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剛剛,突然反戈。
在美國大選最後的關鍵階段,共和黨10名前內閣部長、253位退休將軍、11位軍中秘書、49位資深士官長、164位大使……共1043名前高官集體簽名反對川普、支援賀錦麗。
除此之外,布朗·詹姆斯、阿諾德·施瓦辛格、科達克·布萊克等等名人,也紛紛突然明確支援民主黨,呼籲粉絲投票給賀錦麗。
詹姆斯:川普是最虛偽和醜陋的總統,聰明人都該投票賀錦麗。
而更早之前,一封由82名諾貝爾獎得主共同簽署的公開信中,也一致聲明:
“這不僅是一場關乎科學與美國未來走向的總統選舉,其重要性在長久以來都極為罕見,甚至可能是史無前例。作為簽名者,我們堅決站在賀錦麗一方。”
……
似乎,全美除了馬斯克,有頭有臉有影響力的人物,都在反對川普二進宮,力挺賀錦麗競選。
這種現象,是前所未有的。
他們究竟在反對什麼?
現在人都知道,美元是世界貨幣。
怎麼才能是世界貨幣?
所謂的霸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必須要讓美元流通到全世界。
怎麼流通?白送是不可能的,要通過貿易,各國把商品賣給美國,賺到足夠多的美元。
所以在經常項目上,美國就必然要保持逆差。
看下圖,進入貨幣時代後,美國立刻就陷入貿易逆差,持續至今50餘年,差額越來越大。
但長期的貿易逆差會影響美元幣值穩定,維持世界貨幣地位又必須維持逆差……信心與清償力陷入兩難。
這就是經典的“特裡芬難題”。
這個概念,最早是基於美元金本位提出的,來源於《黃金與美元危機——自由兌換的未來》。
在佈雷斯頓體系中,美元與黃金掛鉤,固定為35美元兌換1盎司黃金,其他國家貨幣匯率則與美元掛鉤。
這種模式,久而久之會造成一個尷尬的問題:
美元要成為國際貨幣,就必須要不斷用美元支付進口貨物費用,導致美元外流越來越多。
其他各國為了擁有足夠多的美元彼此交易,也必須不斷向美國出口貨物換取美元。
但是,全球市場的生產力的提升速度遠超過黃金的增速,美元很快就難以維持與黃金的固定關係,導致各國拿著美元擠兌黃金。
要解決這個問題,表面上看,只需要取消美元與黃金的固定匯率。
所以在1973年,美元與黃金正式脫鉤,世界進入信用貨幣時代。
在信用貨幣時代,特裡芬難題表面上是解決了,但必須付出美國近幾任總統都已經確認的代價:
美國必須承受逆差,因為美元只能通過貿易逆差輸出。
以中美兩國為例,交易基本上都是用美元結算的。
中國的美元從何而來?必須用自己的貨物去換,而不是直接用人民幣去兌換美元。
這些美元存在美國的銀行帳戶上,所有者為中國央行。
然後,再根據匯率,比照這筆美元,在國內印相應數額的人民幣給本國的出口公司。
整個過程中,只有美國得到了具備實際價值的貨物,我們這邊上到央行下到各大企業,得到的只有以信用為基礎的貨幣。
這公平嗎?
得分不同的角度來看。
從美元的角度看,只要美元體系穩定,就很公平。
因為我們拿到的美元,它不是一張張紙,而是美國的國家信用。只要信用不垮,你就能用美元在全球幾乎所有國家消費。
從人民幣的角度看,不完全公平。
首先,如果企業得到的全是人民幣,就無法在全球範圍進行交易,它們也需要美元。
所以央行給企業的錢,需要有一部分來源於美國銀行帳戶中的美元。
這些美元對應的人民幣,原本可以流進國內市場,現在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很明顯吃了個小虧。
而我們的企業,如果把手中的美元與美國企業交易,就是刺激美國的市場;如果與別國交易,則是在為美元信用擴張出一份力。
甚至具體到個人,道理也是大同小異。
總體上看,美國似乎靠著美元不停地佔便宜,全世界都在給美國交鑄幣稅,實打實的食利邏輯。
但這也並不是絕對的。
全世界賺到美元、又拿著美元去美國消費,美元回流的力度如果太大,勢必導致通膨上升、美元貶值。
美元越貶值,對美出口越吃虧,對美進口越佔便宜。
此時此刻,我們當然要加速把美元儲備用掉。這對美國的實體行業當然是利多,但對美元的世界貨幣地位形成利空。
為了讓美元外流,必須加大貿易逆差,回到過去幾十年的節奏中去。
說白了,既然作為全世界的金融中心,就必須大量買別人的東西,從而讓全世界都充滿美元。
而這就必然需要實體行業做出讓步,導致製造業空心化。
怎麼做?目前為止的解決方法,是讓美元處於一個個強弱周期中。
弱時,聯準會降息,美元大量流出去,美國大量進口商品、並推高全球風險資產;強時,聯準會加息,美元回流,收割風險資產、其他國家陷入流動性不足。
如此,不僅能維持世界貨幣地位,還能不斷薅羊毛。
但就是這麼簡單、便捷、純躺賺的玩法,為什麼時至今日,會在美國造成如此嚴重的分裂?
川普之所以如此受歡迎,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得到了大部分中低層選民的支援。
基本的經濟構想是:“減稅+關稅”配合“去監管”,吸引資金回流,增加本土投資及就業。
更簡潔一點就是:讓美國再次偉大。
將之與美元的世界貨幣地位結合起來,似乎可以將目前的許多爭論(不是所有),歸結為一個問題:
到底是美國優先,還是美元優先?
美國優先,製造業回流,等於是主動放棄部分世界貨幣帶來的便利和利益;美元優先,就要接著全球輸出美元,不可能大力扶持製造業。
前者代表實業家、以工人為主的“紅脖子”們的利益,對應著鐵鏽工業帶;後者則主要是金融家、銀行家乃至引領文化輸出的明星們的利益。
為什麼大多數美國富豪、明星都極力反對川普二進宮?這或許是最主要的原因。
所以川普作為一個實體業商人,從來沒被華爾街待見過。
兩者的利益本就是相悖的。
難道川普團隊真的不明白,美國的貿易逆差,其實與中國沒多大關係?
當然不可能。
在美元體系中,這本來就是約定好的遊戲規則。
既然如此,為什麼又要專門針對中國大幅度提高關稅?或許並不是想讓美國少進口中國貨物,而是讓中國少出口貨物。
本質上,還是通過打壓第一製造業大國,最終實現美國製造業復興的目的。
說來說去,所有的一切,都是要搞製造業回流。但這樣一定會損害美元的利益,真的值得嗎?
這個問題,同樣沒有標準答案。
歸根結底,還是屁股坐那的問題。
川普的副手范斯,在2016年出版的《鄉下人的悲歌》中,真實講述了美國社會、地區和工人階層衰落,給普通人帶來的影響。
他們的祖輩移民來追尋“美國夢”,而美國也沒有讓他們失望:隨著工業化,移民們的工作穩定,很快躍升為中產。
但是,他們骨子裡仍然是“鄉下人”,沒有文化,也不注重子女教育。
隨著製造業不斷往亞洲轉移,房地產和金融業成為主流,國內就業崗位逐漸減少。
受限於教育水平,移民們的後代,很多都找不到工作。與其去打零工,還不如領救濟金躺平快活!這誰還願意努力?
在鐵鏽帶的窮人圈子裡,酗酒和吸大麻成了日常,精神極度空虛。
如此,一代不如一代的惡性循環是必然——身上世襲的貧窮也越來越沉重。
“鄉下人的悲歌”在國內已初現端倪,我們在嘆息的同時也不免感同身受。
但若拋去感性的情緒,客觀來看,在科技、市場經濟高度發達的今天,尤其像美國這樣的發達國家,低端人口早就已經沒有機會用自己的雙手創造財富了。
這是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當一個人創造的財富,足以養活10個人的時候,那剩下的9個人,有什麼工作的意義?
從發展的角度看,強行讓10個人都工作,基本是在拉低創造財富的效率。
與其如此,不如讓其中一個人出錢,養著剩下的人。
沒工作就沒工作,爺給你發錢,去花。
這也是許多人羨慕美國人生活的一大方面,福利多。
按2023年的資料:一個單身美國人,年收入沒有超過14580美元,就屬於極度貧困人口。
貧困人口有多少?4400萬,佔總人口的12%。
他們不僅能享受醫療補助、12年免費教育,甚至按照每個州不同的情況,每個月每人可領取600到1100美元不等的生活補貼。
本質上,就是讓富人多納稅,養活12%的底層人,以此保證社會穩定。
對吃到了美元霸權紅利的精英階層而言,這很公平。你們為我的生意讓步的,我也給了補償。
但對被施捨的一方而言,不一定這麼想。
借用羅老師說的那句話:你要是被包養呢,就不要談獨立人格。
底層人即使躺平當流浪漢也有吃有喝,而且還有魚有肉,有水果飲料免費吃,這或許是現階段的我們羨慕的富裕、福利健全社會。
但還是那句話,得看跟誰比。
犧牲一部分人的利益,成全更大的利益,外人一定能理解,身處其中的人不一定。
眼看著貧富差距越來越大,怨氣一天天積攢下來,總有爆發的時候。
多年的經濟擴張會掩蓋掉一些問題,但畢竟沒有根除,只會延後以更尖銳的形式爆發。
所以,川普與賀錦麗之爭,既是美國優先、還是美元優先的問題,也是要不要把這顆大雷繼續掩埋的分歧。
來,選吧。(格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