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期，在川普極限施壓下，各國相繼與美國達成貿易協議。除降低自美進口關稅、承諾擴大購買美國商品等條款外，美國與英國、歐盟、越南、印尼等的協議因帶有顯著排華色彩的“毒丸條款”而備受關注。
“毒丸條款”（poison pill clause）概念最初源自公司併購領域，指為防止惡意收購而在公司章程或股東協議中設定的對其他收購方不利的條款。在國際貿易領域，“毒丸條款”概念被借用，指的是設定前提條件、限制合作對象與第三方開展經貿活動的條款或制度。
近年來典型的“毒丸條款”出現於《美墨加協定》。該協定第32.10條款規定，若美、墨、加三國中任意一國與所謂“非市場經濟國家”簽署貿易協議，則其他協議夥伴有權在6個月後退出，並達成新雙邊協議。條款包括8項具體內容，詳細規定了所謂“非市場經濟國家”的含義、締約國與“非市場經濟國家”開展貿易談判需履行的義務以及具體的退出程序。時任美國商務部長羅斯公開宣稱，該條款“相當於一種毒丸”，並可能在未來的貿易協議中被覆制。
《美墨加協定》簽署後，美國運用“毒丸條款”愈發頻繁。值得注意的是，由於“長臂管轄”的存在，部分美國國內立法及行政令也起到“毒丸”效果。綜合看，“毒丸條款”主要有五類：
以關稅打擊轉運。此類“毒丸條款”在近期貿易談判中頻繁出現。美越協議規定，經過越南轉運的輸美商品將被徵收40%的關稅。此前談判中，美國還要求越南工廠減少使用來自中國的材料和零部件，降低對中國工業品進口的依賴，減少在該國組裝的裝置中使用中國技術。美國與印尼的協議規定，被美國課以更高關稅的第三方經由印尼對美出口商品，將徵收19%再加美國對該第三方徵收的關稅。此外，協議還禁止印尼進口所謂“強迫勞動”產品、配合美國加強相關執法，以及應對“全球鋼鐵產能過剩”、打擊逃稅等。美歐貿易協議延續了針對第三方“非市場化政策”的表述，雙方同意在投資審查、出口管制和逃稅方面開展合作，打擊“搭便車者”。此前，美國還曾要求歐盟在鋼鐵、製藥等領域嵌入針對中國供應鏈的“毒丸條款”。歐洲議會國際貿易委員會主席貝恩德·朗格曾表示，歐盟可與美國聯合對中國徵收關稅，換取美國關稅減讓。7月31日，川普還簽署行政令，擬對被認定為“轉運”的產品額外徵收40%的關稅。
以補貼利誘脫鉤。拜登政府時期也曾廣泛運用“毒丸條款”：《晶片與科學法》中有所謂“護欄條款”，禁止晶片基金受助人十年內在“其他相關國家”擴大半導體材料生產能力，同時限制受助人與相關外國實體開展某些聯合研究或技術許可活動；《通膨削減法》規定，車輛如含有由中國、俄羅斯和伊朗等“外國控制的敏感實體”製造或組裝的電池元件，將失去在美國享受稅收抵免的資格。川普雖對上述法案提供補助的方式不滿，但對區分“受關注國家”、吸引製造企業在美投資並無意見。川普已成立所謂“美國投資加速器”管理《晶片與科學法》投資項目，商務部長盧特尼克也曾表示有興趣擴大《晶片與科學法》中25%的稅收抵免。這些情況表明川普可能改變該法案的激勵方式，但法案中的“毒丸條款”大機率將被繼承。
以“安全標準”擴大控制。此次與英國達成的貿易協議中，美國要求英國鋼鐵和製藥等相關行業必須“盡快滿足美國在供應鏈安全和生產設施所有權方面的要求”，以獲得美國關稅的豁免或減免。該條款表面上適用於所有第三方，但英國官員透露，川普暗示該條款針對目標就是中國。同時協議措辭模糊，事實上賦予美國在未來按需制定“安全標準”並強制他國服從的權力。
以強化執法增強效果。為充分發揮“毒丸”效果，美國海關啟用全新的原產地核查系統，試圖通過卡住貨物輸美管道，精準打擊轉口貿易：建立三級供應鏈溯源機制，要求生產流程圖需標註核心工序所在地具體工廠坐標；原材料發票需追溯至礦山、農場等原始環節；企業需通過提交用電量、裝置運行日誌等資料自證產能真實性。強化懲罰力度，對轉口貿易逃稅處以逃稅金額300%的懲罰，可追繳企業10年內的“不當得利”。越南、泰國、馬來西亞、墨西哥、印尼等被視為重點國家，實行每票必查。
以“源頭監督”提高“效率”。在“毒丸條款”影響下，多國已接受美國監督其對外出口。新加坡建議企業開展內部合規審查，打擊規避出口管制行為；泰國商業部指定49類重點監控商品，與美國海關合作防範假冒泰國原產地標籤的行為；越南成立特別工作組打擊走私和虛假標籤，並與美海關和邊境保護局加強聯合執法。韓國、柬埔寨等也制定新程序和計畫，防止“洗產地”。
目前美國與各國簽訂的貿易協議相對籠統，有較大細化空間。各種“毒丸條款”未來可能進一步移植、擴散，對全球經貿體系造成更大傷害。
加劇國際貿易的無序化。“毒丸條款”將進一步削弱WTO多邊貿易機制，未來各類區域性、排他性協議或更頻繁出現，全球貿易治理或將由不同協議中的“特殊條款”決定，制度衝突將顯著上升。
加速國際貿易格局的陣營化。“毒丸條款”的密集出現，暴露出川普政府正加速重構全球經貿規則和排華供應鏈網路。一旦此類條款被固化為美國對外協議的標準化範本，短期內各國都可能面臨在中美間選邊站隊的難題。
最終危害美國自身。“毒丸條款”發揮作用的基礎是美國市場的吸引力，對美出口依賴度度越大的國家受牽制也越重。川普以關稅脅迫各國吞下“毒丸”，將大幅提高各國監管成本、加重企業負擔，激化各國對美不滿，使美國市場吸引力下降。未來各國或主動開闢新市場，擺脫對美依賴。“毒丸條款”帶來的貿易混亂、生產成本上升等苦果也只能由美國自身吞下。 (和平發展研究CA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