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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簽訂的中俄超級大單，究竟有多重要？
9月3日的閱兵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以至於另一個重要成果顯得相當低調。
在上合峰會後的9月2日，中、俄、蒙三國元首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舉行中俄蒙元首第七次會晤。三方就過境蒙古的「西伯利亞力量2號」跨國天然氣管道簽訂了具有法律意義的備忘錄。
俄新社報導稱，「西伯利亞力量2號」天然氣管道計畫將從西西伯利亞氣田經蒙古國向中國輸送每年500億立方公尺的天然氣。該項目合約期限為30年。關於購買價格目前沒有披露，俄氣執行長表示肯定比歐洲的買價低。
這是一個兼具外交和經濟需求的重大國際工程，顯然建立在三國高層次的外互動信上。但很少人知道，早在2015年，該專案就簽署了意向協議，過了10年之久，終於最終確定。
「西伯利亞力量2號」為何長期懸而未決？路線究竟有何深意？其規模與建成能否改變能源格局？
一、為什麼是蒙古？
修建一條從俄羅斯「亞馬爾-涅涅茨自治區」直接到中國的管道天然氣路線，早就在莫斯科的計畫內。最開始，其計畫是跨越阿爾泰山，直接從俄羅斯的阿爾泰共和國連接新疆的阿勒泰地區。但是基於生態等一系列理由，最後廢棄了。
從2015年「西伯利亞力量2號」被提出以來，其路線基本上維持了從亞馬爾-涅涅茨自治區開始，從邊境過蒙古國，抵達中國的路線。
這段期間，哈薩克也試圖和蒙古國競爭這條路線的過境方案。
但從結果來看，中俄都沒有選擇讓「西伯利亞力量2號」再次成為一條經過中亞的路線。
俄國選擇蒙古路線，顯然有加強對蒙古影響力的考慮。哈薩克本身就是天然氣出口的友商之一，而蒙古是缺氣的，不光能加強能源控制，還多了一個使用者。
對蒙古國來說，雖然一直有對俄國控制本國能源動脈的擔憂。但蒙古顯然面臨非常嚴重的燃煤污染問題。尤其是首都烏蘭巴托，全國一半人口擠在這裡，各種燃料排放導致空氣污染極為嚴重，相較之下，天然氣真是太清潔的能源了。
對中國來說，該管線的落地延宕十年，主要是因為商業上沒有談攏，而非路線問題。俄羅斯政府金融學院的專家指出，對“西伯利亞力量2號”，中國政府長期堅持應該按照俄羅斯內部的天然氣價格加上一定的附加關稅來定價。以這個定價，1000立方米天然氣現在只能賣到120-130美元。
而俄方希望照搬“西比利亞力量1號”，以亞洲油氣產品的籃子價格來定價，那就要賣到265-285元。
俄方提出工程時是天然氣歷史低潮的15年，而此後天然氣價格上來了，雙方要把價格談攏就更顯困難。同時，該計畫有大量的能源基建要做，耗資巨大，也很難讓中國下定決心，因此一拖就是10年。
從1號管道送來的俄氣，源源不絕地輸往東北、華北和華東▼
在2025年的新歷史條件下，顯然該協議促成絕不單單是外交因素就能完成的。雖然不知道具體採購價格，但是俄羅斯油氣網已經在報導中抱怨：「中國一貫是獲得極低油氣價格的大師」。
二、讓「西西伯利亞」為我所用
但不得不說，雖然價格低，但規模真的大。
俄氣總裁米勒稱「西伯利亞力量2號」管道：「將是全球天然氣產業規模最大、資本密集最高的項目」。這個計畫預計花掉100～140億美元的預算，來鋪設2,000多公里管線。
「西伯利亞力量2號」天然氣管道的理論輸送量設計為500億立方米/年，這恰恰跟被炸燬的「北溪」輸氣管道的量差不多。
同時，「西伯利亞力量2號」直接從世界第二大的烏連戈氣田出發，把天然氣導到中國。值得注意的是，圍繞烏連戈氣田的這片區域全是天然氣田。
這個地理學上叫做西西伯利亞含油氣盆地，有著俄天然氣儲量的三分之二。而且有成熟的輸歐天然氣管道，長期以來這裡的油氣主要是賣給歐洲的。
傳統供給中國的「西伯利亞力量1號」的天然氣都屬於東西伯利亞油氣盆地，這裡的天然氣儲量就少得多了。
俄羅斯面向東西兩邊賣氣的基礎建設完全不可比較，甚至是一種隔離的狀態。
相較於歐洲區域密密麻麻的管道，廣大的亞洲管線屈指可數，橫屏▼
自從「西伯利亞力量1號」建成以來，幾乎每年都在以超過合約標準的量供氣，到2025年，「西伯利亞力量1號」已經達到其設計的理論上限。從遠期來看，中國的需求還會提高，但不可能透過這條老線無限擴容。
因此可以說，要滿足中國不斷擴大的清潔能源需求，勢必要讓原來歐洲人獨享的世界最大天然氣盆地——西西伯利亞油氣盆地為我所用，因此「西伯利亞力量2號」管道的建立，實際上打破了俄國賣氣東西隔絕差別待遇的情況，意義肉眼可見。
三、中國缺氣，俄羅斯更缺錢
天然氣是很好的清潔能源，即使單從碳減排和碳達峰的角度，中國就離不開進口然氣。
2024年，中國進口液化天然氣（LNG）7,665萬噸，進口金額3136億元，進口單價折約4.09元/公斤；進口管道天然氣5,504萬噸，進口金額1,502億元，進口單價折約2.73元/公斤。
從LNG船來的天然氣，又貴又不好把控，無法作為基載能源。因此加大管道氣的進口，讓天然氣進口更多元、更可控就是未來方向。
目前，中國的管道天然氣進口，除了俄羅斯就是以土庫曼、哈薩克、烏茲別克為主的中亞國家。
土庫曼斯坦這個一貫的最大管道氣提供國還比較穩定。而近年，哈薩克和烏茲別克都減少了對中國的天然氣出口。
2024年，哈薩克大幅減少了天然氣出口量，與前一年相比減少了40%。而烏茲別克這個曾經供應將近一成管道天然氣的國家，已經一度完全停止天然氣出口。這主要是因為近些年，這兩國經濟發展迅速加上人口成長，對天然氣的內需旺盛所導致的。
所以，中國要加大管道天然氣供給，最可行且穩健的辦法，就是繼續增加採購俄氣的比例。雖然某種程度上削弱了進口多元化，但是算能源安全的總帳，應該還是划算的。
對俄羅斯而言，「西伯利亞力量2號」固然可喜，但這也是迫不得已的結果。今年前7個月，俄羅斯對歐洲的管線氣出口再創新低，僅賣給歐洲83.3億立方公尺天然氣（去年同期還有155億立方公尺）。
因此今年俄羅斯管道氣對歐出口應該不會超過160億立方米，這甚至已經低於1975年對歐出口的水平！
去年，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Gazprom，俄羅斯最大天然氣巨頭)年產量為4,161.9億立方米，有600億立方公尺沒賣出去，比阿聯酋全年產氣量還多。
歐洲是俄羅斯數十年的老主顧，但歐盟委員會正堅定推行2027年底前俄羅斯天然氣進口清零的計畫，歐盟對俄羅斯管道氣以外的LNG液化氣也加緊制裁，顯然，歐洲的採購量還要繼續降，俄語的價格恐怕也要繼續跌。
如果「西伯利亞力量2號」能夠落地，加上原有線路，僅管道天然氣，每年中國就可以消化約1060億立方。（2024年中國天然氣自產2,464億立方公尺）
雖然賣給中國的管道氣的溢價遠少於歐洲，但沒有訂單就啥都沒有。如果不能穩住中國這個大客戶，俄羅斯的天然氣產業幾乎是沒有明天的。
幾年前我在亞馬爾—涅涅茨地區旅行的時候，一位當地的行政人員帶我登上一處制高點，指著遠處的天然氣田和管道說：「看，那就是出口給你們中國的。」這在當時應該是逗我這個中國人玩。（可能有一小部分走LNG來華）
然而，歷史有時候就像人預期的自我實現，恐怕不久的將來，我家天然氣爐裡冒出的真就是來自亞馬爾的藍火了。 （虎嗅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