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辯論】CNN辯論“完勝拜登”，川普提前穩贏大選了嗎？

美國東部時間6月27日晚上9點，2024年首場總統大選辯論在美國有線電視網（CNN）位於亞特蘭大的攝影棚中拉開序幕。在辯論開始之前，不少媒體猜測兩位候選人可能會集中於對對手的人身攻擊：拜登試圖抨擊川普的「罪犯」身份和「精神失常」的特質，川普則將針對拜登的身體狀況大做文章。

事實上，這些猜測並不精準。在整場辯論當中，拜登明顯處於“守勢”，儘管在一些環節中提及了川普的“罪犯”身份，但這一點並沒有能夠成為他攻擊的抓手，更多的時候他都在進行被動的回應。川普在整場辯論中都在抓住各種機會抨擊拜登的移民政策：通膨可以歸罪於移民的湧入、墮胎對年輕女性的傷害不如湧入的移民對女性的侵害、毒品問題的氾濫和邊境移民的湧入密切相關。

在這場辯論中，除了誇耀自己任期內的「功績」之外，川普一直在試圖解構拜登的言辭，透過不斷地否認與攻擊使得拜登的氣勢無法凝聚，正好印證了大眾對於拜登已經難以勝任公職的猜測。可以說，雖然兩人在一些議題上都含糊其辭、令人失望，但從這90分鐘的表現來看，川普明顯比拜登更勝一籌。

極不尋常的首次辯論

與往年不同，此次的辯論規則相較之前發生了一定變化。為了最大程度地減少辯論期間受到的干擾，此次直播不設有現場觀眾。同時，為了防止2020年總統大選第一場辯論的重演（註：2020年首次總統大選辯論時出現了一位候選人發言時另一位候選人不斷插話的情況），除非輪到這位候選人發言，在整個過程中候選人的麥克風都保持在靜音狀態。此外，這次辯論取消了開場陳述的環節，直接以主持人的提問開始。每位候選人有兩分鐘時間回答問題，隨後是一分鐘的反駁和對反駁的回應，以及主持人酌情決定的額外時間。

面對提問，兩位候選人不能使用預先準備的道具或筆記，他們能帶上舞台的只有一支筆、一個記事本和一瓶水，這將極大程度地考驗他們的臨場反應能力——很顯然，在此次辯論中川普佔了上風。 CNN電視台的傑克·塔珀（Jake Tapper）和達娜·巴什（Dana Bash）負責主持這場活動。他們相較以往擁有了更多的權力來維持辯論的秩序，包括控制發言的時間和確保討論的文明性，避免了四年前混亂場面的重演。

值得關注的是，這次的辯論是自1960年舉行第一次總統電視辯論以來，最早舉行的一次總統大選辯論。傳統的首次辯論通常在秋季舉行，大部分都是在九月下旬正式開始，這次定在六月可以說是史無前例的。事實上，向來負責大選辯論的總統辯論委員會（Commission on Presidential Debates, CPD）在去年11月就宣佈了第一場辯論定於今年的9月18日。然而，早在2020年4月，共和黨全國委員會就因為其「偏見」而宣佈退出CPD。今年五月，拜登競選團隊也因為原定的日期「與團隊選舉結構和選民利益的變化不同步」選擇退出。雙方的競選團隊在公開的反覆討論後，獨立談判達成了協議，決定分別在6月27日和9月10日舉行兩場辯論，直接跳過了CPD的協調，打破了以往一貫的傳統。

很顯然，雙方的競選團隊都希望能夠調動選民盡快參與到政治處理程序當中，並且認為這是對己方有利的。拜登團隊指出了兩個歷史上的重要日期：2016年的6月12日，一名男子手持拜登一直極力禁止的自動步槍，造成49人死亡；2022年6月24日，最高法院推翻了羅訴韋德案——這些都構成了拜登辯論的有力論點。川普的團隊則認為辯論的形式和日程安排無法改變移民和經濟等選民最為關注的現實問題，更無法改變拜登在鏡頭前的表現——更早的開始顯然也會給媒體更多炒作的時間。另外，提前舉行辯論也可能有助於淘汰一些第三方候選人，例如小羅伯特·甘乃迪，這給雙方都免去了不少麻煩。

因為較往常提早了三個月，雙方的準備時間都不充足。辯論前的一周，拜登和他的顧問團隊在戴維營進行準備工作，為27號的對決養精蓄銳。川普則在採訪中表示自己正透過回答問題和參加活動為辯論做準備，這將使他保持一顆「活躍的頭腦」。顯然，兩位候選人難免都會生疏，因為他們幾乎四年來都沒有辯論過。然而從現場來看，川普的準備更加有效，儘管沒有了像四年前那樣插話的機會，但正式發言中他不斷地質疑，這讓拜登的一些回應顯得捉襟見肘。

具體政策問題的交鋒

根據內容來看，這場辯論涉及的議題是相當廣泛的，包括經濟、墮胎、移民與邊境管制、對外政策、1月6日衝擊國會大廈事件、氣候、社會安全、毒品等等受到社會關注的問題。因為這次嚴格的時間把控，幾乎每個問題分配到的時間都是均等的，但仍可以看出一些問題構成了此次辯論的核心——候選人利用其他問題的時間仍在回應這些核心問題。

首先是在經濟問題上的對抗。當主持人談到通膨和物價上漲，拜登表示他從川普手中繼承的經濟狀況是造成他在任期間經濟問題的重要原因。當他接手川普的位置時，美國的經濟就已經在進行「自由落體」。在這種低谷當中，他創造了眾多新的工作崗位，並承諾會降低房價，從明年開始使所有的藥物都可以讓普通家庭負擔得起。川普隨後反駁到，拜登繼承了「幾乎沒有通膨」的政策。在他上任的14個月後，通膨問題才開始變得嚴重，這說明是拜登本身「做得太差」。川普堅持減稅並不像拜登所說的是在“獎勵富人”，而是能夠創造更多的工作，促進經濟的發展——這比拜登放數百萬移民進來對經濟要好得多。

隨後是雙方對於墮胎問題的討論。可以說，兩人在這個問題上都是較為含糊的，特別是拜登的表現使一些民主人士尤其失望。當川普被問到是否支援墮胎權時，他表示同意最高法院先前推翻羅訴韋德案的裁決，但他不會以總統身份阻止墮胎藥物。他還提到各州正在解決這個問題，顯然是希望透過把責任交給州來避免自身在這一問題上引起的爭議。而當拜登發言時，他僅表示支援《羅訴韋德案》所述情況下的墮胎，卻並未明確說明他認為墮胎合法化的具體條件。當川普暗示民主黨要在「懷孕第九個月時將嬰兒從子宮中取出並殺死嬰兒」時，拜登僅僅回應道這應該由醫生做出決定，「我們不支援晚期墮胎，就是這樣」。這種言辭相當謹慎，使得觀眾沒有辦法準確地理解拜登在這問題上的態度。

在移民議題上的交鋒是兩人辯論中的另一個重點，也是川普進行攻擊的一個主要抓手。在這個問題上，拜登顯得尤其弱勢——當他闡述完自己在邊境控制方面付出的努力後，川普回應說，「我真的不知道他最後那句話說了什麼，我想他自己也不知道。川普不斷指責拜登是在縱容恐怖分子“進入我們的國家”、“殺害我們的人民”，拜登並不關心這一切，他就是“美國暴力犯罪的罪魁禍首”。與之相對的，在自己的四年任期內，川普認為美國擁有了“歷史上最安全的邊境”，這是拜登望塵莫及的。

同時，對外政策也構成了本場辯論的一個關鍵，主要包括在俄烏衝突和以巴問題這兩個議題上的對抗。在俄烏衝突上，川普表示如果“我們擁有一個真正的總統”，俄烏衝突根本就不會發生，是拜登在“鼓勵”俄羅斯的進出兵，花的還是美國納稅人的錢。川普並沒有提及他曾經說的要在「24小時內解決俄烏衝突」的具體辦法，但他的攻擊讓拜登一直處於防守狀態，只能被動地回應「普丁想要建立一個帝國」、「美國給烏克蘭提供的是武器，不是錢」。

同樣地，在以巴問題方面，拜登只能繼續闡述他提出的具有三個階段的提議，並表示其獲得了「所有人的支援」。川普在這問題上的表態更加強硬，他認為應該讓以色列繼續走下去，甚至將拜登稱為「非常壞的巴勒斯坦人」。不過，在被主持人問及是否支援巴勒斯坦建國時，川普也選擇了轉移話題，僅僅回答「我得看看」後便談論起了與歐洲國家的貿易協議問題。不得不承認，兩人在這些問題上都存在不少漏洞，但相較而言，川普的回應比起拜登的老調重彈更具吸引力。

首次總統大選辯論的影響

這場辯論究竟誰是贏家？現在無論從表現力或具體政策交鋒來看，川普明顯更勝一籌。在表現力方面，不得不說，拜登的狀況相較四年前變差了許多。在整場辯論當中，拜登的聲音似乎多次出現問題，從一開始登台就讓人擔心其健康狀況。辯論期間，拜登也多次清喉嚨或咳嗽，有些言辭也相當含糊，讓人難以聽清或理解。而與之相對的，比他僅僅小四歲的川普卻仍然具有活力，幾乎沒有出現像拜登一樣卡殼、忘詞的困境。另外，可能是由於規則與設備所限，川普也沒有出現像2020年辯論時的無理表現，反而顯得相當沉著冷靜，無聲地反駁了關於他「瘋狂」、「精神失常」的質疑。通常來說，在電視辯論當中，每位候選人所展現的力量、活力、精湛的技藝等往往比具體的政策討論更加重要，在這一方面，顯然川普佔盡了上風。

另外，在具體的政策交鋒上，川普明顯處於攻勢，拜登則處於守勢。辯論期間，拜登很大程度上都是在重複他已經說過的，很少有具體問題上的進一步回應；而川普則是在解構拜登的話語，對拜登所說的話尋找漏洞進行反駁與攻擊，去證明為什麼拜登很“糟糕”，而在他自己曾經的四年任期內又做的有多好。儘管在一些問題上，兩人的回應都充滿漏洞，但從技巧和氣勢而言，拜登整體上還是遜色於川普的表現，讓民主黨一邊相當失望。

事實上，這場辯論的結果對最終的大選而言影響是有限的。一方面，儘管辯論為兩位候選人提供了向公眾陳述自己觀點的機會，但絕大多數選民在這之前就已經對二者形成了較為根深蒂固的看法——拜登和川普都已經有過總統任期，兩人的政策、能力、性格等因素都有目共睹。與那些不太瞭解候選人的選舉年相比，今年辯論的主要作用已經不再是讓選民瞭解這兩位候選人，而是讓候選人證明自己為什麼值得另一次機會、對手為什麼不再合適。在這種情況下，辯論相關的任何觀點吸引或改變選民選擇的可能性都比較小。

另一方面，也有研究表明，辯論之後產生的任何可觀察到的影響通常很快就會消退。根據美國國家經濟研究局（NBER）對9個經合組織國家61次選舉中觀察數據的重複調查，電視辯論既不影響個人投票選擇和偏好形成，也不影響總投票份額。相反，隨著時間的推移，政策偏好會保持相對穩定。這就表明，選民持續接收到的訊息將對他們的行為產生更大的影響。換言之，相較於一次電視辯論，兩個候選人重複的承諾、競選期間不斷發出的大量宣傳將會更加有效。到真正投票的那一天，川普或拜登在辯論後出現的支援率的任何增加或減少都可能會逐漸消退。

當然，這並不代表這場辯論毫無意義，少數中間選民的態度仍可能受到一定影響。 2016年和2020年總統大選相關書籍的合著者林恩·瓦夫雷克（Lynn Vavreck）表示，她預計今年的辯論與以往的辯論一樣，最多會對選民的偏好產生適度影響。但與之前不同的是，由於當前美國兩黨之間的分歧如此之大，即便是極少數選民的態度發生變化，也可能會對結果產生巨大影響，這也是兩黨都在努力爭取的一絲希望。此外，如果任何候選人在辯論中出現較大失誤，例如此次拜登表現出的令人擔憂的健康狀況，都有可能成為對手和新聞媒體宣傳的焦點，成為證明這位候選人衰落的證據。在之後的競選當中，這或將被當作候選人「無法勝任公職」的證明被大肆宣傳與攻擊，極有可能影響一些搖擺選民的判斷。

值得注意的一點是，無論在此次辯論前還是辯論後，拜登和川普兩人都沒有握手。在川普上任前，歷屆總統辯論的候選人都保持著良好的友誼，在政壇中也並不會進行毫無底線的戰鬥，但到了後川普時代，這一切都變了。川普對拜登的攻擊毫無底線，拜登對川普的打壓也不竭餘力。兩個人已經變成了“仇人”，握不握手已經不重要了，只有勝利才是最真實的。

參考資料

[1] Ask the expert: How much do presidential debates matter? Michigan State University(Jun.24,2024), https://msutoday.msu.edu/news/2024/ask-the-expert-how-much-do -presidential-debates-mat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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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dward-Isaac Dovere and Kristen Holmes, Biden and Trump both see opportunity in June debate, but they're preparing in different ways, CNN(May.24,2024), https://edition.cnn.com/2024 /05/24/politics/biden-trump-debate-prep/index.html?iid=cnn_buildContentRecirc_end_recir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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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ik Popli and Chantelle Lee, These Are the Rules of the CNN Presidential Debate, Time(Jun.18,2024), https://time.com/6989767/presidential-debate-rules-cnn-2024/.

[7] Ronald Brownstein，The most important question the Biden-Trump debate may answer for voters，CNN(Jun.25,2024), https://edition.cnn.com/2024/06/25/politics/joe-biden -donald-trump-debate-personality-analysis/index.html?iid=cnn_buildContentRecirc_end_recirc.

[8] Stephen Collinson, Analysis: Biden's searing character attacks on Trump may highlight his own campaign struggles, CNN(Jun.25,2024), https://www.cnn.com/2024/06/21/politics/biden- trump-character-attacks/index.html.

[9] Steve Krakauer, 4 possible outcomes of the first presidential debate, The Hill(Jun.20,2024), https://thehill.com/opinion/campaign/4730772-four-possible-outcomes-of-the-first -presidential-debate/.

（民智國際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