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enAI,玩『俄羅斯娃娃』的高手啊。
2025年的科技圈,正被一連串令人瞠目的數字點燃。
「OpenAI獲輝達1000億美元投資」、「軟銀再砸400億美元佈局AI基礎設施」、「AMD與OpenAI達成6吉瓦算力合作,附帶10%股權認購權」——這些標題在短短幾個月內輪番霸榜財經版面。
資本狂歡、估值飆升、敘事沖天,一切都讓人恍惚地想起二十年前的網路泡沫年代。
然而,當塵埃落定、新聞標題退潮,人們開始追問一個簡單而刺耳的問題:這些錢,真的存在嗎?
從表面上看,這是AI黃金時代的「新淘金運動」。
但若沿著資金流一路追溯,你會發現一個更複雜、甚至詭異的事實——同樣的幾家公司,在互相投資、互相採購、互相造勢,資金在它們之間循環流動,就像一組層層巢狀的俄羅斯套娃:外層看似龐大耀眼,核心卻越來越輕。
OpenAI、輝達、軟銀、甲骨文……它們所建構的不僅是人工智慧的基礎設施,更像是一台資本放大器。
每一次新聞、每一筆融資承諾、每一輪估值提升,都是這台擴大機的一次「功率脈衝」。
於是問題變得微妙: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科技革命,還是一場高度藝術化的金融幻術?
AI的未來,究竟在演算法的深處,還是在資本的循環裡?
短短五年間,OpenAI從一個資金緊張、依賴微軟雲端支援的研究實驗室,蛻變為全球最炙手可熱的科技公司之一。
它的估值曲線幾乎像是一根直線上升的火箭:
·2020年,估值約300億美元;
·2023年底,GPT-4推出後估值躍升至900億美元;
·2025年年中,軟銀主導的融資完成後,公司估值一舉突破3,000億美元;
·僅數月後,員工和早期投資人二級股權交易又把估值推高到5,000億美元。
在資本市場的敘事邏輯中,這種速度幾乎是「超光速成長」。
可問題是:OpenAI的利潤,並沒有跟上它的估值。 2025年上半年,OpenAI的營收約為43億美元,雖然同比增長驚人,但盈利仍然微薄——因為它幾乎把每一美元收入都砸進了算力、數據和模型訓練。
換言之,OpenAI並不是一家靠賺錢生存的公司,而是一家靠信念融資的公司。
在傳統估值體系裡,公司價值取決於獲利能力;但在AI時代,投資人更願意為「未來的統治權」付錢。
SoftBank的孫正義曾在一次演講中坦言:“AI將成為地球上所有財富創造的源泉。我們不是在投資公司,而是在投資人類進化。”
這句話幾乎定義了目前的AI投資邏輯:估值,不再是現金流幾乎的折現,而是未來主導權的下注。
OpenAI的高估值,本質上是資本市場在購買一個「未來壟斷想像」。
投資人不關心它今天賺多少錢,而在賭它未來是不是那個「控制通用智慧(AGI)」的中心。
這種現象並非獨屬OpenAI。
過去十年,每一次科技泡沫的核心都是敘事:
·2010年代的“雲端運算革命”,講的是“運算力即水電”;
·2020年代初期的“元宇宙浪潮”,講的是“數位世界的主權”;
·而2025年的“AI敘事”,講的是“智能的霸權”。
但與以往不同的是,AI的敘事更強大──它既關乎國家戰略、企業命運,也關乎人類想像。
在這樣宏大的脈絡下,理性的資本也難以抗拒這股「信仰級誘惑」。
市場看似在為OpenAI定價,但實際上,它是為「人類對AI未來的信任」定價。
當每個投資者都堅信:“如果AGI真實現,OpenAI就會是新的微軟”,估值就成為一種社會共識的鏡像——不需要現金流支撐,只需要足夠多的人相信。
正如矽谷的一句老話:“在科技泡沫裡,最值錢的不是公司,而是敘事。”
OpenAI,正是這個敘事的巔峰形式。
在財經新聞的標題裡,「投資」這兩個字總是令人興奮。
當輝達宣佈將向OpenAI投資高達1,000億美元時,市場震動、股價暴漲、分析師連夜調高目標價。
但如果把交易放到資本結構圖上,會發現一個令人不安的事實:錢其實沒怎麼動,只是在原地繞圈圈。
第一層循環:資本從軟銀出發
故事要從2025年春天說起。
軟銀主導了一輪規模高達400億美元的OpenAI融資,
孫正義在發布會上豪言:“我們正押注下一次人類文明的飛躍。”
然而,軟銀的錢從那裡來?
相當一部分來自Vision Fund(願景基金),而願景基金的主要LP(出資人)是中東主權財富基金-包括沙烏地阿拉伯PIF(公共投資基金)與阿布達比Mubadala。
換句話說,這筆「日本資本」的背後,其實是中東的石油美元。
於是第一層娃娃形成了:能源資本→軟銀→OpenAI。
第二層循環:OpenAI拿錢買GPU
融資到帳後,OpenAI並沒有把錢存在銀行,也沒用來回購股份。它立即投向了最燒錢的戰場——算力。
GPU是AI模型訓練的“血液”,而這個領域幾乎被一個廠商壟斷:NVIDIA(輝達)。
據路透報導,OpenAI計劃在未來數年內部署10吉瓦規模的NVIDIA系統,單是首期採購就可能耗資數百億美元。
於是,軟銀的錢繞了半圈,流進了輝達的帳上。
輝達的銷售額上升、獲利暴漲、股價飆升,2025年7月,輝達市值一度突破4兆美元,成了地球上最貴的半導體公司。
於是第二層娃娃出現了:OpenAI(花錢)→NVIDIA(賺錢)。
第三層循環:輝達再反向投資OpenAI
就在大家還在為GPU價格討論不休時,輝達又宣佈:將「分階段投資最高1000億美元支援OpenAI的基礎建設」。
這聽起來像是一場“慷慨的資本注入”,但從結構上看,它更像是反向鎖定協議:
輝達投錢→OpenAI用這筆錢再去買更多輝達晶片。資金從帳面看是投資,實質是供貨抵價+策略綁定。
於是第三層套娃閉合:NVIDIA(投資)→OpenAI(購買)→NVIDIA(收入)。
第四層循環:甲骨文與雲端的迴聲
別忘了還有一個重要角色:Oracle(甲骨文)。
OpenAI的雲端基礎設施部分部署在Oracle的伺服器上,而Oracle與NVIDIA有長期的硬體合作。當OpenAI的算力需求成長時,Oracle的雲端服務收入同步上升。
而根據外媒報導,軟銀和Vision Fund在部分雲端服務與資料中心公司中也有持股。
資本由此再次回流到它的上層出資方。
於是第四層娃娃浮現:Oracle(提供算力)→收益成長→Vision Fund(持股)→軟銀(再投資OpenAI)。
資金的每一次流動都被包裝成“投資”或“戰略合作”,每一層都在抬高上一層的估值。
最終,帳面上出現的是巨額資本活動、驚人成長與媒體狂歡,但真正進入實體經濟的「新增現金流」可能遠低於人們以為的數字。這就是AI產業正在上演的「資本俄羅斯娃娃」。
一層包著一層,每層看似充滿金光,
但一旦外層敘事崩塌,內在的空氣就會顯形。
在這場循環中,GPU不再只是科技產品,而成了金融工具。
它能被抵押、被計價、被炒作、被當作投資承諾的基礎。
資本市場已經把「算力」視為一種新的「貨幣」。正如一位投資人調侃道:“我們不再投資公司,我們投資的是GPU。”
當硬體變成金融資產,AI產業的資本邏輯,也從「創新驅動」轉向了「循環驅動」。
在現代資本市場裡,最值錢的從來不是數據,也不是晶片,而是故事。
故事讓資本流動、讓估值飛升、讓泡沫看起來像未來。而在2025年的AI狂潮中,這個故事的導演與演員,幾乎完美配合。
1. 媒體的回音壁,新聞標題就是股票引擎
當輝達宣佈「計劃投資OpenAI1000億美元」時,財經媒體的推播幾乎是同步爆炸。
你可以在同一小時看到數十家新聞網站以相似的標題刷屏:“AI歷史最大投資落地”“OpenAI開啟超級計算時代”“輝達與OpenAI攜手,打造人類最強算力平台嗎。”
讀者點擊,股民興奮,演算法推更多。
在這種輿論回音壁中,「意向性投資」就能瞬間轉化為「現實資本流入」的幻覺。
但如果你仔細讀完原始檔案,你會發現——所謂“1000億美元”,其實是分階段投入、與基礎設施部署掛鉤的承諾,甚至可能包括設備折價、未來股權認購等非現金條款。可在市場敘事中,這些細節無足輕重。
標題才是現實,敘事即事實。
2. 資本的心理劇,每個投資人都怕錯過“下一個蘋果”
在資本市場上,有一個比「虧錢」更可怕的詞:錯過。
從華爾街到東京、從矽谷到利雅德,基金經理們都在追逐同一個幻覺——“如果AGI真的實現,而我沒投OpenAI,那就是歷史性失誤。”
這種情緒,叫做FOMO(Fear Of Missing Out,錯失恐懼症)。它是現代金融敘事中最強的驅動力。
正是這種心理,讓投資人們願意在利潤模糊、現金流尚未穩定的情況下,仍然不斷「加倉未來」。在這樣的情緒中,估價不再是理性計算,而是一場信仰競價。每個人都在賭別人會相信得更久。
3. 信仰的疊加,AI成為“資本宗教”
AI不僅是一項技術,也是一種信仰。它承諾效率、智慧、永恆增長——幾乎擁有現代宗教的一切元素。
OpenAI在其中的角色,像是「造物主工廠」;輝達提供的是「聖器」;軟銀、微軟、AMD等資本巨頭則像「福音傳播者」。
他們共同建構了一個宏大的信仰體系:“AI不僅會創造利潤,還會重塑人類文明。”
而投資這個故事,就等於投資未來。在這種精神框架下,傳統的財務審慎、周期規律、泡沫警覺,都顯得「落後」甚至「不信」。
當信仰大於邏輯,資本的流動就不再需要理性。
4. 誰在買單?
所有泡沫都有買單者。
在這場「AI信仰盛宴」中,買單的可能有三種角色:
1.後進投資者-當故事開始褪色,他們接手的是高估值與低流動性的股份。
2.普通股民-在二級市場上為輝達、AMD等公司的「敘事溢價」付出真金白銀。
3.全球經濟-當資本過度集中於少數AI龍頭,創新生態被擠壓,風險累積在同一個系統節點。
最終的結局,往往不是“泡沫破裂”,而是“信仰坍縮”。當敘事的能量消散,所有數字都會顯得脆弱。
每一個時代的資本神話,都有它的影子。
AI的故事講得太完美,以至於它的風險幾乎被神話本身吞沒。
但當我們撕開金光閃閃的外殼,底下浮現出的,是一個熟悉的輪廓:資本循環、估值幻覺與系統共振。
1. 估值幻覺-當利潤缺席,信任就是泡沫
OpenAI目前的估值已經逼近5000億美元,但它的營收和現金流仍然難以支撐這個數字。
即使樂觀假設其利潤率在未來三年內提升至20%,也意味著投資者在為未來20年的收益提前買單。
這並非估值錯誤,而是一種心理共識:“只要故事夠大,時間就不再重要。”
問題在於,信任一旦動搖,這種結構會瞬間反轉。
OpenAI的估值並非基於資產或利潤,而是基於「人們對AI未來的信念」。
而信仰的價格,往往是崩塌式的。
正如華爾街的老話:“泡沫不是在破裂那天形成的,而是在所有人都相信那天形成的。”
2. 互依風險-當幾家公司共享同一條神經
在「AI資本循環」中,OpenAI、輝達、軟銀、甲骨文之間的關係,不再是供應鏈,而更像是一種資本共振網絡。
它們的股價、估價與預期互相綁定:OpenAI的成長依賴於輝達的算力;輝達的股價部分依賴OpenAI的採購計畫;軟銀的帳面收益來自輝達和OpenAI的估值;甲骨文的雲端運算業務又與OpenAI的部署緊密相關。
這種互相依存讓系統看似穩定,實則脆弱。
只要鏈條中任一環節出現流動性緊張或監管打擊,整個循環就可能出現「連鎖去槓桿」。
這正是資本史上最危險的結構之一-共振型風險(Resonant Risk)。當所有人的成長假設都指向同一個未來時,那未來就成了最脆弱的變數。
3. 監理灰區-資本與供應鏈的模糊交織
從形式來看,輝達投資OpenAI、OpenAI採購輝達,並不違法。
但從經濟實質上,它已經接近「垂直整合+資本交叉控制」的邊界。
問題是,監管體系尚未準備好應對這種模式。傳統反壟斷法更關注“市場份額”和“價格操縱”,卻很難識別“投資綁定+敘事放大”造成的市場集中。
這種模糊地帶,讓幾家巨頭能在合法框架下完成事實上的壟斷協同:鎖定產業鏈上游(晶片、雲端服務);壟斷演算法標準與模型生態;透過資本滲透掌控未來競爭者的命脈。
表面上是合作,實質上是一種新型軟壟斷。
資本的故事,總是從夢想開始。
AI革命的敘事之所以如此動人,是因為它觸及了人類的終極慾望──創造比我們更聰明的存在。
在這個願景之下,所有的投資、合作、估值、策略,都顯得理所當然。
因為我們不是在買一家公司的股票,而是在押注一種未來。
資本的偉大之處,在於它能讓夢想提早發生;資本的危險之處,在於它也能讓幻覺看起來像現實。
OpenAI、輝達、軟銀、甲骨文…
他們並非惡意造夢者,而是這個時代最聰明的「敘事建築師」。
他們用資金、技術與輿論,在現實與想像之間搭起一座看似穩固的橋。
只是這座橋的鋼筋,是由信任與預期鑄成的。
回望這場盛宴,我們會發現──AI革命不僅是機器學習的故事,更是資本如何學習人性的故事。
它學會了貪婪、恐懼、從眾、敘事、造夢——學會如何在沒有利潤的情況下,讓每個人都相信自己參與了未來。
也許,這才是人工智慧最早掌握的真正技能。 (數據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