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談論人工智慧的前沿時,總是繞不開埃隆·馬斯克這個名字。他既是特斯拉和SpaceX的創始人,也是技術創新的代名詞。近日,馬斯克接受訪談,深入探討他對人工智慧、人口危機以及人類存在意義的獨特見解。
訪談中,馬斯克表示對Grok 3充滿信心,認為它將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人工智慧系統。它的多模態能力使其在理解人類行為和複雜資訊方面達到了新的高度。作為OpenAI的主要聯合創始人,馬斯克還表達了對其從非營利性組織轉變為追求利潤公司的不滿,並考慮採取法律行動。他用一個生動的比喻說明了自己的立場:“假設你資助了一個非營利組織來保護亞馬遜雨林,但這個組織卻變成了一家木材公司,砍伐森林並出售木材。”
在訪談中,馬斯克討論了他的哲學觀念,分享了他對宇宙和人類存在的深刻思考。他認為,理解和探索宇宙的本質,是人類文明發展的關鍵。這種對知識的渴望和對未知的探求,正是推動他不斷創新、突破自我的動力源泉。
精彩觀點如下:
1.Grok的意思是深刻理解,真正從根本上理解。這也是我們用AI追求的目標。
2.我們已經沒有選擇,只能成為這個時代的觀眾或參與者。但如果我們選擇參與,至少可以引導人工智慧向更有利於人類的方向發展。
3.我認為大語言模型會出現意識,即便目前還沒到達那個程度,但很快就會無法分辨和你互動的到底是電腦還是人類。
4.也許宇宙中的一切都有某種形式的意識,只是意識的複雜程度不同而已。
5.Ilya Sutskever發揮了重要作用,沒有他,OpenAI不會達到今天的成就。
以下為對話全文(有刪改):
主持人:我期待和你交流很久了,聽說你每天工作到凌晨4點才睡?
馬斯克:應該是5點。我們在19天內完成了xAI資料中心的建構,從開始安裝到運行,這是有史以來最快的超級電腦訓練處理程序。
主持人:這確實值得聊聊。
馬斯克:如你所知,xAI模型的名字叫Grok。
主持人:打斷一下,你為什麼選擇Grok作為你AI的名字?
馬斯克:因為Grok的意思是深刻理解,真正從根本上理解。這也是我們用AI追求的目標。xAI的既定目標是瞭解宇宙。
主持人:我經常使用Grok和ChatGPT作為我的研究助理,但我發現ChatGPT時常給出不精準的資訊。但Grok目前又只是一個語言模型。如果它也能理解圖像和行為就好了。
馬斯克:它現在已經可以理解圖像了。
主持人:語言模型和對圖像的理解是同步進行的嗎?如果它能理解視訊,是不是意味著它也能理解行為?
馬斯克:是的。
主持人:你用特斯拉收集資料。所以我一直在想,特斯拉雖然是一家汽車公司,但實際上更像是你有意將其打造成的AI公司。就好像你生產的不是車,而是機器人。
馬斯克:是的,你可以把它們看作是四輪機器人。
主持人:特斯拉收集的真實世界資訊是你在訓練Grok時的優勢嗎?
馬斯克:我們還沒有將特斯拉收集的真實世界視訊資料應用到Grok的訓練上。xAI還是一家新公司。相對於那些已經存在了5年、10年或20年的公司,我們正在快速追趕。我認為xAI的改進速度比任何其他公司都快。
主持人:追趕那些公司呢?
馬斯克:如Gemini、ChatGPT、Claude和其他的一些公司。
主持人:如果對比ChatGPT,你覺得Grok是什麼水平?
馬斯克:目前發佈的Grok版本還是基於Grok 1進行訓練的,我們已經在此基礎上做了一些改進,可以稱之為Grok1.5,但Grok的基礎模型與ChatGPT相比還是弱了一個數量級。考慮到差距,它目前的表現已經相當不錯了。
主持人:你的新系統進展如何了?
馬斯克:Grok 2使用了大約15000個H100 GPU進行訓練。一個月前訓練工作就已經結束,現在我們正在進行一些微調和錯誤修復,相信很快就可以發佈。Grok 2的性能應該和GPT-4不相上下。同時,我們也在新的資料中心開始訓練Grok 3,預計需要三到四個月的時間。我希望能在今年12月前發佈它。到那時,Grok 3將會是世界上最強大的人工智慧系統。
主持人:有人認為,如果能讓ChatGPT表現正常,就相當於擁有了一個接近碩士水平的智能團隊。那麼您對Grok3有什麼設想或期望嗎?
馬斯克:所有人工智慧公司真正追求的目標都是建立一種超級數字智能,這種智能將比任何人類都更加聰明,但這不是個簡單的問題。但是,這樣做真的明智嗎?會不會帶來危險?不幸的是,無論我們是否這樣認為,都已經在朝著這個方向前進了。從我的角度來看,我們已經沒有選擇,只能成為這個時代的觀眾或參與者。但如果我們選擇參與,至少可以引導人工智慧向更有利於人類的方向發展。
主持人:在一些神話傳說中,冒險的過程和探索精神本身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答案。你曾表示,通過亞當斯的作品發現問題本身是解決自身危機的關鍵。你在何時意識到這個問題?
馬斯克:大概13歲。在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後我接受了一個事實:我們對很多事情都是無知的,但我希望減少這種無知。我希望能夠通過各種方法幫助我更深入的理解宇宙。
主持人:你在多個領域同時推進,這顯然需要非常強大的動力,是什麼激勵了你?
馬斯克:提出問題或者說尋求更深的啟蒙和對宇宙的更好理解,是我們作為一個文明需要長期進行的事情。瞭解應該問什麼問題是一個持續的過程,這對文明的發展非常重要。
主持人:可能會持續到永遠。這取決於Grok的能力如何。
馬斯克:我致力於改善人類對宇宙的理解。從根本上說,這就是我希望人口增加的原因,因為人口增加意味著擴展了意識的規模,意味著有更多的人和不同的文化,這種多樣性有助於擴展意識的範圍。
主持人:很多人都在痛苦中掙扎,他們感到絕望和虛無。你在11、12歲時也經歷過信仰危機,對生命意義的質疑,但你最終解決了這個問題。
馬斯克:有些人非常悲傷,但也有很多人非常快樂。每個人都會經歷快樂和悲傷,認為生活是痛苦的說法是荒謬的。
主持人:我一直努力去理解某些事情。其中有一些事情是無可否認的真實存在,而痛苦就是其中之一。
馬斯克:就像我的背有點疼。
主持人:那是因為你凌晨5點還在工作。
馬斯克:不,我只是有些傷病。當時我錯誤地與世界冠軍摔跤手搏鬥,並全速衝向他,試圖將他撞倒,我確實成功做到了,但也在背部和肩部留下了傷痛。
主持人:純肉飲食也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馬斯克:我喜歡肉,也支援吃肉,但我不認為純肉飲食會解決這個特定問題。
主持人:讓我們回到AI,你參與過山姆·阿爾特曼管理的OpenAI嗎?
馬斯克:我是主要的聯合創始人之一。事實上,OpenAI的名字就是我起的。拉里·佩奇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曾住在他家,因為我需要在灣區管理特斯拉,在洛杉磯管理SpaceX。那段時間,如果我的朋友們有空房間我就住在那裡,如果沒有我就睡在沙發上,後來我發現這是與朋友們保持聯絡很好的方式。所以我經常與佩奇深夜討論AI的安全問題,由於我十分擔心拉里對AI安全的關注不夠,有一次他稱我為物種歧視主義。
我認為這是正確的標籤,人類應該被視為有價值的物種。而拉里的觀點是,數字智能是未來,我們最終都會將思維上傳到電腦,每個人都將成為機器人。
主持人:這與死亡沒有太大區別。到時人類無論變成什麼樣子,那都不是現在的我們。我們現在所能享受到的生活是有所代價的:人類的侷限性,例如身體和情感上的脆弱。死亡讓世界更加真實。如果消滅了死亡,似乎也消滅了現實本身。
馬斯克:死亡確實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人類和大多數生物的壽命可以更長,但從進化的角度來看,生物體擁有有限的生命是更有利的。死亡能夠帶來新生。我們應該謹慎對待延長壽命的問題,尤其是追求“永生”的想法,因為這會導致社會和文化的僵化。
我們需要思考一個問題:意識是從那裡來的?是逐漸增長的,還是通過某種突變出現的?在某些神話傳說中,人們認為身體裡有靈魂,而靈魂就是所謂的意識。但人類最初只是一個單細胞生物,這個單細胞生物有意識嗎?看起來不太對,它只是一個細胞,我們無法與它交流。但隨著細胞的分裂,成年人類的身體會有30兆到40兆個細胞,意識也會隨之出現。
我曾說過,物理學是絕對的法則,而其他所有都只是建議。人們可以違反自己制定的法律,但不能違反物理規則。物理學是個嚴厲的評判者。
主持人:你認為這些大語言模型可能出現等同於意識的東西嗎?它們肯定通過了圖靈測試吧?
馬斯克:從測試的例子來看,我認為大語言模型會出現意識。即便目前我們還沒有到達那個程度,但很快應該就會無法分辨和你互動的到底是電腦還是人類。
主持人:除非你能問出一些尖銳的問題。
馬斯克:是的,比如以前我們會問在“renderer”這個單詞裡有多少個r,而那些語言模型無法弄清楚。模型把文字分成更大的單位(比如單詞),而不是單個字母。這使得它在處理單個字母時可能出錯或不夠靈活。不過,現在你可以用一些奇怪的技巧繞過這個問題,比如讓它編寫一段程式碼來計算單詞中的字母數量。
主持人:讓我們回到意識的話題上。
馬斯克:當你試圖理解某件事情時,應該考慮各種可能的答案,每個答案都有一定的機率,而不是絕對的。宇宙最初幾乎完全由氫組成。隨著時間的推移,氫逐漸形成了更重的元素和更複雜的分子。經過138億年的演變,至少在地球上有了我們所稱為意識的東西。這意味著意識必然是從氫中逐漸產生的。想像一下,如果你把氫放在陽光下足夠長的時間,它竟然會開始“自言自語”。
主持人:很有趣的比喻。
馬斯克:也許宇宙中的一切都有某種形式的意識,只是意識的複雜程度不同而已。物理學本質上就是對宇宙真理的研究,我也通過閱讀歷史來瞭解人類所做的事情和發生的事,也一直在試圖理解文明的興衰,這影響了我的行為方式。
主持人:是什麼導致了文明的衰落?
馬斯克:其中一個原因是出生率的下降,這似乎是繁榮之後的自然後果。據我所知幾乎每個經歷過繁榮的文明都經歷過人口下降,如果有人能給我提供不同的觀點,我會很樂意聽取。我會看看這次採訪的評論,看看能學到些什麼。
主持人:這可能是因為非懲罰性的享樂主義和自我中心主義的後果。
馬斯克:確實如此。當文明變得繁榮時,人們往往更傾向於享樂主義,就像一個孩子總是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主持人:在幸福和有意義之間,你會選擇那一個?
馬斯克:我會選擇有意義,因為有意義或者說有存在的價值能夠為我帶來幸福感。
主持人:你之前提到過解決存在危機的方式,我覺得你更傾向於選擇“冒險獎勵”,而不是單純的滿足感。
馬斯克:我確實喜歡冒險,但這並不是為了冒險本身。很多人通過冒險比如攀登高山找到快樂和成就感,但我個人並沒有覺得攀登珠穆朗瑪峰這樣的事情對我有特別的吸引力。
我的目標是更深入地理解宇宙的本質。如果這個目標是追求更深的理解,那麼從這個目標出發,我們應該擴展意識的規模和範圍。擁有多樣化的意識是好的,這樣每個人的思考方式就會完全不同。
主持人:你有多少個孩子?
馬斯克:12個。生孩子是對未來的投票。如果你打算要孩子,這意味著你關心未來、相信未來,認為未來是值得期待的。生孩子是一種非常樂觀的行為。這是人們能做的最積極的事情之一。
主持人:你喜歡孩子的什麼?
馬斯克:孩子們令人感到愉悅,他們就像小愛人一樣,大多數有責任心的人都會愛他們的孩子。坦率地說,如果沒有生物方面的傾向去愛自己的孩子、撫養他們並從中獲得快樂,人類也許早就滅絕了。
你可以觀察狼、野貓或其他通常很具攻擊性的動物,比如狼獾。當這些動物有了幼崽,母親會對它們表現出溫柔和關愛。我們已經進化出愛護後代的本能,這是很自然的行為。即使是那些採取享樂主義生活方式的人,撫養孩子也會帶來很大的滿足感。
主持人:你之前提到自己是個環保主義者,但認為環保運動走得太遠了,是嗎?
馬斯克:環保是很重要的,但環保主義者的某些極端觀點,比如認為人類是地球表面的污點就走得太遠了。
主持人:這是個值得討論的問題。我們不能盲目崇拜自然,而忽視人類的價值和作用。
馬斯克:是的,一旦人們內化這些觀念,就會開始用它們來思考問題,這會影響他們的價值觀、判斷和行為方式。
主持人:就像AI模型一樣,如果它被訓練得只接受某種極端觀念,那麼它的輸出也會是極端的。
馬斯克:沒錯,我對AI模型也有些擔心。如果我們用極端環保主義的觀點來訓練它,那結果可能會很糟糕。
主持人:有趣的是,經濟學家和生物學家在某些問題上往往持不同觀點。生物學家往往認為資源有限,人口增長會導致災難。但他們忽視了人類與其他生物之間質的區別。
馬斯克:有些事情確實可以通過科學的方法來分析和計算。比如,我們可以計算在不造成明顯環境損害的情況下,地球能夠支援多少人類。如果真的計算過就會發現地球能夠支援的總人口遠超過我們現在的人口,所以不必過於悲觀,人類的潛力和創新力是無窮的。
主持人:你是如何得出地球能支援的人口數量遠超於現在這個結論的?這是一個非常反主流文化的觀點。自1960年代中期以來,主流的道德宣言一直是地球上人口太多了。
馬斯克:我們可以更科學地來分析這個問題。比如,我們需要多少土地來種植食物?這會對自然棲息地造成多大的侵佔?在既定條件下,實際的食物生產潛力是多少?水資源夠嗎?實際上,水是充足的,因為地球上70%都是水。海水淡化的成本實際上非常低。所以水並不是短缺資源。土地和能源也足夠用於農業生產。
主持人: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資源短缺問題會越來越少。對吧?這在某種程度上依賴於能源。但能源問題是可以解決的。
馬斯克:是的,能源問題完全可以解決。
主持人:繼續說說OpenAI吧。從你與拉里·佩奇的故事說起。
馬斯克:我當時擔心拉里對人工智慧安全的關注不夠。他的觀點是,我們可以將思想上傳到電腦上,然後就不再需要人類了。但我覺得這很奇怪,因為我們真正需要確保的是人類的繁榮和發展。他稱我為物種主義者,我想,我確實是支援人類的。
如果人類不支援自己,那麼誰會來支援我們呢?我們真的需要一個新的人工智慧公司來平衡Google的影響力,因為Google幾乎擁有所有優秀的人工智慧研究人員、巨大的計算能力和財務資源。人工智慧的世界非常單極,而這個單極世界由拉里·佩奇控制。我覺得拉里對人類的看法有些厭世,或者至少對人類未來的擔憂不夠。因此,我建立了OpenAI。
主持人:關注人類的不足確實是一個問題。
馬斯克:Google在人工智慧領域擁有所有的權力讓我感到不安。因此在創立OpenAI之初,我想Google的對頭應該是一個非營利性、開放原始碼的組織,這樣人們就可以看到正在發生的事情,而不是一個“黑箱系統”。這個組織不應該被市場激勵和驅動,去追求儘可能多的利潤。因此,OpenAI作為一個非營利性、開放原始碼的組織成立了,“Open”指的就是開源。
主持人:你認為營利可能會使人工智慧的發展朝著短期利潤驅動的方向發展,而不是解決根本問題?
馬斯克:我可能在很多事情上都是錯的,但那時我需要建立一個與Google截然相反的組織。Google顯然是以營利為目的、封閉原始碼、集中化的,你無法看到內部運作。這就是OpenAI的基礎。我們招募了很多關鍵人物,Ilya Sutskever發揮了重要作用,沒有他,OpenAI不會達到今天的成就。
Ilya在人工智慧領域非常有名,他是OpenAI中道德感最強的人。因此,當我看到他被驅逐出OpenAI時非常困擾。這是一次“政變”,目的是讓首席執行官山姆·阿爾特曼下台,但Ilya最終還是被迫離開了OpenAI。
主持人:後來發生了什麼?
馬斯克:我現在還不確定是否會採取法律行動。我在最初階段提供了幾乎所有資金(近5000萬美元)來啟動這個項目,並且沒有要求任何股份或控制權。現在這個公司據稱估值超過1000億美元,但它在追求利潤最大化,而不是非盈利和開放原始碼的初衷。
假設你資助了一個非營利組織來保護亞馬遜雨林,但這個組織卻變成了一家木材公司,開始砍伐森林並出售木材。這就是我現在對OpenAI的感受。
主持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你認為這背後是什麼原因?
馬斯克:我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主持人:那麼你能在“Grok”上解決這個問題嗎?
馬斯克:我正在努力。
主持人:也許這就是解決方案的關鍵。
馬斯克:我還在考慮是否要對OpenAI提出訴訟。至少我希望法院能給我一個解釋,為什麼一個我創立的非營利組織會變成一個追求利潤的公司。如果這其中有什麼是我錯過的,那也不應該是合法的。 (中國企業家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