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法蘭克福匯報》報導中國汽車巨頭比亞迪在德國市場受挫。儘管其技術創新令人矚目，2025年首季僅售1200輛，市場份額僅0.2%。高價策略、薄弱的經銷商網路和文化差異阻礙其發展，新任歐洲負責人需彌合中德汽車世界的鴻溝。《法蘭克福匯報》位於法蘭克福市中心、老歌劇院附近的比亞迪“先鋒商店”以時尚姿態迎接訪客。櫥窗內，一輛搭載混合動力、1200馬力的仰望城市越野車格外吸睛。店員介紹，這款巨無霸雖暫未在德國上市，但2026年起將挑戰奔馳AMG運動品牌。與此同時，比亞迪計畫下月推出一款價格親民的電動小型車，搶佔市場先機，而德國大眾汽車的同類入門級電動車要到2027年才面世。然而，儘管比亞迪是全球最大電動車製造商，其在德國的表現卻令人失望。法蘭克福的門店雖光鮮亮麗，卻僅為展示窗口，距離最近的提供維護與服務的全功能經銷商遠在80公里外的曼海姆。比亞迪在德國的經銷商網路拓展緩慢，阻礙了其市場滲透。艱難的市場征程比亞迪進入德國市場已有兩年半，卻進展緩慢。2025年第一季度，德國僅新增1200輛比亞迪汽車註冊，市場份額僅0.2%，對這家全球銷量已超特斯拉的中國汽車領軍企業而言，無疑是一次挫敗。儘管比亞迪在中國市場勢如破竹，其在德國的低迷表現引發業內關注。讚譽與挫折並存為何比亞迪在德國屢屢受阻？其能否征服歐洲最大汽車市場？《法蘭克福周日版》（F.A.S.）近期採訪了約十二位比亞迪高管、內部人士、合作夥伴及行業專家，試圖解答這一問題。受訪者對比亞迪的技術實力讚不絕口。一位曾供職於德國車企的汽車經理表示，比亞迪能在短時間內完成技術改進，效率遠超德國車企數月所需，“速度令人驚嘆”。然而，讚譽之外，更多是困惑與沮喪。業內人士指出，比亞迪帶著強烈自信進入德國，有人甚至稱之為“傲慢”。其似乎認為產品優異到無需深入瞭解德國市場即可暢銷。一位熟悉比亞迪的專家透露，公司高管認定車輛可“自動賣出”，忽視了本地化需求。更令人費解的是，儘管接連受挫，比亞迪仍堅持設定高不可攀的增長目標，令業內人士搖頭嘆息。這種中德汽車文化的碰撞，宛如中國高科技的迅猛節奏與德國傳統的嚴謹秩序正面交鋒。“真正創業精神”與“經驗缺口”肩負連接中德汽車世界重任的是47歲的義大利人瑪麗亞·格拉齊亞·達維諾（Maria Grazia Davino）。她去年12月從歐美合資車企斯特蘭蒂斯（Stellantis）跳槽至比亞迪，擔任包括德國在內的五個歐洲國家業務負責人。達維諾此前，比亞迪剛與德國進口商分道揚鑣，達維諾的加入被視為一次重啟。業內對她評價頗高，稱其能力出眾、堅韌果敢。她的使命是帶領比亞迪在德國扭轉頹勢，搭建中國與德國間的溝通橋樑。達維諾在接受《法蘭克福周日版》採訪時表示，比亞迪充滿活力，節奏迅猛，“真正的創業精神”貫穿企業始終。這家公司在短短幾年內席捲中國市場，2024年營收增長近三分之一，達約1000億歐元。然而，她坦承，比亞迪在歐洲市場存在“經驗缺口”。一位瞭解比亞迪文化的德國汽車經理更直言，公司內部工作氛圍“高壓且不健康”，中國總部負責決策，歐洲團隊僅執行任務。達維諾回應稱，這是一個需要時間的“適應過程”，比亞迪將在歐洲“紮根”，而中國企業文化也需逐步調整以融入本地。歐洲高管背負的成功壓力比亞迪在歐洲的雄心遠不止文化融合。它正斥資數十億歐元，在匈牙利和土耳其建設其首批歐洲工廠，預計2026年起年產30萬輛電動車。然而，汽車分析師馬蒂亞斯·施密特（Matthias Schmidt）指出，2024年比亞迪在歐洲僅售4.7萬輛車。為填補產能缺口，銷量亟需大幅提升。內部人士形容，歐洲高管面臨巨大壓力，“如同大廈著火”。達維諾卻顯得鎮定，她堅信，若比亞迪認為無法充分利用新工廠，便不會投資建廠。“企業需要遠見，邁出第一步才能成就偉業。”銷量目標被指遙不可及2月末的一個周五下午，比亞迪在法蘭克福一家酒店與記者座談。座中，比亞迪全球業務負責人李柯展現了堅定信念。這位在比亞迪工作近三十年的資深高管，曾長期旅居加州。她堅持2025年德國銷量目標為5萬輛，意味著月均需售超5000輛，遠高於當前的數百輛。她舉起手機，提及蘋果iPhone如何兩年顛覆手機市場，堅稱“技術到位，任何挑戰都不算大”。李柯然而，《法蘭克福周日版》採訪的所有外部專家均認為這一目標遙不可及。一位熟悉比亞迪的汽車專家無奈表示：“斯特拉不願接受現實，仍拋出天文數字。”另一位專家指出，過於虛幻的目標無法贏得信任，而信任是吸引更多德國經銷商的關鍵。價格高企成主要障礙達維諾卻對5萬輛目標輕描淡寫，稱其“並非關鍵”，並歸因於中德文化差異：德國人對不切實際的目標持懷疑態度，而中國企業視之為擴張決心的象徵。幾乎所有受訪者一致認為，比亞迪在德國的最大問題是價格過高。一位曾與比亞迪合作的銷售專家表示，公司在生產上擁有顯著成本優勢，卻未轉化為更具競爭力的價格，令業內困惑。德國知名汽車經銷商伯克哈德·韋勒（Burkhard Weller）對比亞迪頗感興趣，稱其在中國的五分鐘快充技術令人印象深刻。他旗下韋勒集團在多州擁有35家4S店，代理寶馬、斯柯達等品牌，計畫在五六個門店新增比亞迪車型。然而，他直言比亞迪的定價策略不現實，“若不調整租賃價格，難以實現目標銷量”。相比之下，中國國企上汽集團（SAIC）旗下的MG品牌以低價策略在2024年歐洲銷量是比亞迪的五倍。經銷商網路與行銷短板比亞迪在德國的經銷商網路薄弱，僅有不到30個銷售點，韋勒估計需增至200個才能滿足市場需求。客戶不願為一次檢修從法蘭克福驅車至曼海姆。達維諾計畫年底前將銷售點增至120個，但業內認為這一目標同樣雄心勃勃。行銷方面，比亞迪雖贊助2024年歐洲盃，卻被汽車經濟研究所所長斯特凡·賴因德爾（Stefan Reindl）稱為“曇花一現”。他指出，比亞迪品牌在歐洲的知名度仍需大幅提升。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輸入“byd.de”竟跳轉至成人用品網站，比亞迪未及時註冊該域名，只能使用“byd.com/de”。一位曾與比亞迪合作的專家感嘆，公司在中國高度專業，但在德國顯得“出奇地不成熟”。“望月而非指月”儘管挑戰重重，業內對比亞迪的潛力仍抱有信心。其產品實力和資金雄厚，假以時日必將在德國站穩腳跟。達維諾坦言，德國車企擁有“百年積澱”，比亞迪無法一年追趕，但她立下三年目標，期望2028年實現突破。她在會後郵件中引用佛教諺語：“當他人指月時，望月而非指頭。”她強調，比亞迪正學習並挑戰極限，目標是成為德國市場的真正競爭者。 (德國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