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財富》雜誌一篇文章曾以誇張的標題概括這種局面，即《人工智慧專家訪華後震驚不已：美國電網薄弱如斯，競爭或許已見分曉》。
從某個角度來看，人工智慧（AI）似乎佔據了當代地緣經濟核心敘事的半壁江山。毋庸置疑的是，當前的全球格局已由中美這兩個相互競爭的超級大國所主導。自疫情結束以來，其中一方對人工智慧豪擲千金，另一方大舉押注綠色科技。我們在等待結果，未來會向那方傾斜仍懸而未決。
數據顯示，過去數年，中國在清潔能源技術的全球生產與部署領域佔據絕對主導地位。有估算稱，中國佔全球在建風能與太陽能專案的74%。
但在人工智慧領域，有類似數據顯示美國正佔據主導地位。例如，美國人工智慧時代研究所的分析數據顯示，全球人工智慧超級電腦的運算效能中，有四分之三集中在美國。
今年夏天，我的同事發布了一份內容驚人的中美能源出口比較報告。報告顯示，中國在綠色科技領域正大幅領先美國，而美國正在化石能源產品領域超過中國。一言以蔽之，美國正在成為（或在很大程度上相當於）“石油國家”，而中國正邁向矽谷未來主義者口中的“全球首個電力國家”。
這種對比既觸目驚心，又頗具啟發性。但從多個角度來看，完整的圖像要複雜得多。畢竟，這兩個經濟體都不是由單一產業驅動，而是極為複雜的經濟體。
僅看投資額也無法反映人工智慧領域的全貌。儘管中國在該領域的投入遠低於美國，對高階晶片的使用也因為美方的出口管製而少得多，但中國的人工智慧模型仍取得令人矚目的成果。
在所謂的「具身人工智慧」（尤其是人形機器人）領域，中國或許已領先美國。此外，中國掀起大規模資料中心建設熱潮。要評估這場「智慧軍備競賽」的真實態勢並非易事，但主流觀點認為，美國的領先優勢絕非私人投資數據所顯示的那樣達到11倍之多。如果你詢問長期關注該領域的專業人士，他們對美國領先地位的基本判斷是「略佔上風」。
對美國而言，有一種現實極具諷刺意味：這兩種戰略押注中，其中一個是綁定在另一個上的。至少在目前大語言模型與超大規模運算的發展階段，人工智慧對充足且廉價的電力需求極為迫切。如今，太陽能是提供這類電力最快、成本最低的方式，但美國現任政府不僅削弱了《通膨削減法案》，還對再生能源實施全面打壓。
這正是美國近期電價飆漲且未來可能持續上漲的原因之一。幾乎所有預測都認為，未來數年美國電力需求將急劇成長，而我們在提高供電能力方面的投入卻嚴重不足，甚至反其道而行。儘管川普的支持者一再高呼掌握“能源主導地位”，但這個號稱“面向未來”的政府卻用繁文縟節來阻撓各種綠色議程，甚至以兒戲的態度破壞已經啟動的清潔能源基礎設施項目。
例如，就在8月22日，川普政府下令叫停一個已基本建成的離岸風電計畫。該項目原計劃明年併網發電，屆時將為羅德島州和康乃狄克州提供可觀的電力供應。對化石能源生產領域的投資並不足以填補這一電力缺口。
這種情況尤其值得關注，因為“讓美國再次偉大”聯盟中最引人注目的新派系“科技界右翼”，不僅痴迷於人工智慧，而且他們當初選擇支援川普，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對前政府為其未來願景所設置的監管與審批障礙心懷不滿。如今已退出政府的馬斯克，就多次在社群平台上提及中國在電力領域不斷擴大的領先優勢。事實上，或許正是在這問題上，我們能看到「科技界右翼」與川普核心支持者之間開始出現裂痕。
但派係政治是一回事，地緣政治又是另一回事。人工智慧的發展路徑之一，或許是逐漸歸於「常規技術」。若果真如此，那麼大國競爭或許也會因此趨於「正常化」。
在這樣的未來圖景中，通用人工智慧可能不再被視為當代版的「原子彈」（即所有超級大國都志在必得的目標），各方因此可能逐步放鬆近期出於「贏家通吃」心態而採取的強硬策略。如今這種變化或許標誌著世界正回歸曾經的、即使有點奇怪的狀態：大國競爭仍在繼續，但兩國經濟體系的深度融合卻減輕了摩擦。希望如此。
本文由美國《紐約時報》網站8月27日發表，原題為《美國和中國已分別下注，讓我們靜待結果》，作者是戴維·華萊士-韋爾斯。 （參考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