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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抓住中國銀髮經濟發展的歷史機遇？
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1號檔案《關於發展銀髮經濟增進老年人福祉的意見》中明確指出，加快銀髮經濟規模化、標準化、叢集化、品牌化發展，為中國銀髮經濟發展帶來歷史機遇。借鑑日本、美國、英國、丹麥等發達國家在政策設計、產品開發、數字融合、消費升級和老年人再就業方面的發展經驗，並總結對中國發展銀髮經濟的啟示，促進中國銀髮經濟在窗口期高品質發展，具有重要現實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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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國外促進銀髮經濟發展的經驗
以政策為引領，多方面推動銀髮經濟發展
政策支援是促進銀髮經濟發展的關鍵驅動力之一。許多發達國家採取積極的政策措施來應對人口老齡化加劇，並最大程度地釋放老年人群體的經濟潛力。政府通過制定和實施一系列政策，促進銀髮經濟的發展，從而實現經濟可持續增長、社會穩定和人民福祉的雙贏局面。
一是從“法”“規”“劃”三方頂層設計出發，明確發展銀髮經濟。日本政府先後發佈《長壽社會政策大綱》《人口老齡白皮書》《養老事業白皮書》《國民年金法》，從國家政策層面提出發展銀髮經濟規劃，從頂層設計出發，建構整體的體系，從上到下逐步推進政策落實。英國從國家層面制定相關規劃，2017年發佈《產業戰略白皮書》將應對“老齡化社會大挑戰”作為全國未來重點發展的四大挑戰性產業之一，第一次明確提出要發展長壽經濟（銀髮經濟）。韓國從2010年開始每⼗年制定《國民健康促進綜合計畫》；在2021年頒布的第五版計畫中明確提出，利⽤人工智慧、物聯⽹等第四次工業革命技術開展老年醫療保健服務，並提高弱勢老年群體服務的便利性和可及性。新加坡人口老齡化課題部長級委員會更新了“2023幸福老齡化行動計畫”（The 2023 Action Plan for Successful Ageing），旨在滿足當前和未來老年人不斷變化的需求和願望。
二是通過稅收優惠政策來支援養老服務業的發展。日本對提供老年人產品服務行業尤其是智慧養老服務行業的稅收減免政策，如初創企業在開發老年人使用的夜燈、緊急呼叫設施等智能家居裝置時，可以申請政府的研發補助資金。美國政府為支援養老服務業的發展，對於養老機構中的非盈利業務，提供的稅收優惠包括免除公司所得稅、消費稅等稅收優惠，並酌情免除聯邦失業稅。法國政府規定，若企業對70歲以上的老年人提供養老服務，則免徵企業繳納的社保稅。德國對於護理企業給予稅務優惠政策，護理企業可免銷售稅和營業稅，只交企業所得稅。
三是在護理、養老模式等重點領域，採用特色做法。日本《介護保險法》自2000年正式實施，並且從2005年起每三年對該法進行一定的修訂。最新一次的修改已經在2020年完畢，修訂內容包括完善市町村綜合援助體制、推進本地護理服務中養老資料的共享、提高高額護理費的上限額度等，自2021年4月正式施行。德國政府為選擇居家養老方式的家庭發放補助。只要繳納護理保險，且居家養老的老人需要2級以上護理，投保家庭每月就能領取補助，5級護理的補助甚至高達901歐元。並與《勞動法》相配合，讓照料老人的親屬在工作上可以享受額外假期和缺勤豁免。
以產品為抓手，創新銀髮產業鏈
發達國家銀髮經濟發展注重產業叢集的形成與產業鏈的整合，已經形成了較為完善的產業叢集，涵蓋了養老服務、醫療保健、康復護理等多個領域，以老年人需求為導向，促進產品個性化多樣化發展，注重產業鏈的整合，從醫療、康復到日常照護，為老年人提供全方位的服務。
一是結合本國老年人特點，發展特色銀髮產業。美國老年群體具有兩個明顯特徵：收入來源豐富和社交需求高。其特徵決定了美國養老產業的發展形態。不同於亞洲傳統孝道文化下的居家養老模式，美國的養老機構市場化程度較高，老年人對機構養老的態度更為開放。美國的養老地產中，除了具有政府社會福利性質的“老年經濟適用房”以外，還有眾多以賺取利潤為目的養老機構，市場化特徵明顯。韓國將養老產業定義為“老齡親和產業”(senior-friendly industry)並於2006年出台《老齡親和產業振興法》，該法將老齡親和產業的對象界定為65歲以上的老人及其照護人員。韓國養老產業主要分為療養、食品、藥品、醫療器械、化妝品、休閒、金融、住宅、日用品9大產業。
二是不斷創新產品，滿足老年人的多樣化需求。日本銀髮經濟依託人工智慧和巨量資料，為不同需求的老年人提供多樣化的產品和服務。從食品到雜誌、到手機、到汽車，無論是物質層面還是精神層面，日本幾乎都有方便老年人使用的特殊產品。全球6萬多種適老產品中，日本市場上就有4萬多種。韓國鼓勵企業結合“年輕化老年人”多元化需求，開發不僅限於老年群體使用的“無年齡”老年產品。美國開設有專門服務老年人的老齡超市，超市設施設計符合老年人的特徵與需求，如貨架低、貨物商標大等，超市中除提供物質產品外，還包括為老年人提供法律、醫療保健、旅遊等多種諮詢服務，提供產品配送服務，設有咖啡吧等可以供老年人溝通交流的平台空間，具有複合型的產品供應與服務功能。
三是加強養老產業市場監管，規範行業發展。日本政府所制定的養老法律法規及行業規範非常全面和細緻，日本政府的養老服務監督體系是一個多層次、全方位的體系，主要由中央政府、地方政府、政府設立的認證評估機構共同參與建構。從法律、政策、標準等多個層面為養老服務提供了有力的保障和指導。這些規範不僅確保了老年人的權益得到保障，也促進了養老服務行業的健康發展。
以科技為依託，智慧賦能銀髮經濟
數位化和科學技術的普及與發展為銀髮經濟注入了新的活力和動力。通過數位化智能化的智慧賦能，銀髮經濟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發展機遇。各國紛紛意識到科學技術的重要性，積極探索利用新技術手段來滿足老年人群體多樣化、個性化的需求，智慧賦能銀髮經濟。
一是投入資金支援和保障養老產品研發。美國在2023年投入2000萬美元支援醫療養老類人工智慧裝置研發，以及引導鼓勵創投資金投向以護理類、監測類解決方案等為方向的初創公司。英國在2018年成立9800萬英鎊的健康老齡化挑戰專項基金，重點聚焦基礎研究和源頭創新，以推動銀髮經濟及健康老齡化的產品、商業模式和系統創新。日本大力支援開發推廣護理機器人和輔助數位技術，對護理機器人廠家研發新產品、新技術提供專項補貼。
二是大力推廣宣傳數位化產品，提高老年人使用率。丹麥作為歐盟中數位化程度最高的國家，老年人對數字產品和服務的使用率正不斷提高，南丹麥地區打造的“通用遠端醫療平台”，作為一個資訊共享平台，通過感官裝置和家庭監測裝置採集和儲存個人健康報告，同時迅速有效地測試匹配各種醫療方案，並將其轉化為具體的醫療服務提供給使用者和醫護人員。醫護人員不再需要付出額外時間重新瞭解、記錄使用者健康情況，大大縮短了診療時間，降低了檢查費用。
以消費為驅動，啟動老年消費市場
一是開發全方面的老年消費市場。圍繞老年人的需求特點，日本催生出了覆蓋消費、醫療、精密製造等多個板塊的老年人市場。比如在通用消費上，日本的新宿京王百貨、永旺葛西購物中心的G.G Mall開在繁華的商區中心或者老齡人口集中的地區，聚焦為老齡人口提供日常消費品。德國2006年就開始有專門面向老齡人線下商場，基於老齡人消費偏好與便捷需求提供各品類產品。在美國，除了主流認知中的健康護理，老齡人口的娛樂消費額並不低——娛樂（Entertainment）類目55-64歲、65歲及以上人口人均支出均高於25-34、25歲以下消費群體，部分原因可能在於他們的消費力總體基礎（比如儲蓄）。
二是老年人消費能力提級。根據日本JCB消費NOW的消費趨勢指數等相關資料顯示，日本中老年對電商平台的使用量增幅已達到驚人的300%。基於網際網路的消費場景，德國在2023年55-64歲人口參與網購比例達22%，排名第二，偏好品類覆蓋飲食、衣物、娛樂休閒、家居產品以及二手衣物、家居等。據市場研究公司NPD Group的結帳追蹤顯示，美國2020年65歲及以上的老年人每月線上結帳費用接近187美元，較上年增長60%。
三是多方面引導老年人增強消費觀念。通過經濟激勵的措施，培育、引導老年人及其家屬對老齡產品與服務的消費意識和付費觀念。例如，法國政府自2006年起建立了助老券（或稱“養老服務券”）制度。企業和個人都可購買助老券。企業如果購買助老券，可獲得助老券總金額25%的減稅額度。企業將助老券作為員工福利，以較低折扣出售或發放給員工，員工及其家人（特別是長者）均可使用。
一是多方面強化對老年人的勞動權益保障。俄羅斯勞動就業部在招聘原則、勞動合同、工作時間以及假期四個方面保障了再就業退休員工的福利。德國法律規定，在僱員規模10人以上的企業裡，老年勞動者享有免受解僱的優先權。日本制定了《高齡者安全與健康保障指南》，出台老年人無固定期限僱用改簽等政策，並保障以從事非正式工作為主的老年人勞動權益。
以再就業為突破，開發老年人口紅利
二是開發適合老年人的就業崗位，對老年人就業實行政策激勵。韓國啟動老年人工作崗位項目，開發了多種形式的崗位項目。德國成立退休專家組織，自1983年成立以來已在170多個國家執行了60000多個專家派遣項目。日本對積極僱用70歲以上老年人的企業給予表彰，並提供各種形式的補貼，還為積極向老年人提供就業機會的企業設立高齡者僱用專項資金等。
三是加強尊重老年人力資源價值的宣傳引導。英國“變老”運動等年齡多樣化教育活動、日本“65歲+”活動等，加強了對老年人才的重視程度。韓國取消“准高齡者”和“高齡者”的表述，期望改變“高齡者”一詞所帶來的負面認識，更加強調老年人具備的社會經驗和資歷。
02 促進中國銀髮經濟發展的啟示
政策支援：配套完善與重點發展齊推
一是加強頂層設計，完善配套政策體系。目前中國已針對銀髮經濟發佈專項意見，初步建構了由政府主導的全國性銀髮經濟發展藍圖，但配套政策體系尚未完善，亟需出台專門針對銀髮經濟的法律法規政策，包括但不限於養老服務標準化、老年產品安全、資料隱私保護、適老化改造規範等，為產業發展和老年人消費提供引導和法律保障，如廣州於3月18日發佈“銀髮經濟十條”，該專項政策力爭通過3年時間，實現產業規模破千億元。
二是實行稅收減免政策，降低企業營運成本。對於初期投入大、回報周期長的銀髮經濟項目，可以延長企業虧損彌補年限，減輕企業財務壓力。給予提供老年人養老服務的機構一定的營運補助或綜合性獎勵補助，減輕其營運成本，如廣州開發區（黃埔區）對單個營業收入達2000萬元以上且入選目錄《老年用品產品推廣目錄》的產品和服務，給予單項最高20萬元補貼。對於開發適老化產品、提供智慧養老服務的企業，可以給予針對性的稅收減免，允許其研發費用在計算應納稅所得額時加計扣除，鼓勵技術創新。
三是定位核心發展領域，加大特色策略實施力度。重點發展老年用品製造、智慧健康養老、康復輔助器具、抗衰老產業、養老金融、旅遊服務、適老化改造等7個前景好、潛力大的產業，依託自由貿易試驗區、國家服務業擴大開放綜合示範區、國家服務貿易創新發展示範區等平台，推進銀髮經濟領域跨區域、國際性合作，打造中國特色養老品牌。
產品開發：產業整合與多方監督共促
一是注重產業鏈整合，走符合國情的發展道路。鼓勵和引導國有企業拓展銀髮經濟相關業務，培育銀髮經濟領域龍頭企業，支援連鎖化、集團化發展，以市場需求為導向，推動產業鏈的整合和最佳化。因地制宜在京津冀、長三角、粵港澳大灣區等區域規劃佈局高水平銀髮經濟產業園區，如成都溫江區逐步形成以老年產品、保健食品為支撐的銀髮經濟產業格局，青島高新區重點培育以康養為特色的銀髮經濟產業叢集，打造具有國際影響力的“中國康灣”。推動區域協同發展，形成產業梯度，產業聯動，以板塊效應帶動整體提升。
二是創新養老產品設計，滿足多樣化、個性化需求。深入瞭解老年人的生活習慣、身體狀況和心理需求，利用物聯網、巨量資料、人工智慧等技術開發更加人性化和適用於所有年齡段的“無年齡”產品，注重產品易用性、可訪問性和安全性，如大字型、高對比度、簡化操作介面及流程等，如上海“一網通辦”推出長者專版，更加貼合老年人的操作使用需求特性，幫助老年人順利跨越“數字鴻溝”。鼓勵社會資本投入銀髮經濟，增加養老服務和產品的供給，提供個性化、定製化的健康管理方案。持續收集使用者反饋，並根據反饋進行產品的迭代和最佳化。
三是建構全方位、多層次的監督體系，為銀髮經濟健康發展保駕護航。推動養老服務、老年用品、智慧健康養老產品等相關行業的標準化建設，引導銀髮經濟相關企業建立健全內部管理制度，強化行業內部自律。建立從中央到地方、從內部到外部的共同監管機制，完善資訊公示制度，鼓勵和支援社會組織、認證評估機構、消費者協會等第三方機構和社會公眾參與監督。
一是保障研發資金投入，引入社會力量。設立銀髮經濟數位化和智能化技術研發和創新的專項基金，鼓勵社會資本投入，政府和社會資本合作（PPP模式）共同投資銀髮經濟智慧化發展的前沿研發項目。借鑑美國、日本，聚焦醫療養老類人工智慧裝置、護理機器人和輔助數位技術等的研發，建立科研獎勵機制，激發創新活力。成立資料共享聯盟，促進政府、企業、高校和研究機構之間的資料流通和研發合作，提高研發效率，通過產學研合作加快科技成果轉化，縮短從研發到市場的周期。
數字融合：研發支援與公眾教育並進
二是宣傳與實踐結合，讓智慧養老深入人心。提高公眾對智慧養老的認識，組織線上線下的產品體驗活動，如在社區中心設定體驗區，讓老年人親身體驗數位化產品帶來的便利，增強對技術的信任。開展針對老年人的培訓課程，教授如何使用數位化養老產品，減少對技術的恐懼和排斥感。養老機構、醫院、社區服務中心等將數位化產品融入服務體系中，在潛移默化宣傳的同時將智慧養老落到實處，如上海市民政局計畫到2025年年底至少打造100家智慧養老院，覆蓋智慧入住管理、智慧餐飲管理、智慧健康管理、智慧生活照護、智慧安全防護、智慧管理營運等六大板塊。
消費升級：觀念轉變與潛力釋放驅動
一是啟動老年市場潛力，促進養老產業消費升級。針對老年人獨特的消費特點和多樣化的需求，積極創新養老產品和服務供給，致力於打造一個更加適應老年市場的消費環境，如無錫從擴大養老服務消費供給、強化養老服務消費保障、夯實養老服務消費基礎等方面出台了12項舉措，助推老年消費市場。通過深入瞭解老年人的消費習慣、健康需求和生活方式，不斷研發和推廣符合老年人需求的產品和服務，如智能化養老裝置、定製化健康管理方案、便捷的生活服務等，以滿足老年人在不同場景下的多元化需求。
二是轉變消費觀念，激發銀髮消費活力。不僅要從根本上解決老年人的後顧之憂，還要在醫療保險制度上，從大病、慢病到基本醫療保障制度全方面考慮到，在社會保障制度上，全面實行社會養老制度，按時足額發放養老金。還要大力倡導社會養老，引導他們敢於嘗試科學健康的消費觀，鼓勵老年人敢於消費樂於消費，老年生活才更加豐富多彩。
一是健全老年人就業權益保障法律政策。中國針對老年人就業的政策還未形成一個完整的體系，也未建立專門為老年人提供再就業服務的機構或組織。研究完善老年人勞動權益保障的政策法規，加強勞動力市場年齡歧視治理，禁止以年齡為由在招聘、薪酬、福利、解聘等方面進行區別對待，充分保障老年人就業權益，如2022年江蘇省通過《江蘇省就業促進條例》，首次提出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應當制定鼓勵老年人再就業的政策措施，提供就業服務、就業培訓等支援，維護老年人再就業的合法權益，企業可以按照國家和江蘇省有關規定為超齡就業人員辦理工傷保險。
老年就業：法律保障與管道拓展合力
二是多方拓展管道增加老年人就業機會，完善老年人就業政策服務體系。加強對老年人的公共就業服務，鼓勵建設老年人力資源市場、開發老年人才庫等，在重點領域開發適合老年人發揮作用的崗位，發揮各類涉老社會組織作用，為有意願就業的老年人積極拓展就業管道，如2022年8月24日中國老年人才網正式上線，標誌著中國老年人才資訊服務平台啟動建設。結合老年人就業方面的實際需求，開發適合老年人的教育培訓項目。並且通過養老金領取差異化制度設計、年齡專項補貼等方面，加強對老年人個體的激勵，增加老年人就業的動力和創業的熱情。
三是創造尊重和支援老年人就業的文化氛圍和社會環境。推動樹立積極老齡觀，引導社會對人口老齡化的認知，加強反對年齡歧視的宣傳，提高公眾對老年人就業的認識和尊重，減少年齡歧視，為老年人再就業創造良好的社會氛圍。
中歐國際工商學院30周年之際，攜手財經智庫推出系列文章，共同傳播商業新知，預見未來機遇。本文是第5期。轉載請獲得授權。 (財經ThinkTa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