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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普死磕哈佛，背後是慘烈的路線鬥爭
問：川普政府對包括哈佛大學在內的美國高校頻頻施壓，到底什麼目的？
答：川普政府對美國高校頻頻施壓，是其早已謀劃的保守政治重組計畫的策略之一。該計畫本質上是美國保守主義運動對自由派激進浪潮的全面反撲，實際上是通過美國“文化戰爭”服務美國“政治內鬥”。其深層目的包括幾個方面：
一是意識形態上，旨在打擊美國多元化“政治正確”，重構美國傳統保守主義話語權，扭轉被美國自由派“左傾化”長期壟斷的教育和學術環境——這一點在美國大學表現最為突出。
二是政治層面，試圖削弱大學教育自治權，激發美國右翼民粹主義情緒，擴大保守派選民基本盤、鞏固保守派政治權力，並借反猶主義議題打擊大學——事實上川普與哈佛大學之間本來就有新仇舊恨。而這種操作，也是為了獲取背後某些金主及勢力的支援。
三是經濟層面，試圖通過改變和凍結聯邦教育撥款等方式迫使大學就範，推動美國教育私有化，為私營教育資本進入市場掃清障礙，同時節省政府財政支出。
總的來看，川普政府對美國大學的打壓以及雙方的激烈鬥爭，不僅是對美國長期宣揚的教育自由、大學自治等理念的巨大反諷，更是美國黨爭氾濫化、美式政治惡鬥化的一個鮮明例證。
問：當地時間2025年4月11日，川普政府致信要求哈佛大學進行“改革重組”，否則削減聯邦資金。4月14日，哈佛大學拒絕這一要求，川普政府當天宣佈凍結對該校總額22億美元的多年期撥款以及6000萬美元多年期合同款項。4月16日，美國國土安全部長要求哈佛大學分享該校外國學生簽證持有者的“非法和暴力活動”資訊，否則將失去招收外國留學生和交流學者項目資質。4月18日，川普政府要求哈佛大學提供過去十年來的外國資金及部分外國關係的記錄。4月21日，美國哈佛大學對川普政府提起聯邦訴訟，稱其凍結數十億美元聯邦資金，非法損害學校的學術獨立性，侵犯學校的憲法權利。而白宮新聞秘書稱美政府將在法庭上回應訴訟，這是否意味著川普政府對打贏官司抱有信心？
答：這場看上去轟轟烈烈的訴訟，目前本質上還是一場輿論戰，民主黨與共和黨雙方都極力想用這場官司博眼球、造輿情、抓民意。對於哈佛大學起訴，川普政府早有心理準備，它尤其要拿這一事件造勢，它有很強的決心打贏這場官司、打擊美國自由派心理防線，更要表明加強對美國大學加強監管的強硬姿態，向美國社會特別是支援它的保守派力量展現信心，從而鞏固保守派選民對川普政府所宣揚的“反精英主義”和“打擊左翼學術機構”的支援。
所以問題不在於川普政府有沒有信心，而是無論有沒有信心它都要展現信心——如果要說它充滿“信心”，那也更多體現為強硬政治立場，而不是基於法律優勢本身。
問：2025年5月13日，美國政府再次削減4.5億美元資金後，哈佛大學律師對之前的原訴狀進行修改，在新訴狀中列舉自4月21日首次提起訴訟以來聯邦政府採取的多項行動。哈佛方面要求波士頓的聯邦法院阻止政府實施資金凍結，並裁定政府的行為違憲。從法律層面看，該案會如何進展？
答：從法律層面看，本案的爭議點主要是兩個：一是程序是否違法，即哈佛認為川普政府沒有經過正當法律程序就單方面凍結哈佛大學資金，是否違反美國行政程序法；二是實質是否違憲，即川普政府凍結資金並威脅取消哈佛大學免稅資格的做法，是不是侵犯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保護的言論自由權。
這兩個爭議問題都需要有效舉證，審理過程會比較長。該案進行過程中，法院也可能應哈佛大學請求，發佈臨時禁令，暫停資金凍結，但禁令也只是緩兵之計。總體看，因為該案影響力大，具有鮮明的代表性，雙方很可能都不會輕易讓步。這意味著，如果期間沒有特別妥協，那麼官司可能會一直打到美國最高法院。而這個案子的勝負，不僅會對美國兩黨權力版圖產生直接影響，也將在很大程度上影響美國教育生態乃至美國文化發展的未來走向，因而背後不僅僅是黨派政治鬥爭，更是美國社會文化領導權的鬥爭。
問：哈佛大學的資金來源都有那些？美國政府削減的這部分資金以及取消免稅資格等，對哈佛來說意味著什麼？為什麼川普政府對美國高校經費下手？
答：第一，哈佛大學資金來源多樣，其收入中，捐贈佔45%，接近一半；研究資助佔16%、教育收入佔21%、其他收入佔18%。這裡面的大頭是捐贈，而美國聯邦政府主要提供研究資助，佔總盤子的11%，不是大頭。但問題是捐贈也不是哈佛大學隨便支配的，裡面差不多有指定用途佔八成，靈活資金只有兩成。
第二，美國政府此前聲稱凍結的22億美元資金，以及追加宣佈削減的4.5億美元資金，看上去佔哈佛大學整體收入比重小，但對有著較多固定開支的哈佛來說，也是不小的打擊。如果凍結和削減生效，那麼會直接影響哈佛大學現金流，使其一些研究項目將無法進行，並且將加重哈佛大學的營運資金壓力。而影響更大的是取消免稅資格，這會帶來兩個結果，一個結果是哈佛大學要補交大量所得稅及捐贈基金投資收益稅，有人分析認為這可能是一筆高達數十億美元的稅負；另一個結果是因為取消免稅資格，那麼捐贈者也可能無法享受稅收抵扣，那他們可能減少捐贈，這也會有較大影響。
第三，川普政府之所以對美國高校經費下手，還是想通過整治美國大學來扭轉美國自由主義左傾化“政治正確”，實現其保守化政治目標以及與背後金主集團的利益勾連目標；而聯邦政府對這些大學都有一定資助，因而相對有效的措施就是通過卡住大學的資金來施加壓力，迫使這些大學因為資金困難而接受川普政府對大學的干預和改變。這是典型的用經濟手段來實現政治目的。
問：當地時間2025年5月22日，川普政府22日宣佈取消哈佛大學的學生和交流學者項目（SEVP）資質，這意味著這所美國頂尖名校不僅不能再招收國際學生入學，正在就讀的外國非應屆畢業生也必須在72小時內轉學或離境，否則將失去在美合法身份。來自140多個國家及地區的近7000名國際生可能因此落入險境。對於川普政府這一“史無前例”舉措，繼4月起訴後，哈佛大學5月23日又向馬薩諸塞州波士頓聯邦法院提起訴訟。為什麼哈佛大學選擇一次次“硬剛”？能堅持到勝訴嗎？
答：哈佛大學屢屢“硬剛”川普政府，一方面是因為哈佛大學是自由派重鎮，已成為美國兩黨鬥爭的前沿陣地，在美國自由派陣營看來，哈佛大學不僅不能跪，跪了可能讓川普政府變本加厲、引起“多米諾骨牌效應”，而且哈佛大學還要成為反擊川普政府的重要力量。
另一方面，哈佛大學也有一些底氣，一是背後有自由派政治力量和經濟利益集團撐腰；二是本身擁有雄厚的財力基礎和校友人脈網路，美國政界商界特別是法律界、法院系統有很多哈佛精英；三是哈佛大學對抗川普也有充分理由，例如維護大學教育自主、學術自由、言論自由，例如川普政府違反行政程序等等，這些理由在美國社會內部、在美國輿論場中有相當一部分的支持者，這些人關係到美國的選票，如果反應強烈，也會對川普當局的行動產生間接影響。
這場官司輸贏如何還有不確定性，如果一直打下去，哈佛大學大機率也能堅持打到最後。這一方面是因為哈佛大學會通過金融融資、校友動員、社會募資等各種手段填補資金缺口，另一方面是因為哈佛法律團隊強大，在法律界資源深厚，也會抱著必勝的信心去堅持。結合美國歷史上的判例看，如果哈佛大學沒有明顯的嚴重干政的行為，如果川普政府給不了充足的理由和證據，他想贏官司是有難度的。不過由於現在美國法院特別是最高法院的保守化趨勢，案子最終怎麼判，確實變數很多。但川普政府勢必準備了一系列後手措施，會繼續從各方面極限施壓，以迫使哈佛就範——畢竟，如果能拿下哈佛這個“領頭羊”，那麼他重塑美國教育生態的保守政治行動就成功了一大半。 (文化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