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稅戰】《紐約時報》社論｜川普自以為在貿易上引領，結果卻無人跟隨

二戰之後，美國提倡並推動削減關稅及其他貿易壁壘。世界上許多國家隨之跟進，並採納了美國領導人提出的論點，即擴大貿易將帶來更大的繁榮。

當下，總統唐納德·川普試圖逆轉既往的歷史處理程序，並設立新的壁壘以限制進口。一個日益清晰的事實是，世界不再認同美國的經濟政策取向。總體而言，其他國家並未通過對美國商品加徵更高關稅來報復川普政府的做法；同樣地，它們也沒有普遍上調對來自美國以外國家的進口商品的關稅。其餘各國正共同拒絕川普的保護主義。

川普的首席貿易顧問賈米森·格里爾（Jamieson Greer）最近在《紐約時報》評論版發表客座文章稱，川普政府正在鍛造「新的全球貿易秩序」。但在現實中，美國正從自己一手搭建的體系中抽身而去。其他國家固然為其離場感到惋惜，卻無意追隨這種自我損害的腳步。對全球貿易戰的擔憂之所以未曾成真，原因在於，各國領導人認識到一點，而川普似乎未能領會，即提高關稅只會損害本國利益。其結果正如世界貿易組織上月所報告的那樣：“迄今為止，那種足以嚴重損害全球貿易的更大範圍、以牙還牙的報復循環已經被避免。”

川普貿易政策荒謬之處的一個明證，是它並未激起他國的半點羨慕。

他國之所以不跟著加稅，有一個原因在於，川普的關稅政策並未兌現承諾的好處。長期以來，總統堅持稱，更高關稅將保護美國製造業免受不公平的外來競爭，從而讓美國消費者更多購買美國工廠的產品，進而擴大本土就業。但自川普就任以來，美國製造業崗位數量反而減少了2.8 萬個。儘管政府拿出一些高調的新建廠投資作為例證，更廣泛的情況卻是企業取消或推遲擴產計畫。作為衡量本土製造業前景的重要指標，美國「工廠建設支出」在川普第二任期的前六個月裡月月下降，終結了拜登總統任內的快速增長期。

建工廠是長期投資，而川普幾乎沒有給企業關於其政策穩定性的信心。此外，他以行政裁量方式而非經國會批准來徵收關稅，使之極易被後任政府推翻。聯邦上訴法院還在八月裁定，許多新關稅屬違法。川普政府已就此向聯邦最高法院提起上訴。

關稅對美國製造商而言還是把雙刃劍：它抬高了進口原料與零件的價格。許多「美國製造」的產品事實上包含了相當比例的海外零件與原料。

我們在今年稍早寫道，振興本土製造是正當且重要的目標。二戰後全球貿易擴張兌現了繁榮的承諾，但也在美國與其他發達國家帶來了真實問題。紅利分配並不平均，數以百萬計的工廠工人失去了工作。今天，若運用得當，關稅可以用以扶持新興產業、保護關鍵技術。一些美國的貿易夥伴確實以關稅來追求這些目標。

然而，川普採取的是不加甄別的普遍加徵。耶魯預算實驗室（Yale Budget Lab）測算，美國的平均有效關稅稅率已從川普上任時的一月的2.5% 飆升至18.6%，遠高於任何其他發達經濟體。川普政府誇口稱，這些關稅每年帶來數千億美元的新收入，甚至可能高達5,000 億美元。但主要買單的是美國消費者。這些關稅到2027 年可能會削弱一個美國家庭2,100 美元的實際購買力，耶魯預算實驗室如此估算。

川普還辯稱，關稅可作為“棍棒”，迫使貿易夥伴做出讓步、擴大美國進入海外市場的機會。政府也提出了與歐盟、日本及其他若干國家達成的協議。有些小國甚至來不及坐上談判桌就先行示好。例如，在美國對自北馬其頓進口加徵33% 關稅後，這個巴爾幹小國宣佈將對美國進口全面零關稅，以期換取更好的條件。

然而，他國願意降低自身貿易壁壘，正好反映了它們仍堅持川普所否定的那些原則。以色列今年春天宣佈對美國進口取消關稅並放鬆其他進口管制。官員們承認，這樣做有安撫川普之意，但他們強調以色列人本身會受益。以色列經濟與工業部長尼爾·巴爾卡特（Nir Barkat）在宣佈政策時說：“對美國有利的，對以色列消費者當然也有利。擴大自美國的進口將促進競爭，引入新的市場參與者，並為以色列民眾降低價格。”

最能說明問題的證據是，各國不僅沒有把壞局面當作好消息來硬撐，反而也沒有對其他貿易夥伴提高關稅。即便在一些它們握有優勢的關係中，它們也在拒絕川普的貿易思路。僅以歐盟為例，它不僅基本上沒有對美國進行重要報復，也沒有傚法川普，對低收入的亞洲國家加關稅來「扶持」歐洲製造商。

相反，川普的舉措催生了一波圍繞著不涉及美國的貿易而展開的降關稅談判。韓國正推動同東南亞加深經貿聯絡。加拿大已重啟與南美國家自貿協定的長期擱置談判。包括印度與西班牙在內的一些國家，則尋求擴大與◻️◻️的貿易，這正在削弱美國的戰略利益。川普的貿易政策正使美國的盟友與我們的競爭對手越走越近。

巴西總統魯拉在七月主辦一次世界領導人會議後，概括了當下的普遍心態：“如果美國不想買，我們會找到新的夥伴。世界很大，而且迫切希望與巴西做生意。”

其他國家繼續沿著美國數十年前樹立的榜樣前行，是因為在他們看來，只要審慎加以管理，貿易仍是一條通往更大繁榮的道路。川普政府背離這一全球共識，既損害了美國經濟，也削弱了美國的全球領導力。 （一半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