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政壇這部“連續劇”,最精彩的一集,莫過於馬斯克和川普之間的分分合合。然而除了私人恩怨之外,馬斯克作為“科技巨頭”和川普“商人總統”的身份衝突,以及這背後代表的利益群體衝突,是不容忽視的。
7月2日,川普的“大而美法案”在參議院獲得通過,但其中一項關鍵修正案卻被否決了——禁止各州十年內監管人工智慧的修正案(AI regulation in the bill )。也就是說,美國各州有了自行立法監管AI的能力,這也許會不利於美國AI科技公司的發展。
這一變故背後,實則凸顯共和黨內部在AI發展中的分歧。州層面獲得監管AI的自由權利,暴露了美國共和黨內最隱秘的一場權力分裂,民粹右翼對科技右翼的勝利。
有學者指出,川普槍擊案後馬斯克迅速表態支援川普,是美國“科技右翼”陣營展露其立場的重要像征。緊隨馬斯克之後,美國科技企業界巨頭們集體表態,支援川普及其領導的共和黨。
以矽谷為代表的美國科技精英,曾經是進步政治的代名詞,幾十年來一直作為民主黨的可靠盟友。然而,隨著拜登政府加強監管審查,尤其是在人工智慧、加密貨幣和反壟斷領域,許多科技高管開始疏遠民主黨。在2024川普當選後,矽谷也進行著更廣泛的重組——科技精英向政治右翼的遷移。這部分美國科技企業家規模性右轉的現象,被稱為“科技右翼”。
安德森·霍洛維茨基金的聯合創始人馬克·安德森(Mark Anderson),曾是民主黨支持者,現在卻站在了川普身後。去年7月,安德森與合夥人發佈了一份倡導放鬆管制、降低稅收和對創新採取不干預態度的政策檔案。這也許提供了一種,矽谷科技精英倒向川普及共和黨的可能。
媒體們常常將川普描述為一個“民粹主義者”,主要表現在他主導Maga運動——反對政治精英、強調“美國優先”和民族主義。民粹右翼現已成為共和黨內部的主流聲音,它通過對精英機構的質疑和情緒化的動員影響黨內的議程。
於是,我們看到一個本質目標不同的聯盟開始動搖:一邊是信奉演算法邏輯、渴望自由擴張的科技精英;另一邊,是強調國家主權、靠情緒動員的民粹保守派。修正案在AI監管問題上,民粹右翼突然出手,把“兒童保護”“言論風險”“州權自治”等議題,與AI技術掛鉤,成功阻止了禁止州監管AI的修正案。這對科技右翼來說,無疑是當頭棒喝。
正如保守派研究員亞當·蒂雷爾(Adam Thierer)指出:“AI監管已成為分裂性議題,而這一次,民粹右翼贏了。”
從馬斯克和川普的友誼與反目,到現在高調宣佈組建“美國黨”(the America party),科技右翼與民粹右翼這一不穩定聯盟面對裂隙,是否會導致科技精英支援馬斯克建立全新的政治勢力?
有外媒指出,馬斯克“科技建黨”的故事可能風靡一時,但卻難以真正吸引美國選民。富人們試圖組建第三黨的行為在美國屢見不鮮。從前星巴克CEO霍華德·舒爾茨(Howard Schultz),再到科技界大佬安德魯·楊(Andrew Yang),他們都曾試圖推翻美國的兩黨制,但都以失敗告終。
《紐約時報》直言,馬斯克沒提供任何政黨組織的具體規劃,“只是喊口號”。YouGov(輿觀調查)顯示公眾對“美國黨”的興趣,僅14%支援,45%贊成“需要第三黨”,支援率遠不如馬斯克的推文熱度。馬斯克組黨也許並非想要建立穩定持續的政治勢力,更像是一種科技精英式的反叛,一種虛張聲勢。
更何況,科技右翼陣營本身也不團結。現階段他們沒有統一的意識形態,成員觀點並非一致。雖然普遍對華強硬,但部分直接在華投資的企業家則更溫和。例如,馬斯克因在華利益(上海特斯拉工廠)態度友好,並反對美國對中國製造的電動汽車徵收高額關稅。
特馬之間的關係變化,顯示出一個深刻現實,美國政壇中科技、資本和權力正在進行三角博弈。馬斯克的主張本質,是一種冒進的、極端化的、無節制的資本主義,主張破壞性創新。其來源於戲劇性的反烏托邦思想,並且高度依賴社交媒體的傳播。
有學者指出,近幾年,美國政治的主要表現之一是,收入與財富的不平等性越發深度地切進了政治處理程序中。換句話說,像富豪馬斯克這樣的科技精英,不僅希望影響政策,更想參與制定規則。
面對川普及民粹右翼代表的政策,科技資本正尋找替代機制。有分析稱,川普2.0的一系列施政表現,使一些右傾的科技精英產生了“後悔”心態。尤其在反覆的關稅政策下,美國市場震盪,科技企業股價下跌,而一些跨國科技公司的全球供應鏈也受到威脅。
於是我們能看到,這絕不是馬斯克發發牢騷、川普回懟幾句的“政壇互撕真人秀”。而是在科技右翼和民粹右翼之間的這場裂痕中,誰能爭奪右翼未來的主導權。
科技右翼希望用新形式,去中介化治國。無論是發起全民投票、頻繁在平台上表態,還是推特的演算法偏向右翼言論,馬斯克的這些操作都體現了科技右翼在積極建構一種繞過傳統體制的替代性治理機制。
科技右翼與民粹右翼之間的矛盾、競爭、試探與分裂,其實不是偶然的小摩擦,而是預示著美國政治權力結構正在發生一場深層次的重組。兩者短暫結盟於2024選舉,但在AI監管、國家治理與媒體話語權的問題上分歧日益不可調和。我們也許可以把現在的爭執,視為美國下一輪“深層政治”的預演:誰會在未來來主導權力運行和制度設計?而答案,正在更多“修正案爭議”“科技巨頭組黨”這樣的碎片化事件中,悄悄浮現。 (民智國際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