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歐洲最大的綜合性金融集團德國安聯CEO貝特警告,德國經濟已經連續2年萎縮,如果德國政府不立即控制開支,有可能在10年內面臨社會福利體系崩潰的危機,再度成為“歐洲病夫”。
貝特的原話是:“我們彷彿回到1997年,當時德國就被稱為歐洲病夫。”
2024年,德國GDP連續第二年萎縮,歐洲最強經濟體竟然走到了今天這般地步,令人既感意外又覺得熟悉。
目前,德國失業人數遠低於1997年的500萬人,但是目前衛生健康以及社會福利的開支持續以不可持續的速度成長,對德國的國家財政構成嚴重威脅。
如果德國的財政制度不迅速改革,十年內德國社會保障體系將不可持續,會面臨不可逆轉的系統性風險。
這樣的警告,並非危言聳聽,而是揭示了德國經濟病灶的深層結構性矛盾。
一個以德國製造享譽全球,被稱為歐洲經濟火車頭的國家,為何面臨如此嚴重的危機?
其中摻雜的因素可以說複雜至極。
德國聯邦統計局資料顯示,2023年德國GDP下降0.27%;2024年德國GDP下降0.24%,已經連續第二年負增長。導致經濟下滑的因素包括能源成本高企、利率上升、經濟前景不確定性以及國際競爭加劇等。
歐盟委員會和德國聯邦政府都預計,2025年德國經濟將陷入停滯,不會有增長。更嚴重的,德國工業產出連年下滑,出口不振,製造業PMI指數長期處於榮枯線以下,企業投資信心疲軟,勞動力市場呈現出明顯滯漲跡象。
作為以出口與製造驅動為主的開放型經濟體,德國過去20年受益於全球化紅利和中國市場崛起。
隨著地緣政治升溫、美中科技與貿易衝突激化,以及綠色轉型帶來的產業成本上漲,德國的傳統優勢正在快速減退。在汽車、機械、化工等支柱產業領域,德國企業逐漸喪失技術壟斷地位,全球供應鏈重構使德國失去“製造中樞”的地位。
德國商業銀行一項2024年分析報告指出,德國製造業當前的復甦力道遠弱於金融危機後的表現。德國獨特的“隱形行業冠軍”企業,大面積出現資金鏈緊張、研發滯後的趨勢。
綜合多種因素來看,德國經濟的核心動力已經不足。
貝特指出,德國健保與社福支出正以6%-8%的速度增長,而GDP卻陷入停滯。
財政供給無法支援制度擴張的野心,是典型的“系統內失衡”。
德國目前每年社會福利支出約佔GDP的25%,在歐盟僅次於法國。
根據德國經濟研究所(DIW)預測,由於人口出生率已長期低於1.5,到2035年,德國65歲以上人口將佔比超過30%。
德國法律要求公立保險公司為所有人提供統一醫療服務,且私人醫療體系發展受限。醫療資源使用效率低下、重複檢查浪費嚴重,高齡化將不斷推升醫療成本,醫保基金赤字連年擴大。
這意味著德國社會的高福利制度將難以為繼。
執政了16年的默克爾離任後,德國陷入聯盟政府多黨執政的政治週期,決策效率大幅降低,政策連貫性嚴重不足,政治權力運轉時常癱瘓。
2021年以來,綠黨、社民黨、自民黨組成的“紅綠黃聯盟”在財政政策與能源轉型等議題上分歧嚴重。
貝特直言:“德國在很多領域是用1990年代的政策邏輯應對2020年代的現實。”
這不是某一屆政府的問題,而是因為僵化的德國體制在新時代缺乏靈活應對機制。
德國議會的程序主義堅持,使得政治改革舉步維艱。不斷擴張的右翼民粹勢力(德國選擇黨)使德國政壇時常陷入對立狀態。
由於核電快速退出、天然氣受俄烏戰爭影響價格飆升,使得德國企業能源成本居高不下。德國工業聯合會(BDI)指出,德國企業能源成本為法國的兩倍、中國的三倍,直接導致德國企業競爭力下降。
相比中美在AI、半導體、生物科技的投資力度,德國在數位化、研發投入、風投生態系統方面明顯滯後。
德國經濟的困境,一部分是因為制度問題;另一個不容忽視的因素是俄烏衝突。
這場2022年以來持續至今的地緣危機,正在導致整個歐盟的經濟受到衝擊。
在俄烏戰爭爆發前,德國約有55%以上的天然氣來自俄羅斯,通過“北溪一號”與“北溪二號”管道輸入。戰爭爆發後,這一能源紐帶迅速中斷。2022年“北溪”管道遭到破壞後,德國徹底失去了與俄羅斯的能源聯絡,被迫轉向液化天然氣(LNG)進口。
液化天然氣的運輸成本遠高於管道天然氣,且需要昂貴的接收與轉化裝置,德國缺乏相應基礎設施。能源價格飆升,使德國工業企業首當其衝受到衝擊,高耗能產業大量減產甚至外遷。
2023年,德國化工業巨頭巴斯夫(BASF)宣佈,未來將逐步將部分生產基地轉移至中國和美國。這是德國產業逃離歐洲的重要風向標。
俄烏戰爭使得歐盟集體安全開支上升,多國開始提高軍費預算。浙江導致南北歐之間財政資源分配更加失衡。德國是歐盟最大出資國,卻不可能為歐盟無限輸血。
德國的社會共識近年來出現嚴重撕裂。
移民政策、氣候政策、社福改革、教育投資等領域爭議巨大,許多民眾仍沉浸在經濟繁榮的錯覺中,難以接受老齡化社會必須“多工作、少福利”的現實。
德國經濟困局,其實是整個歐洲的縮影。
歐元區人口老齡化普遍,福利制度剛性過強,這些問題未來將在法國、義大利、西班牙等國陸續爆發。
德國作為歐洲經濟的核心,直接決定整個歐盟的未來。
“我們正在用昨天的制度應對今天的挑戰,而明天的災難已悄然降臨。”
這或許正是新歐洲病夫的真實寫照。 (漢唐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