，對國家金融安全構成挑戰。據Chainalysis估計，2024年非法行為者獲得的穩定幣金額在250億至320億美元之間，約佔年底總市值的12%至16%。同時，公眾持有的穩定幣若分流銀行存款，可能削弱貨幣政策的傳導效果。

04 美國如何監管穩定幣？

美國目前尚無針對穩定幣的聯邦監管框架，但國會目前正在制定框架。《GENIUS法案》已於2025年6月17日在參議院獲得通過，《STABLE法案》則仍在眾議院審議中。該法案的一個爭議點在於是否以及如何限制總統和其他聯邦政客發行穩定幣的能力。到目前為止，穩定幣的監管權集中於美國各州政府。

2015年，紐約州金融服務部（NYDFS）作為加密資產監管的先行者——開始要求從事任何涉及加密資產活動的企業獲得專門的比特幣許可證（BitLicense），並遵守包括資本要求、反洗錢計畫和消費者保護在內的標準。紐約州於2018年首次批准持牌機構發行穩定幣，並於2022年明確規定，發行美元支援的穩定幣的持牌機構必須持有高度安全且流動性強的資產儲備，每月發佈由獨立會計師出具的儲備充足性證明，並根據明確披露的政策及時將穩定幣兌換成儲備。

05 其他國家如何監管穩定幣？

近年，全球部分國家和地區公佈了穩定幣法規，包括瑞士（2019年）、日本（2022年）、新加坡（2023年）、阿聯（2024年）以及中國香港（2025年）。這些監管舉措重點圍繞資本化要求、流動性管理、託管機制、贖回規則、資訊披露標準、消費者權益保護以及反洗錢/反恐怖融資等方面展開。

在區域監管層面，歐盟於2023年通過的《加密資產市場監管條例》具有代表性。該條例不僅明確了儲備金的構成標準，禁止穩定幣發行方收取贖回費用及向持有者支付利息，還對非單一歐洲貨幣支援的穩定幣實施交易限制——規定其每日非投資交易量不得超過一定額度，理由是這類穩定幣 “可能對金融穩定、支付系統運行、貨幣政策傳導或貨幣主權構成風險”。

結語

儘管穩定幣相較一般加密資產，通過錨定法定貨幣或實物資產展現出顯著的穩定性優勢，且在加密資產交易、跨境支付及去中心化金融等場景中提供了便捷的流動性支援，但當前其發展仍面臨監管框架不統一與兌付機制脆弱性等核心風險。

以USDT、USDC為代表的主流穩定幣目前採用美元作為對標資產，而值得警惕的是，若未來美國推動穩定幣發行方將儲備資產從現金轉向美債，可能引發更深層的結構性影響——這一轉變不僅會使穩定幣的價值錨定與美國國債市場深度繫結，還可能通過穩定幣在全球加密經濟中的流通，間接強化美元在國際儲備與結算體系中的主導地位，進一步鞏固美國金融霸權對全球貨幣體系的影響力。 (思想的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