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社論｜參議院應任由川普法案自生自滅

過去二十年來，美國聯邦債務激增，引發了無數警告——人們擔心，美國正步步逼近一場財政危機，總有一天政府將無法再像現在這樣無節制地從「廉價資金的泉水」中暢飲。然而，眼下更現實的危險恰恰在於，這股資金之泉仍不斷湧流。

人們對未來危機的擔憂，反而遮蔽了政府過度依賴債務所帶來的現實問題。我們——美國的普通納稅人——如今每年要為這些借來的錢支付驚人的利息成本。

目前，聯邦政府僅僅償還債務利息一項，所花的錢已經超過了國防預算，與醫療保險（Medicare）的年度支出相當，僅次於社會保障（Social Security），成為聯邦政府除社保之外的第二大開支。

川普總統的「大而美法案」（Big Beautiful Bill）只會讓這種財政揮霍變本加厲，重蹈2017年減稅立法的覆轍。共和黨人再一次主張減稅，再一次要求政府為支付帳單而不得不舉更多的債。

結果就是，聯邦用於償還利息的開支將再次上升——而本來可以投向其他重要領域的資金，也只能用來支付債務利息。

根據國會預算辦公室（CBO）測算，政府今年向債權人支付的利息將超過1億美元。眾議院已通過的川普法案版本，未來十年平均每年將額外增加550億美元利息，光是這筆增量就足以修復全美所有橋樑。參議院正在起草的版本，初步跡象顯示成本甚至可能更高。

高債務的代價

美國目前的債務利息支出已是一項巨額開銷，如果川普的預演算法案通過，這一負擔還將進一步加重。

考慮到川普政府和眾議院共和黨人激烈批評CBO分析，這裡需要補充：現任CBO主任菲利普·斯韋格爾（Phillip Swagel）是一位共和黨人，兩年前應眾議院共和黨人要求被重新任命。當時他們還盛讚他的「客觀與正直」。 CBO分析與賓州大學沃頓預算模型、耶魯預算實驗室和稅務基金會的獨立評估高度一致。

CBO還根據共和黨偏好的動態經濟模型對法案進行了評估，綜合考慮財政和宏觀經濟影響。結論是：該法案帶來的借貸擴張會推高利率，使借款成本翻倍，每年新增負擔超1000億美元。

那麼，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呢？美國民眾被要求背負沉重的債務負擔，只是為了通過一項主要讓最富有階層受益、卻要削減醫療和其他低收入群體公共服務的減稅法案。國會預算辦公室（CBO）估算，該法案將導緻美國最貧困家庭的收入下降近4%，而最富裕家庭的收入將增加超過2%。這完全是「反向羅賓漢」——用數千億美元去「劫貧濟富」。而且減稅規模之大，還會讓債務雪球越滾越大，把還帳的重任推給未來的一代。

美國聯邦債務歷史悠久，適度擴張本無可厚非。戰時或經濟衰退期間，政府集中資源救急，透過舉債把成本分攤到未來本是明智之舉。如今債務規模龐大，部分原因是兩黨在2008年金融危機和新冠疫情期間均大幅擴張支出。

但在以往的歷史時期，決策者往往會在危機過後主動削減債務。例如在二戰結束後的三十年裡，美國聯邦債務佔全國經濟總量的比例，從幾乎100%降到了不到四分之一。然而近年來，即便處於和平與經濟成長時期，美國仍大規模舉債。如果川普的法案獲得通過，國會預算辦公室（CBO）預計到2034年，美國聯邦債務將高達全國經濟總量的124%，創下美國歷史最高紀錄。

債務持續上升的風險在於，超低利率的時代已經結束，借錢的成本正在顯著增加。上一財年，聯邦政府的平均借貸利率已升至3.6%，這是自2009年以來的最高水平，但仍低於1970年至2008年間的長期平均值。未來，如果繼續大規模舉債，勢必會進一步推高利率，使每一美元新借款的負擔更重。

川普對美國民主傳統的敵意也帶來了利率風險。塔夫茨大學經濟學家麥可‧克萊因（Michael Klein）指出，美國國債長期受歡迎、利率偏低，正是基於投資者對美國法治與經濟健康的信心。而川普政府正在動搖這種信心。

2023年，我們也曾批評拜登政府與國會共和黨，未能在經濟繁榮期採取有效措施削減債務。兩黨均有責任，但程度並不對等。過去半個世紀，共和黨三度主導大規模減稅，直接推高聯邦赤字，並聲稱減稅會拉動成長、帶來更多稅收。每一次都被事實證明是幻想。

川普的法案將是這種失敗實驗的第四次嘗試，但部分共和黨人仍在兜售同樣的「神話」。南達科他州參議員、現任多數黨領袖約翰·圖恩（John Thune）上周還宣稱：「這會減少赤字，而不是增加。」這完全不符合事實。

預期債務的成長格外荒謬，因為政府將主要向那些從該法案中獲得最大減稅收益的同一批人借款。政府債務通常約有一半賣給美國投資者，而這些投資者則以富裕群體為主。政府選擇向他們借款而非提高稅收，實際上是以更不利的條件從同一群體獲取相同的資金。結果是，政府沒有對富人徵稅，反而要向他們支付利息。

要真正遏制債務失控，首要任務有二：一是提高對富人的稅收，二是從長遠上改革社會保障和醫療保險，這兩項是支出成長的最大驅動力。如今共和黨同時掌控國會和白宮，川普及其盟友本有能力推出負責任的財政方案，然而，他們卻在欺騙自己。

雖然只有少數參議院共和黨人表達過擔憂，但雷克·斯科特（Rick Scott）稱債務前景是“財政失控”，威斯康辛州參議員羅恩·約翰遜（Ron Johnson）直言“不可接受”。他們的這一點判斷是對的。

拒絕正視美國的財政問題是有代價的，而且這個代價正在迅速上升。 （一半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