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恐攻】莫斯科驚魂24小時! 恐懼蔓延至街頭：當地人不敢搭地鐵，有人炒賣防彈衣

槍聲打斷了演出的舉行。

當地時間2024年3月22日晚8點，留學生李遠平的朋友維克（音譯）身在莫斯科市郊克洛庫斯城的音樂廳內。當時他坐在夾層的中庭，眼見著3個穿著迷彩服的武裝人士拿出了自動步槍。

身為俄羅斯人，維克的反應是下意識的──先趴在地上，槍聲一停就往樓下跑。半路上，又有人湧上來。據他回憶，慌亂中他和一些人在大樓的角落躲了很久。

大約1小時後，獲得安全的維克意識到──恐襲發生了。

收到維克消息時，李遠平正在計程車上。他26歲，2年前到莫斯科留學，住在市中心，上個月才剛去過克洛庫斯城參加戶外展。他看了手機訊息，猛然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心裡暗罵了一句。

李遠平是害怕的，他希望快點到家，可透過車窗卻發現路上鮮見的塞車了。他猶豫要不要和司機主動說起，剛剛發生了恐襲。但想到當地人因俄烏衝突的發生，對國事、政治愈冷感，日常也幾乎不談。李遠平只好不停刷手機，在朋友圈裡了解事情的發展。

晚上10點前後，李遠平到家。相比以往，他花在路上的時間多了一倍。

恐襲的火還未撲滅。李遠平收到了另一個朋友傳來的影片。畫面裡，人群正呈扇形奔跑在聖彼得堡的一家商場內——疑似恐襲的事件，再次發生了。

而就在商場不遠處的聖彼得堡愛樂廳內，鋼琴家伊凡貝索諾夫正在演奏蕭邦的《升C小調幻想即興曲》，黑白琴鍵原本想將俄羅斯人拉進和諧平靜的音樂世界，卻最終被冰冷的槍聲攪滅。

凌晨2點多，李遠平才睡下。

那時候，根據俄新社的報道，事件造成60餘人死亡，100餘人受傷，火勢已基本撲滅。

但李遠平說，身邊沒人關心死亡數字。對很多人來說，忐忑不安才是主旋律。大家都怕舊夢重現，子彈落到自己頭上。

早有預兆的恐襲

恐襲是有預兆的。

3月7日，美國駐俄羅斯大使館曾發出安全警報，指接獲“有關極端分子即將針對莫斯科大型集會（包括音樂會）發動襲擊的消息”，建議在莫斯科的美國公民“在未來48小時內避免大型集會」。

在俄羅斯的四年裡，李遠平消息靈通。美國大使館的消息發出之後，各類聊天軟體的群組比以往更活躍了。李遠平說，基本上每天都能看到「美國老外」準備撤離的消息。只是，當地人和留學生們的反應不一，“總之，還沒放在心上。”

大概到了月中，有人在群組裡說，“ （恐襲）應該不會來了。”李遠平也認同，“大家誰都沒想到，22號會發生這樣的事。”

之所以有這樣的想法，一方面，因為距離預警已經過了半月有餘。另一方面，不論是李遠平或當地人，大家都認為在俄羅斯發生的恐襲，會集中在市中心的建築，以及重點交通樞紐。李遠平的同學就跟他講述過，年前曾在莫斯科6號地鐵中親歷過的恐襲。

而這次事件發生的地點，位於莫斯科市郊西北部的克洛庫斯城。

李遠平說，儘管這裡號稱擁有全俄羅斯最大的商業休閒中心，也有地鐵，但距離莫斯科市中心還是比較遠，單程往返要花上2小時左右。來克洛庫斯城的本地人居多，如果不是之前這裡偶爾會舉辦展會，他也對這個地方並不熟悉。

提到克洛庫斯城，中國留學生吳謙印像是：遠、郊區，“誰沒事會去那裡。”

驚魂未定之餘，李遠平現在回憶，此前美國關於恐襲的消息發出之後，莫斯科確實也有一些反應。莫斯科作為首都，增加了地鐵安檢人員的投入，遇到可疑人員也會重點查驗護照。李遠平在上下地鐵的時候，也被黑色的金屬掃描器攔停過。商場也是，小型的安檢門也變多了。

但即便如此，22日晚上的槍聲與火光仍未能避免。

根據俄羅斯偵查委員會最新消息，該次攻擊已造成143人死亡，恐怖組織「伊斯蘭國」宣稱對事件負責。

蔓延的恐懼

襲擊發生後，莫斯科各地的周末文化活動都被取消或暫停，博物館和圖書館關門。當地遠東地區的大學轉入遠距教學。警方加強了檢查。

莫斯科的氣氛緊張起來了。

當地時間23日上午8點，李遠平接到了母親的電話。遠在國內的家人看到了新聞，開始擔心孩子的安危。在電話裡，母親說，“實在不行，回來也沒事的，書讀不讀沒什麼關係。”

李遠平沒接話，出來這麼幾年，他和以往一樣不希望讓父母擔心。

在留學生的圈子裡，恐懼的情緒正在蔓延。大家擔心起各自的安危。微信群組裡有人說，明天是不是要停課了；有人說，接下來先不出門了，不敢拿自己的命來賭；還有人說，地鐵內的警察已經全副武裝，換上三件套，手槍、頭盔、防彈衣。

學校也發出了通知，讓學生減少非必要的外出。

23日中午，李遠平所在的聊天群組內出現了讓他覺得奇怪的東西──有人做了生意。

他記不清是誰帶了一句頭，「出門要背著國旗。」10分鐘後，就有人在群裡丟出了購買鏈接，賣519盧布，折算下來大概40多元人民幣。在之前，價格基本上是25~30元左右。

更讓他意外的是，有人賣起了防彈衣。在俄羅斯持有槍枝是違法行為，但李遠平知道，這個國家對黑市的監管並不強，有心人還是有辦法買到。只是，在恐怖攻擊剛過去的當下，防彈衣並不適用於所有人。

到了下午，李遠平因為工作還是出了房門。他發現，莫斯科搭計程車的價格漲了。恐襲帶來的連鎖反應是，當地人不敢搭乘捷運公車，於是外出最方便的計程車和叫車服務成了唯一選擇。

“平均下來每單多了10~15元人民幣”，這在當地可以吃上一頓漢堡餐。

街上空空蕩蕩的，原本李遠平乘坐地鐵的車站會在周末和上下班高峰擠滿人，但今天，他數了下，“不超10個人”。

恐襲過後

維克似乎還沒走出來。

李遠平在23日下午，給他發了訊息，到了晚上才收到回复，翻譯過來是看不出感情的4個字。

“我在休息。”

這和李遠平印像裡的俄羅斯人一樣。俄烏衝突發生之後，大家養成的是猜忌和躲避──猜政治立場、躲可能發生的恐襲，聽到槍聲就趴下。

他們的性格也一分為二，住在莫斯科和聖彼得堡的大多數人都不願意討論任何國事，渴望和平。莫斯科的原住民最享受的生活是，在普希金廣場街頭的店外，圍著暖燈慢悠喝咖啡。

還有一個則是大都市之外的世界，在那裡大多數人活得很辛苦，基礎設施破敗，那些地方的人更願意把戰爭當作一種盼頭，把“Z”字貼在自己的車上。

有留學生準備離開。

李遠平的同學趙曉宇就是其中之一。他來莫斯科才剛滿6個月，就一頭撞上了一場恐怖攻擊。

可留學生的離開也沒那麼容易，他的護照才剛交上去做延簽。他自我調侃著說，本來是為了留下來，現在想走又不掉。他向學校老師提出了申請，表達了對恐襲的害怕和想要回國的打算，至今還在等待結果。

△空蕩蕩的莫斯科地鐵。（圖片來源：受訪者提供）

李遠平在天黑前搭計程車回家，中途的安檢警察打開了引擎蓋、後車箱，確認非恐襲人員才給予放行。

回到家裡，李遠平剛鬆了一口氣。群組裡的消息又冒出來——下週的課程改成線上了。他覺得事情似乎更嚴重了。新聞裡說，這是自2004年俄羅斯別斯蘭學校圍攻事件以來，對俄羅斯最嚴重的攻擊之一。(時代周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