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稅戰之下，重新反思消費迷思

消費不振似乎是中國經濟一大迷思，消費真的需要鼓勵嗎？東亞為何消費偏低？民企不振，消費不過是無源之水，難以復甦。

複雜的問題，往往有簡單的答案，高深的模型，也掩蓋不了樸實的常識。

在經濟下行的當下，鼓勵消費成為各地的口號，消費券、地方補貼以及各類文件輪番出台，各類政策分析和建議也紛至沓來。但大家為什麼不消費？這似乎再次成為中國經濟的迷思。其實，徐瑾經濟人過去也談過，消費本不需要鼓勵，有錢大家自然會消費。

收入決定消費

東亞人的一生，似乎被打上不愛消費、愛儲蓄的標籤。

不只是今天的中國人，日本人韓國人曾經也被這樣評價。回顧歷史，日美貿易戰期間，日本消費比過低就引發熱議。隨著1990年代後更多東亞經濟崛起，東亞人偏好儲蓄、不熱衷消費的特點，也被視為該地區消費不振的核心原因。確實，中國居民消費佔GDP大概是4成，韓國是5成左右，日本是55%左右，都顯著低於美國等國。

然而，這些觀點卻是將結果誤認為原因。消費不振往往一股腦被歸結為文化因素，咋看起來似乎不無道理，但本質上，這背後依舊是經濟因素在主導。畢竟，一旦有錢，東亞遊客爆買世界不只一次上過新聞。東亞人之所以消費低，本質是收入低，尤其是佔GDP分配低。

中國的居民消費佔GDP的比例約為39.6%，而消費者收入佔GDP的比例也很低，大概在43.1%。相較之下，美國的消費佔GDP比例接近68%，其GDP比例也接近74%。這不是簡單的巧合，而是一個清晰的邏輯相關性，即居民從經濟分配拿到越多，越傾向於多消費，反之亦然，居民拿到越少，越不願意消費。可見，收入多，才有錢消費，這個關係其實還挺明顯的。

從國家到個人層面，消費問題已經顯而易見。既然我們已經找到了問題的根源，接下來自然要探討：為什麼消費在居民GDP的佔比如此之低？這其實一直是東亞經濟體的普遍現象，真正的原因在於居民在GDP的分配比例，而中國尤甚。

那麼，更深一步的問題是，GDP是如何分配的呢？或者，錢去那裡了？跟著錢走，我們往往能發現一些隱藏的線索和真相。

中國GDP的組成，拋開四成的消費以及大概18%的政府成本以及3%左右的淨進口，剩下四成多基本是資本形成。資本形成，即各類投資，換而言之，不是居民不消費，而是當前經濟模式較依舊投資驅動型。

拋開各類話語的喧囂，這依舊是一個「黃油與大砲的問題——黃油代表消費，大砲代表投資，投資多了，消費自然變少，而要增加消費，本質是要減少投資，將收入分配更多傾斜向居民收入。

曾經，國際機構對東亞儲蓄率高消費低​​的原因有過幾種解釋，比如人口體系老齡化幾種因素、社會保障不完全。

果。

​只是消費意願不足

？下，與其說是文化影響個體選擇，毋寧說文化特徵更多源自經濟模式的框定，是結果而不是原因。

消費被壓低，核心在於居民收入被壓低。收入成長

？ ，必須從支持

民營企業入手

。所得稅和增值稅稅率與國際水準相比並不算高，但是一些隱性成本和稅費加上則完全不同。從用工而言，將五險一金等附加成本計算在內，成本就會急遽上升。例如企業僱用一名月薪1萬元的員工，在一線城市企業和個人實際支出將接近5千，企業用工成本接近1.5萬元，個人到手不到8,200元。

自然，還有很多限制民企健康發展的障礙。這些因素共同限制了民營企業的健康發展，進而影響了居民收入的提升空間。在這樣情況下，民企不振，消費不過是無源之水，難以復甦。

結語

居民消費低迷背後，是收入偏低的壓力。沒有就業，就沒有消費，反過來說，保消費，也需要回到就業。消費、收入、就業，對不少一般人而言，其實一個三位一體的問題。

昔日愛爾蘭唯美主義作家王爾德曾經感嘆「與其迷人，不如有一份穩定的收入。」穿越一百多年的時光，這點倒是與不少國人心有戚戚，無論是畢業困難的大學生還是遭遇35歲現象的軟階層，大家已經沒有力氣夢想行程大海與財務自由，最大奢侈就是一份穩定工作。

每年上千萬的大學生，絕不是考編或體制內能吸納的容量。最新數據指出，2025年中國普通大學畢業生規模預計達1,222萬人，較2024年增加43萬人，創歷史新高。不少學生面臨畢業即失業狀況，某央企的校園春季招聘，就收到了1196273份履歷，超過百萬。大量的就業崗位，必須而且只能依靠民企來提供。要改善這項狀況，必須從支持民營企業入手，解決其面臨的種種挑戰，才能真正提升居民收入和生活品質。當然，現在也看到一些改變，像是《民營經濟促進法》等醞釀也是一個訊號。

大國經濟，往往是一個生態系統，牽一發而動全身，一個局部的盲點背後，往往隱匿著整體的問題。從消費出發，癥結在於投資，回歸到企業。表面上，大家在談論促進消費，希望透過發放消費券甚至各類口號等方式刺激經濟，這是容易的事，卻難以解決癥結。歸根究底，經濟復甦的關鍵還是在於民企信心的回歸。這意味著，如果我們不願意在當前做出實際的轉型舉措，可能會面臨更多的挑戰，消費的低迷只是開始。(FT中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