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強北造不出蘋果Vision Pro

「單靠中國大陸產業鏈還組裝不了一款接近蘋果頭顯的產品。」

2024年開年，科技界最爆炸的新聞無疑是蘋果頭顯（Apple Vision Pro）的上市。

這款產品於2023年6月發布，並在半年後終於於美東時間2024年1月19日開啟美國預售，起價為3499美元（約25,000元，包括256GB、512GB、1TB三個儲存版本），截至目前，已出售20萬台。

在美國矽谷的一位受訪者是近距離感受美國市場熱度的親歷者。當他在比預售時間晚七、八個小時再去預定時，已經有些窘：

「預定是透過蘋果商店的，需要進行面部掃描等操作，明顯感受卡頓；郵寄訂單的發貨時間排到了2月底；去附近蘋果店自提的時間也已經排到2月11日。 ”

比預訂更火熱的，是代購市場。

“89999元人民幣，256GB，一口價。”

不久前，一家標示「14年好店」的淘寶店對小巴報出了以上的代購價格，比官方起售價貴約：6,4999元。

這是最敢報價的賣家之一。

小巴另問了兩位在小紅書裡有意向轉賣的網友，他們一個報價36000元（256GB，比官方價11000元），另一個報價6000美元（1TB版，比官方價格約15000元）。

在他們給出這樣的價格之前，甚至還沒有真正使用過它。

2月2日，也就是今天，這款被蘋果寄予厚望的產品將正式開售，發燒友和普通大眾終於有機會一睹其風采，與此同時，另一種聲音也在加急給深圳華強北喊話。

2016年，蘋果千元藍牙耳機Airpods發表後不久，華強北就捲出了僅需50-200元的山寨款；

2017年，一位矽谷工程師僅用2,000多元人民幣就在華強北買齊了組裝iPhone 6s全部的零件，並組裝成一台嶄新的手機。

如此說來，2024年，整出一台山寨蘋果Vision Pro怕也是不在話下，但事實並非如此。

復刻難度一 爆賣超20萬台，但使用者還很少

華強北啃不到這波紅利的第一個原因，是正品尚未全面進入流通。

山寨的特性是“體驗差不多但價格更優惠”，山寨的製作流程是透過對原產品的深挖從而尋求“平替”的可能性。

但直到1月30日也就是三天前，蘋果Vision Pro相關的評測才陸續隨著保密協議的「解禁」被釋放出來，且多集中於國外。

綜合各方了解到的情況，大致可以把蘋果頭顯的購買者分為三類人，華強北或者是其中一員，或者也需要其他人提供更多資訊。

◎ 首先是果粉類。這一類人的普遍特徵是，更多是出於對蘋果的喜愛，而非產品的優點。

用一位網友對自己的形容來描述，叫「狂熱愛好者」。他告訴小巴“因為黃牛價格太高，且交貨時間不確定”，並計劃直飛去紐約購買。

另一個網友李茂是在加拿大溫哥華的工程師，他對小巴說：“我爹作為骨灰果粉，第一批iPhone使用者，強烈想要一台，1月末二月初全家就只有我在北美” ，所以購買了兩台。

以天風國際分析師郭明錤的話來總結：「蘋果擁有12億以上的活躍用戶的龐大用戶基礎。因此，只要約0.007%的用戶願意開放在預購後購買，就可讓Vision Pro開放預購後售罄。”

◎ 第二類是新科技愛好者。這一類人一般對於科技新品寄託了較多的個人期待。

例如一位同樣購買了兩台蘋果頭顯的網友對小巴表示“科技領域裡面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產品”，雖然還沒到貨，但他想像了未來的重要的使用場景：

「我想用這個頭顯記錄我的爺爺奶奶、姥姥姥爺等老一輩的人，如果以後哪一天他們離開了，能有一個更好的方式來悼念和看原先的合照」。

這兩類人大機率不是華強北的目標用戶，但他們的意見最為寶貴。蘋果頭顯能否進一步走進尋常百姓家，取決於他們的使用感受和意見建議。

◎ 最後是B端的產業相關從業人員。這一類人出於工作的需求或了解科技業新趨勢的需要，不得不買。

「問題不是需求，而是供應，全球好幾十萬家XR企業、手機企業、電腦企業、網路企業、科技媒體、自媒體，每家訂兩台，幾十萬台旋即就賣光了吧。」一位資深蘋果分析師對小巴形容。

B端的需求難以忽略，他們的發展很大程度上需要藉力蘋果新品的位能。例如，「如果蘋果賣得好，估計會繼續擴產，那些元件的成本才能打下來，其他企業才能藉此機會買點較好的元件，改善一下體驗。」他進一步說道。

他們與華強北的訴求高度重合，但如今大家也都在試用過程中。

復刻難點之二 “它可以盡情地堆料”

第二個難點，在於技術門檻。

根據媒體報道，Vision Pro是蘋果用8年時間，數十億美元投入，2000設計師、工程師和數萬名供應鏈研發生產人的產物。

「如果你回憶iPhoneX、Airpod Pro這樣的產品，你會發現它確實在技術上只有微創新的情況下，透過某一些綜合的優化，透過在某一個角度不惜工本，對用戶需求的洞察，實現了非常可以接受的體驗。」上述的果粉李茂說。

這樣程度的創新，與競爭對手形成了天壤之別。以至於如李茂所言：「蘋果乾這個事情是可以不惜工本的，它不需要像Quest或PICO考慮用戶的承受能力把價格限制在人民幣兩三千塊，它可以盡情地堆料」。

測評解禁後，美國科技媒體The Verge發表了萬字長評測，驚喜之情溢於言表——「堪稱奇蹟的顯示技術、影片穿透效果當今最佳」。

去年6月美國廣播公司（ABC）主持人採訪庫克時的首個公開體驗影片時也提及「只需用手、眼、語音進行操作，不需要遙控器等工具」「沉浸式娛樂感強烈逼真”等。

但問題也同樣突出。

最突出的是重，這也是VR類產品的通病。有人形容重約600—650克不等的Vision Pro戴久了就像一個貼在臉上的iPad pro，對脖子和鼻子是一種考驗，也有用戶提到臉部的壓迫感。

其次，是在眼球追蹤方面，需要使用者適應這樣的交互，且用久了會累。

對華強北來說，蘋果都尚未能解決的體驗問題，山寨版怕更不敢恭維。

「華強北的產品最多也就是造個外觀相似、但體驗劣化的產品，山塞iPhone也用不了蘋果生態吧，更遑論Vision Pro的造價極高，他們最多不就是做個像Vision Pro的VR Box吧，沒有12個鏡頭，怎麼做手勢辨識和眼球追蹤？」一位蘋果資深分析師這樣告訴小巴。

或許也因如此，根據美國證券時報記者實地探訪時發現，華強北目前對Vision Pro反應冷淡，甚至很難找到專門銷售MR產品的檔口。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還是有躍躍欲試者。

不久前，有媒體報道，近期一款山寨款Vision Pro已經問世。它名為“Apple Core”，主打的是外觀造型像蘋果頭顯，售價1600元。據說「主走外貿，一天發幾百台」。

小巴聯繫到一位賣家，其產品名為“Apple Core AX162”（與上述山寨產品為同一系列），他把產品PPT、視頻，以及該產品疑似參加年初CES的視頻等資料發給了小巴，影片中的產品名為「EmdoorVR」。

它來自中國深圳一家名為「億境」的公司，產品外觀形像也極似Vision Pro。而他是從「億境」這家公司拿的貨，賣價是1899元。 「我出了好幾台了。」他說。

復刻難點三 供應鏈與小眾產品

然而，綜合來看，依然只有極少數企業在蹭這一波蘋果頭顯的熱度，除外觀、部分功能相似外，它們的產品的用料（塑膠外殼VS鋁合金）、系統（安卓系統VS蘋果系統）、體驗（攝影機數量、晶片效能、顯示器解析度…）等要素均與蘋果頭顯差之千里。

「華強北早就在做類似的事情了，但是為什麼一直到現在沒有做出來像樣的產品？你看到過哪一個基於華強北走出來的產品嗎？」另一位業內人士說道。

很大程度上，山寨科技產品是各個細分科技品類（如智慧型手機、電子手錶、無線耳機）發展草莽期的產物，主要目標是渾水摸魚，一旦產業愈發成熟、涉及較尖端的技術和成本投入較貴的領域，很容易就成了無源之水。

此外，小巴也曾在2023年Vision Pro發佈時，盤點過它的供應鏈情況《蘋果最新的MR眼鏡，有60%的中國血統》。

文中就提到：「除了核心晶片來自蘋果自身設計、台積電代工以外，ROM和RAM記憶體晶片都來自三星，核心那一套1.3吋矽基OLED來自索尼… …中國供應鏈在蘋果Vision Pro上提供了大約60%的部件，並完成了最終的組裝，但中間所獲得的收入跟核心晶片與顯示設備提供商幾乎相當。 ”

這意味著，儘管佔比較高，但中國供應鏈並不在蘋果頭顯的核心供應鏈範圍內，核心供應商為韓企、日企、中國台企，涉及晶片、屏顯、光學等部分，單靠中國大陸產業鏈組裝不了一款接近蘋果頭顯的產品。

依託於此的華強北怕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還有個不容忽視的原因，在於蘋果頭顯長期時間內可能是小眾產品，無法形成規模效應，以至於很難進一步壓低成本。

此外，「就我來看絕大多數的用戶沒有真實需求，大部分都是為了轉售……而且說實話，很多人是第一次接觸頭顯，這個東西退貨率絕對高到令人髮指。 」李茂坦誠說。

根據IDC數據，2023年AR（擴增實境）/VR（虛擬實境）/MR（混合實境）頭顯出貨量預計年比回落8.3%，總量約810萬台，其中VR產品佔大頭。即便今年蘋果頭顯年出貨量能實現60萬部，這個產業仍然相當小眾。

FutureLabs未來實驗室首席專家胡延平認為，從視覺上以及人對世界的體驗感來說，長期使用虛擬實境的產品本質上與人的本能是相抵觸的，注定不會成為大眾產品——一個人明明雙眼睜開能看見真實世界，為什麼要帶一個東西把這個世界蒙上，感受它模擬的世界呢？

所以，他更看好未來AR（主要是AR眼鏡）的突破，它可能更助於人增強對現實感知的能力，產生大眾號召力。（吳曉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