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級酒店
亞朵房價,跌回5年前
還是降價最好使?當五星級酒店都開始擺攤求生,“不務正業”的鼻祖亞朵卻反其道而行。近日,亞朵發佈公告,稱將大幅下調部分酒店用品和工程物資的採購價格,以此減輕加盟商的經營成本。表面看是“為加盟商減負”,但深層考慮,很可能是在為進一步“降房價”騰出空間。來看一組資料:2025年一季度,亞朵的日均房價(ADR)為418元。這個價格什麼水平?要知道,早在2019年,亞朵的日均房價就已達到429.5元,2023年更是沖高至464元。如今不僅比高點下調了10%,甚至不如5年前。降價圖什麼?當然是為了穩住入住率。其實早在2024年,中國“酒店四巨頭”(錦江、華住、首旅、亞朵)就紛紛下場打起價格戰,效果也確實立竿見影:亞朵、首旅、錦江的入住率僅小幅下滑了0.4、0.6、0.9個百分點,華住甚至逆勢增長了0.2個百分點。對比整個行業2.5個百分點的普遍下跌,頭部玩家靠降價硬是穩住了基本盤。令人唏噓的是,這家靠“賣枕頭”出圈的品牌,曾是“酒店+零售”模式的開創者,逼得高端酒店集團也紛紛效仿、下場擺攤。2016—2021年,亞朵開發了1665個SKU,覆蓋睡眠、香氛、個護、防曬等多個消費場景;2023年前後,伴隨睡眠經濟走熱,亞朵枕頭一度成為爆款。但幾番探索,最終亞朵還是回到了最傳統、也是最有效的方式:降價。為什麼酒店折騰了這麼久,最終發現還是降價最好使?01 揮刀向供應鏈近日,亞朵通過旗下公眾號“幾木裡”發文表示,將大幅下調部分酒店用品和工程物資價格,以降低加盟商的經營成本。從窗簾、牆紙等最高降價11.67%,到大堂裡的“奉茶紙杯”降價51.8%、“懶人抹布”降價10.2%,再到梳子換更耐用的材質、牙刷刷毛從5排加到6排,酒店的里奇外外,幾乎都是降本對象。連手提袋,都要從牛皮紙材質換成無紡布的。今年上半年,亞朵已經下調了成人拖鞋、房卡套、手提袋等物資的價格,平均降幅達10%。3月份,其更在“合夥人讓利計畫”中向加盟商承諾,供應鏈物資售價不高於同等級友商。亞朵大動干戈為加盟商“省錢”,是為了緩解房價下調帶來的利潤壓力。2025年一季度,亞朵的歸母淨利潤已出現同比負增長,為-5.62%。而在2024年一季度,其歸母淨利潤還是處於同比增長1338.65%,即暴漲13倍的高位。但亞朵仍在加速擴張步伐,以搶佔更多市場“坑位”,應對價格戰引發的行業洗牌。截至2025年3月,其擁有1727家酒店,較2024年末淨增加108家。在2022-2024年,其酒店數量復合增速高達31.8%。在經濟下行時期進行大擴張,勢必會進一步影響盈利效率。打了一年價格戰,亞朵傷敵一萬,卻也自損八千。但價格戰還是要繼續打,因此下調供應鏈價格的更深層原因是,或許是,亞朵要安撫加盟商情緒,為後續的降價策略鋪路。加盟商是亞朵的創收主力軍。目前,亞朵旗下有98.6%是加盟酒店,且該佔比一直呈現上升的勢頭。2025年一季度,亞朵加盟管理酒店收入為10.32億元,佔總營收的54%。另外,收取加盟費用是亞朵的主要利潤來源之一,上海證券研報在早前指出,加盟管理收入佔亞朵總收入的6%-8%。因此,加盟商們配合,降價策略才行得通。02 枕頭還是靠不住很多人知道,“網紅枕頭”是亞朵的另一標籤。光是在2024年,亞朵就賣出了380萬隻枕頭。截至目前,其核心產品“星球深睡枕PRO系列”累計銷量已超600萬隻。而且枕頭的溢價空間更大,2021-2024年,亞朵零售業務的毛利率從37%持續上漲至超50%,2024年零售業務GMV接近26億元。那麼,亞朵為何仍執著於酒店價格戰,而非徹底轉型零售業?一部分原因是,亞朵的零售業雖然營收高,但利潤卻一般。據國信證券,扣除銷售和行銷費後,其零售業績的經營利潤率僅在11%-13%之間——而且,這似乎已是調整後的結果。之前在業績發佈會上,亞朵管理層曾表示,2024年零售業務經營利潤率提升至雙位數。問題就出在行銷費用上。2025年一季度,亞朵營收同比增長接近30%,零售業務成本、銷售與行銷費分別同比上漲63.7%、61.9%——均高於總營收的增速。意味著,高GMV的表象,是用燒錢式行銷換來的,零售業務遠未到成為“現金奶牛”的程度。甚至,出現了反噬公司盈利能力的現象,2025年一季度,亞朵的股東淨利率為12.75%,同比下降4.76個百分點。另有資料顯示,亞朵的枕頭類產品佔零售收入的42%,高度依賴單一爆款,長久來看,存在爆款生命力式微的風險。財報顯示,亞朵的存貨規模從2023年的11.9億元,增至2024年的16.74億元,同比增長了40.6%。這或許對應出,亞朵的銷售能力逐漸跟不上預期。亞朵管理層對零售業務的預期也變得保守。儘管在2024年,其零售業務收入同比增長高達126.2%,但管理層預計2025年增速為35%,似乎間接驗證了市場對於零售業務高增長持續性的爭論。浦銀國際證券曾在今年3月預測,2025年,亞朵在零售業務擴張的情況下,仍將保持一定的行銷費用投入,也將對整體利潤率帶來一定的拖累。亞朵要自救,最終還是要將精力,放回到主業務——酒店經營上。03 單身人越多,酒店越難過另一個疑問是,在“情緒價值”“差異化服務”被頻繁討論的當下,為什麼亞朵的酒店業務,還是要靠降價才能自救?亞朵確實曾靠“第四空間”策略,獲得更高的溢價能力。在社交媒體上,亞朵被網友稱為“中產迪士尼”“酒店界阿那亞”,因為酒店裡不止有客房,還有開放式圖書館、本土小眾藝術館和24小時健身房。在亞朵,你能得到無微不至的關心,凌晨2點仍有免費夜宵和醒酒飲料、如果趕行程可以讓店員幫忙打包好早餐……曾有網友在微博上,感慨亞朵的服務質量之高。凌晨一點左右,這名網友發現洗衣房裡還有工作人員在忙碌,後者得知網友隔天6點半就要離店後,表示會幫他洗好並烘乾衣服,並提前掛在他的房間門口。但下方評論區裡,更多被提及的卻是“價格”:“出差住宿標準已經住不上亞朵了”“價格快趕上五星級酒店了”“亞朵降本增效後,才偶爾住得起”。消費者支付服務溢價的意願,與經濟環境掛鉤。在經濟上行期,人們對附加服務與情緒需求更為多元化。而在經濟下行期,基於憂患意識,人們會主動減少消費預算,有錢也不敢花。中國人民銀行資料顯示,截至2024年底,中國個人儲蓄存款餘額達到128.9兆元,相比2023年增長8.2%。但北京大學經濟研究所發佈的《中國居民消費力指數報告》指出,2024年末至2025年初,中國居民消費意願指數連續3個季度下滑,降至近5年來的低點。酒店市場也出現同樣的現象。2024年,中國差旅市場整體預算大幅下滑5%-30%;超6成企業選擇砍掉一部分出差開支,有的甚至砍掉3成以上。縮減住宿預算的同時,人們也相應下調了對附加服務的預期,把需求更多集中在核心功能上。社交媒體上,網友常用《來亞朵必做的X件事》等標題來誇讚亞朵的服務,但具體內容,不外乎於“使用自助健身房”“使用洗衣房”“享受早餐”“免費領頸貼、香薰等睡眠錦囊”“夜宵時間去吃粥”等等。可看出,多數人對酒店服務的需求,其實是有限且同質化的。消費預算收縮後,人們就更不願意為“原本就用不上的附加服務”支付溢價了。相關報導顯示,近兩年,有大量的酒店取消了行政酒廊、24小時管家、夜床服務巧克力等高端化服務。另一方面,單身出遊的人群正在增加,單身旅遊已從邊緣需求躍升為獨立賽道。文旅部發佈的《“十四五”文化和旅遊發展規劃》中,也提到“培育單身旅遊消費新場景”。家庭出遊群體與單身出遊人士,對酒店服務的需求有所區別。攜程發佈的《酒店親子房白皮書》顯示,家庭出遊群體更看重公共空間和親子化活動設施,比如兒童早餐、玩樂設施,包括兒童加早餐價格及要求等服務。同時,家庭出遊群體對酒店價格的關注較弱。單身出遊人士的關注點,則更多集中在酒店的睡眠舒適度、空間安全性、便捷性方面,對公共空間和文化屬性服務的需求較低。伴隨單身出遊經濟進一步發展,或將讓酒店附加服務在市場中的吸引力進一步式微。市場整體附加服務需求有限,決定了亞朵溢價空間的高度。亞朵嘗試過多種轉型方法、帶動起數次“網紅風潮”,最終為了維持市場份額,還是要跳進價格戰、進入“以價換量”的循環。亞朵的困境,是整個中國酒店行業的縮影。近年來,不少酒店開始效仿亞朵“跨界求生”。天津的麗思卡爾頓端著漢堡上街擺攤,瑞吉酒店把鬆餅咖啡車開進上海小區,北京國貿大酒店甚至上線了外賣平台……一時間,跨界成了酒店圈的集體自救動作。但從酒店的核心收益角度看,跨界帶來的經濟回報其實杯水車薪。據媒體調查報導,有的酒店一天的“擺攤”流水可達3萬元,比如鄭州某五星酒店一天能賣出3萬元的盒飯和滷味,也有酒店的“擺攤”日均營業額僅1000-2000元。即便以日銷3萬元的“天花板”業績計算,要盤活上百間客房規模的酒店,仍難度不小,或許連成本都覆蓋不了。與此同時,在社交平台上,類型“擺地攤等行為,稀釋了酒店品牌力”的質疑聲也開始浮現,跨界的副作用,開始反噬主業。但站在酒店的角度,前路全是無奈。在消費趨於理性、旅遊與差旅需求承壓的大環境下,除了降價,似乎真的沒有更有效的解決辦法。那些看似花哨的“副業”,終究還是擋不住房價回呼的現實。 (快刀財經)
五星級酒店集體撐不下去了
近兩年來,五星級酒店正加速被市場拋棄。曾象徵“奢華巔峰”的北京瑜舍和上海寶格麗酒店相繼關停或易主,整個行業也陷入困境。根據文旅部資料顯示,2020年中國五星級酒店數量為850家,而截至2024年第三季度,已降至736家,短短五年間減少了114家。關停潮如達摩克利斯之劍,懸而未落。中國五星級酒店的起點可追溯至1983年廣州白天鵝賓館的開業,作為全國首家五星級酒店,其首年便實現1282萬元純利潤,標誌著改革開放初期高端商務需求的崛起。此後,五星級酒店成為高端接待標配。白天鵝賓館曾接待40多國元首,包括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北京長城飯店則是里根訪華時的下榻地。2008年北京奧運會期間,五星級酒店標準間均價飆升至3623元/天,比2007年增長2.6倍,進一步推動行業發展。五星級酒店的擴張與房地產行業深度繫結,開發商通過“地產+酒店”模式,將酒店配套設施納入住宅項目,以提高地塊價值,形成“賣房養酒店”的模式。富力、萬達、碧桂園等房企借此迅速擴張,富力在2017年以199億元收購萬達77家酒店,一度成為全球最大的豪華酒店業主。在政策與資本的推動下,中國五星級酒店數量從2000年不到百家激增至2017年的800余家。此後,供需失衡的隱患逐漸顯現。2019年上半年,國內旅遊人次達30.8億,旅遊收入2.78兆元;2024年同期分別為27.3億人次和2.7兆元,僅恢復至2019年的89%和99%。人均出遊消費仍低於2019年,短途游、露營經濟的興起以及出境游回暖削弱了對酒店的需求。相比休閒度假客群,商旅市場的不穩定對酒店業影響更大。廣發證券研報顯示,酒店需求中商務需求佔比約60%,休閒需求佔比40%。製造業、金融業、建築業中23-40歲、年收入10-30萬元的群體是主要商旅客源,他們忠誠度高、需求穩定,尤其在一二線城市貢獻更大。然而,2024年商旅出行疲軟,A股上市公司的差旅支出明顯下降:製造業PMI連續三個月低迷,金融業大規模降薪裁員,30家券商中23家縮減差旅費,中金公司降幅達40.87%。房地產行業低迷,地產企業縮減會議支出,也進一步壓制商旅需求。商旅疲軟直接影響五星級酒店出租率,最終只能依靠降價競爭,行業承壓加劇。2024年三季度,全國五星級酒店的平均房價降至599元,同比下降5%,平均出租率僅為61.3%,甚至低於非星級酒店的62.6%。與此同時,五星級酒店的營運成本持續攀升,人工和能源費用佔比不斷增加,進一步加重了經營壓力。五星級酒店的使用價值開始被市場狠狠教育。以北京瑜舍的母公司太古地產為例,其酒店類股自2014年盈利3000萬港元後,連續九年虧損,累計虧損約8億港元。2017年,富力地產接手萬達酒店,一度成為全球最大豪華酒店業主,但其酒店業務虧損從2018年的4億多元飆升至2022年的20多億元,累計超60億元。房地產行業變化成為壓垮五星級酒店的“最後一根稻草”。為緩解資金壓力,房企紛紛拋售酒店資產。富力地產因酒店業務長期虧損,2024年被淡馬錫清盤,68家酒店被接管;藍光集團旗下的峨眉山藍光己莊酒店因母公司退市,兩次拍賣均未成交。根據邁點資料統計,2024年第三季度,共有163家酒店被拍賣,成功交易的僅有9家,流拍率接近95%。其中,52家拍賣價格在億元以上的酒店,部分資產估值甚至跌至重設成本的30%,仍無人問津。消費習慣的變化加速了五星級酒店的式微。過去,官方評星是酒店品質的唯一權威,評定流程依賴省級申報、全國評委受理、實地審查和公示,呈現自上而下的稽核機制。然而,如今,攜程、美團等OTA平台使消費者能夠直接對比酒店的地理位置、服務質量、價格和設施,使用者評價的影響力已遠超傳統的“五星牌匾”。與此同時,國內中高端酒店品牌嶄露頭角,逐步搶佔市場份額。與動輒上千元一晚的五星級酒店相比,全季、亞朵、橘子等自主品牌酒店通過提升硬體設施和服務質量迅速吸引了大量客戶,甚至拓展了副業。亞朵旗下“亞朵星球”品牌不僅銷售枕頭、床上四件套、床墊等周邊商品,零售業務從2021年的1.91億元增長至2023年的9.71億元,三年間增長了超過7億元。此外,民宿和主題酒店憑藉獨特的設計也吸引了更多消費者。相比之下,傳統五星級酒店因設施老化、服務模式單一,頻繁受到“陳舊”和“缺乏科技感”等負面評價,其競爭力逐漸減弱。為了應對困境,五星級酒店紛紛尋找新的盈利途徑。北京、上海、蘇州等地的知名酒店推出了高價早餐年卡,價格高達6888元或8888元,甚至開始大幅降價,某些豪華酒店的旺季三晚售價低至3000元。此外,部分酒店還嘗試推出剩菜盲盒等創意行銷手段,試圖挽回客流。然而,這些措施效果有限。北京瑜舍因年均虧損3億港元,最終被改造為商業地標;上海寶格麗酒店則以“白菜價”被實業資本收購。高淨值人群和國資機構成為主要接盤者,但他們的關注點更多集中在低價囤積資產,而非長期經營。五星級酒店的春天還不知何時迎來。 (蔚然時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