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的老兵們,鮮少有什麼能讓他們真正感到震驚,但甲骨文(Oracle)做到了。
就在一個交易日內,這家一度被貼上「傳統」、「緩慢」標籤的科技巨頭,其市值毫無徵兆地暴增了數百億美金,彷彿一夜之間,時間被撥回到了它叱吒風雲的黃金年代。財經媒體們匆忙地將原因歸結於AI的狂熱和幾筆天文數字的雲服務合約。這些解釋都對,但都只看到了海面上的冰山。
要真正理解這場劇變的意義,我們不能只看當下的財務報表,而必須側耳傾聽歷史深處傳來的迴響。因為甲骨文的“奇蹟”,並非一個全新的故事,而是一個我們似曾相識的“歷史韻腳”。
這韻腳,曾在一百多年前,當第一批電燈點亮城市時響起。那時,戰爭的焦點從「誰能發明燈泡」轉向了「誰能鋪設電網」。今天,這韻腳再次響起,宣告著AI革命最關鍵的權力轉移已經開始。這並非一次簡單的股價變動,這是一座里程碑,標誌著AI的戰爭,已經從製造「發電機」的競賽,全面轉向了構築「電網」的霸權之爭。
而歷史,早已為這場戰爭的走向,寫好了劇本。
每一場技術革命,都始於一個神奇的「黑盒子」。在電力時代,這個黑盒子是愛迪生和特斯拉的“發電機”,它將不可見的力量轉化為光明與動力。戰爭的焦點立刻集中在:誰能製造出最有效率、最強大的發電機?通用電氣(GE)與西屋電氣(Westinghouse)在那場世紀之爭中的勝出,奠定了它們一個時代的霸權。
在AI時代,這個「發電機」就是輝達的GPU。
2017年Transformer架構的誕生,讓世界突然意識到,透過堆疊數以萬計的GPU進行暴力計算,可以煉成名為「智慧」的真金。所有科技巨頭的核心焦慮,瞬間統一為:“我能訓練出多強的模型?”
這觸發了AI的第一場軍備競賽:一場圍繞著「算力發電機」的戰爭。 Google、微軟、Meta、OpenAI,所有參賽者都只有一個目標──不惜一切代價囤積輝達的高階GPU。在這場戰爭中,提供核心「軍火」的輝達,正如當年的通用電氣,成為了無可爭議的王者,其市值飆升,正是這場「發電機之戰」最直接的戰果。
然而,只有發電機,永遠無法點亮整個世界。將電力從偏遠的水電站穩定、廉價地輸送到成千上萬的工廠和家庭,需要一場更宏大、更關乎國計民生的建設——國家電網。資本的洪流,也從投資「發電機」製造,轉向了投資「電網」建設。控制了電網的公用事業公司,成為了新一代的「隱形巨頭」。
如今,我們正處在AI革命的「電網時代」。
ChatGPT的橫空出世,其劃時代的意義在於,它證明了AI不再只是實驗室裡的“核武器”,而是可以服務全球數億人的“公共設施”。核心焦慮隨之轉變:“我如何支撐起全球規模的AI服務,並贏得通往AGI的持久戰?”
戰爭的形態,從爭奪「發電機」(GPU),演變為構築「電網」——也就是能夠支撐未來數年、數百萬GPU協同工作的超大規模AI雲基礎設施。這正是甲骨文崛起的歷史必然性。它之所以能簽下千億美金的未來訂單,並非因為它能創造出比輝達更好的晶片,而是因為它像一個世紀前的電網建設者一樣,為未來提供了最稀缺的資源:確定性。它為AI巨頭們對未來的豪賭,提供了堅實的「戰略縱深」。
市場的狂熱並非泡沫,而是在為下一階段的文明大爆炸,鋪設最基礎的管道。
歷史告訴我們,當「電網」鋪設完畢,真正改變世界的時刻才會到來。而此刻,我們正站在那場大爆炸的前夕,已經能清楚地感受到地面傳來的震動。
今天,我們看到了無數讓人眼前一亮的AI新應用:它們能寫作、能繪畫、能程式設計。這些應用令人興奮,它們是AI力量的“第一縷曙光”,就像電力時代家家戶戶點亮的第一盞燈泡。但這並非革命的全部,甚至連序章都算不上。它們只是證明了「AI電力」已經接通,真正的變革尚未開始。
真正的電力革命,不是燈泡,而是冰箱、是洗衣機、是工廠裡轟鳴的電動馬達——是那些將電力融入生活與生產,創造出全新價值和生活方式的「電器」。同樣,真正的AI革命,將由無數的「智慧電器」——AI原生應用和自主智能體——所引爆。
我們正在見證的,是這場應用大爆炸的「前兆」。當耗資數兆美金的「AI電網」建設完成,其上誕生的,將不會是更好的聊天機器人,而是能夠自主管理供應鏈的AI系統、是不知疲倦發現新材料的AI科學家、是為每個孩子量身定製的AI導師。這些“智慧電器”,將以前所未有的深度和廣度,重塑每一個行業、每一個崗位、每一個人的生活。
這場即將到來的應用寒武紀大爆發,將貪婪地消耗著能源,渴求著高品質的專有資料,並透過智能體的形態,將數字智能延伸至物理世界。而這,正是當前這場「電網之戰」的全部意義所在——為這場終極的價值釋放,提供堅實的大地。
將甲骨文的崛起,置於電力革命的宏大敘事中,我們能得出一個無比清晰的結論:我們並非處在AI狂熱的頂峰,而是處在一個偉大時代的開端。我們正處於AI革命最關鍵、最需要遠見卓識的「電網建設」階段。
這解釋了市場為何會對「基礎設施」如此狂熱,因為這是為下一場更壯麗的「智慧電器」大爆炸所做的必要準備。甲骨文的崛起,不是故事的結局,而是一個強有力的訊號,宣告著AI革命的第二樂章——一個更深遠、更具變革性的樂章——已經奏響。
歷史從不簡單重複,但它會押著同樣的韻腳。而這一次的韻腳,預示著一個由無數「AI電器」驅動的全新世界,即將在我們剛剛建成的「電網」之上,迸發出璀璨的光芒。 (人工智慧商業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