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塊鏈、央行數字貨幣、虛擬銀行、人工智能等將怎樣改變傳統金融業

一場“古典”金融機構暢談“新興”科技的圓桌對話在香港發生。

11月2日，香港國際金融領袖峰會上，紅杉中國創始及執行合夥人沈南鵬擔任論壇“科技、創新及金融的未來”的主持，貝萊德總裁Rob Kapito、摩根大通總裁兼首席運營官Daniel Pinto、匯豐銀行集團行政總裁Noel Quinn和渣打銀行集團行政總裁Bill Winters擔任分享嘉賓。

他們以區塊鏈、央行數字貨幣CBDC、虛擬銀行、人工智能、大數據、加密資產為切入點，探討了科技將為傳統金融業帶來哪些挑戰，更孕育出那些機遇，分享了他們在這些新技術浪潮中如何應對層出不窮的變化。

實際上，這些老牌資管機構本身已或多或少涉獵了區塊鏈、代幣等。他們將之與自身的業務流程進行耦合。例如，JP摩根推出了JP Morgan Coin，這是一種基於區塊鏈技術、可實現機構賬戶之間的即時轉賬支付的數字貨幣。貝萊德（又名黑石）則投資了比特幣銀行Circle。去年在匯豐全球業務中轉移的資金量達66萬億美元，其中98%直接通過數字化流程執行。

而就在這場對話的前一天，10月31日，香港財政司（財經事務及庫務局）正式發布《有關香港虛擬資產發展的政策宣言》，就在香港發展蓬勃的虛擬資產行業和生態圈，闡明政府的政策立場和方針。至此，中國香港向建立全球加密貨幣中心邁出關鍵一步。

以下為對話內容，有刪減：

沈南鵬：我非常有幸作為主持人，我們將會談到科技創新還有金融的未來。首先，科技真的是重塑金融的未來，我相信沒有其他任何的創新，在重塑金融的未來方面，可以跟科技比較。去中心化的金融現在也是小規模的。兩天之前，香港的財政司發行了一個政策，有關香港的虛擬資產發展，市場對此是非常歡迎的。我們有三個先導計劃，其中一個項目跟我們有關，NFT。此外，政策也講到綠色債券的代幣化，也談到其他的加密資產。

首先我問一個問題，Daniel，摩根大通在支付方面有一些新的舉措，是不是可以跟我們談一下科技帶來了什麼樣的未來？

Danniel：非常感謝，三年沒來香港了。首先我們銀行內部在加密的資產或者貨幣方面已經有一段時間的討論了，有的人比較正面積極，有的人不一定那麼積極，但我們都談到了加密貨幣的力量。

科技對於我們機構為客戶處理很多交易是非常有用的。因此我們成立了一個平台Quorum，一個分佈式、分類賬的平台，讓公司、我們的客戶都可以使用。這就是我們的其中一個服務或是一個產品。

我們還有一個銀行的網絡，有大約100家的銀行參加，這是一個共享數據的平台。在美國，一般的人還是開很多支票，用很多老舊的方法，而我們試圖用數字的方法去完成一些交易。未來有更多的銀行參加我們這個平台的時候，我們將會推出更多的服務，比如說外匯、支付等等，可以在當中開發一些新的產品，然後在這個平台上面進行分銷。

我們在思考還有什麼其他的可以做的，我們也推出了JP Morgan Coin（基於區塊鏈技術、可實現機構賬戶之間的即時轉賬支付的數字貨幣），與全球不同賬戶的流通、支付有關。我們跟新加坡的金融管理局、淡馬錫、還有新加坡開發銀行合作，也開發了新幣跟美元的支付平台。

數字化、代幣化是一個趨勢，這是已經來臨的未來，這個未來會帶來一些挑戰。我們有一個公眾的區塊鏈，我們正在努力做一個代幣化的環境，現在其實在一個非常開端的階段。我們在一段時間內會慢慢地前行，但是到某一點，這種科技將會加速發展。

沈南鵬：好的。Rob，你們有非常大的合作的加密貨幣項目，這一些投資項目背後是怎麼樣的一個情況？

Rob Kapito：我們對於我們用的詞彙非常謹慎，我們講到區塊鏈、加密資產、加密貨幣，它們都有非常長、非常複雜的歷史。

但是把我們的金融生態系統數字化，這是大家都要參與的一個事情。我這些在台上的同事，在這件新穎的事情上，他們都已經有非常長足的發展。

在過去兩年，我們看到在數字的資產方面、區塊鏈方面，已經形成了一個生態環境，已經在加速發展。同時我也看到，我們的客戶他們更願意投資這個方面，他們也更想要了解我們在銀行內部的應用。

所以我明白，加密貨幣數字化對於我們銀行貝萊德是非常重要的，同時對於我們的客戶來說也非常重要。很重要的是，我們和其他的銀行怎麼互動，在新的市場裡面我們怎麼運作？這都是很重要的課題。

那我們做了一些什麼？我跟大家一樣，不斷地去了解有關的進度，包括資產的管理者、交易所等等。我可以告訴大家，大家都用了很多的資源去研究科技，我們是因科技推動，而且是由客戶的需求推動的，包括加密貨幣生態系統的成熟化。

我們做了些什麼？我們貝萊德，有一個叫阿拉丁（Aladdin，貝萊德的風險管理、投資分析金融科技平台）的產品，是一個數字資產交易在全生命週期的加密貨幣項目，它的客戶可以持有加密的資產或者是貨幣，讓我們的投資者在加密的投資方面可以更好地管理他們的投資組合，它是一個有效率控制風險的操作模型。

我們也投資了一個叫Circle的平台，它們是一個穩定幣。它支持USDC。它能改善效率、避免貪腐，所以我們想盡量利用這些機會，來使支付系統融合更多人，能夠在抵押物方面增加效率，讓大家能夠更多地互動。

沈南鵬：你說到Coinbase，這是一個少數能夠符合各地規管機構的加密資產交易所。他們不但有一些穩定幣，還有政府的電子貨幣。

Noel Quinn：我給個例子，去年在匯豐全球業務中轉移的資金量達66萬億美元，其中98%直接通過數字化流程執行。30年之前我們已經推出了一個電子貨幣系統，現在已經是第三階段，所以數字化已經有很長的歷史了。電子貨幣在過去5年發展得很快。中央銀行電子貨幣能夠從一個客人到另外一個客人，把流動性很快地轉移給另外一個客人。當然，實時的跨境支付還沒有發生，儘管它在一個銀行的系統之內可以發生，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很容易地把錢實時轉到給客人，但這只是我們自己銀行的系統，具體銀行之外，還要看中央銀行電子貨幣等的態度，也要靠區塊鏈。

我們認為區塊鏈很重要，所以我們跟金管局合作來運用區塊鏈。我認為這對中小型企業是很有前途的，能夠在將來讓中小企業很容易地把錢在國際之間轉移，現在只是大企業能夠做到，這需要各個國家之間的合作來達成。

我們第一次的區塊鏈交易執行是在大概4年前，當時是亞洲跟中東之間的實時交易，是用區塊鏈執行的。區塊鏈並不是單一的數字執行方法。

Bill Winters： Rob回溯了大量的背景信息。中央銀行、電子貨幣、跟穩定幣都各有它的作用。有些人說中央銀行電子貨幣（CBDC）是應對穩定幣的一個方法，這樣錢的流通能讓中央銀行看得更清楚。

而你跟那些circle的同事談，他們常常都在想怎麼能夠方便客人。中央銀行他們並不是常常想著客人的利益，他們是想金融政策、財政政策、經濟增長那些事情。對於規管機構來說，中央銀行電子貨幣不但能代替穩定幣，甚至還能夠代替銀行，這些是一些存款，但是不是在銀行里面的。這些是很有趣的問題，中央銀行應該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中央銀行的基本角色與金融穩定又有什麼關係？

這些中央銀行家，他們現在也在思考這些問題。包括針對犯罪的問題，市場的自由流通透明度，這些都是中央銀行關注的問題。現在才剛剛開始，到最後交易的成本會越來越低。

沈南鵬：金管局（香港金融管理局）發出了8個虛擬銀行牌照，其中1個是給渣打銀行的一個子公司。虛擬銀行現在怎麼樣？對你們自己本身的實體銀行業務有什麼影響？

Bill Winters：我們很感謝金管局發給我們虛擬銀行的牌照，這是一個很有趣的實驗，對於香港的居民也是很重要。我們的第一個數字銀行，是在香港，現在在新加坡也複製了一個。渣打銀行、香港電信，還有其它的機構，他們一同合作的結果是非常成功的，有40萬的顧客，我們有各種各類的存款，有各種的投資產品，我們的增長很快，我們覺得明年年底或者2024年就可以收支平衡。這是不容易的。當然我們的存款跟一般銀行的存款是不同的，比如信用卡可以有一些積分等等。但是最終要看這些客人他們得到的感受。當然，我們現在跟一些網上的投資公司合作也有一些風險。

我們的顧客數目增長得比我們預想的快得多。我們跟新加坡的一個集團合作，新加坡人他們每天都光顧這些超市，所以要看你跟什麼機構、什麼公司合作，否則沒有人會採用你的虛擬銀行。我們在非洲也有數字銀行，在馬來西亞我們也有很成功的例子等等。在這些區域，虛擬銀行是可以和傳統銀行有互動的。

沈南鵬：（虛擬銀行）會不會危害到你們的（實體銀行）業務呢？

Bill Winters： 30來歲的人他們比較喜歡數字銀行。數字銀行對我們的銀行業務是有幫助的。

沈南鵬：接著我想問匯豐的Noel，另外還想問Daniel Pinto。數字銀行領域有些新入場的玩家，有些是大科技公司，比如阿里巴巴或者Google，此外拉丁美洲也有一些初創的公司。外界認為這是所謂的挑戰銀行。你們對這些挑戰者、競爭者擔憂嗎？他們能夠改變整個銀行的運作規律嗎？

Daniel Pinto：零售業務至今為止是混合的模式最好，你有一個分行的網絡，也有數字服務，這是我們在美國很成功地做到的。我們有6500萬的客人，有信用卡，我們的業務佔了市場的65%。

當然是競爭是很熾熱的。但是要重複這個模式是很不容易，因為要花很多億的投資，花很長的時間。但是我們怎麼把我們的業務多元化？走出美國之外？就是要靠這些數字銀行。

我們在英國就推出了數字銀行。第一年，我們有120億美元的存款，增長得很快，客人數目也增長得很快。我們在那裡能夠競爭，我們摩根大通的資產負債表，讓客人有信心，所以我們從0開始創造了一個新的平台，讓我們有能力給客人一種全新的感受。

除此之外，我們還是世界最大的零售銀行之一。我們收購了巴西的數字銀行。我們跟他們談的時候，本來他們有500萬個客人，兩年之後變成了1700萬個客人。他們貸款、存款都能用上我們的數字銀行系統。所以你可以想像，這個是怎麼給我們賦能，讓我們做得更好的。

當然那些純粹的數字銀行，對我們是有挑戰的。對我們來講，我們是有網點的銀行。到現在為止，像我們這樣的一個銀行，我們會持續地為長期的未來投資，然後我們將會有我們的相對優勢。

另外作為一個已經成立的機構，我們當然是要擁抱新的科技，包括金融科技。每一個銀行都會選擇自己競爭的板塊，我們有很大的投資是投放在金融科技方面的。在匯豐銀行，例如香港支付電子錢包，消費者跟消費者之間的支付，或者是和商戶之間的支付，我們現在在電子支付平台方面已經有290萬個賬戶。

當然我們匯豐銀行服務個人客戶還有機構公司，但是同時在香港我們也要建立我們的數字銀行。經過三年的發展，我們有50%的香港消費者在我們的數字銀行模型裡。怎麼去複制，這個也是我們在考慮的問題。

所以我回答你剛才的問題，很簡單，科技公司在參與，我認為是無可避免的，我們要擁抱他們，把他們帶入我們的運作裡面。

沈南鵬：我們剛才聽到阿拉丁是個非常好的工具，是一個分析的工具，你們也是最大的資產管理人，我想問的是，做一個新的業務線，對於你們自己或者是客戶或者是競爭對手，科技可以提供什麼？

Rob Kapito：我相信大家都想做一個科技公司。所以我們看任何一個銀行或者資產管理人，你看他們的報告，他們都說投放在科技方面。

我們重新定位自己的數字業務已經有30年了，開始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想到人工智能AI將會在我們公司有個實驗室。我們投資的團隊是用科技、數據科學去建立他們的投資組合的，金融科技每年為我們帶來13億美元，去年又增加了10%。

在科技方面，我知道任何一個公司在資產管理或者是在金融服務方面的工作清單是很長的。意思就是說，我們真的要聚焦我們的能力、精力，怎麼提升我們的表現，怎麼管理好投資，同時更貼近我們的客人。

在投資科技方面，我們不想要重新造輪子，因此我們就設計了阿拉丁，它是我們自營自有的一個投資組合財富管理模型，我們公司是最大的一個使用者。它把我們跟我們的競爭對手區分出來，但最後，資產管理還有科技的解決方案，都是建立在信任上的，信任是最重要的，我們的客戶一定要相信我們的銀行是為他們的利益工作的，因此他們對我們是需要有信任的。

阿拉丁是一個科技的平台，把我們的投資程序進行整合，讓我們可以更好的分析風險，同時有一個更為有效率更整合的解決方案，讓我們可以加大發展，同時也把我們員工放在一個數據庫、一種語言、相同數字上進行工作，讓我們有這樣一個共享的系統。我們很多年前已經做了這個決定，當時有很多的議論，最後我們做了這個決定，我們把它當作一種服務提供給我們的客戶。

多年來我們應他們的要求，我們也改變、推進了阿拉丁。我要鄭重地聲明，它不是做投資決定的，投資決定是我們的專人做的，它也不會為任何的人做投資的決定，它只是幫助我們的員工更好地完成他們的工作，讓他們可以最快速地得到數據，然後根據他們的客戶或者是我們公司的一些目標和目的去做投資的決定。

最後一點，每一個阿拉丁的客戶，他在阿拉丁上都有一個量身訂造的解決方案，阿拉丁是在一個有保護、有分割的情況底下把解決方案遞交個我們的客人的，讓我們的客人有更多的選擇，有更多的有區分性的分析，更個性化。我們的客戶現在在找一些嶄新的解決方案，新的投資選擇，阿拉丁是可以提供這一些解決方案的。因為我們的世界，環境在不斷地快速改變，我們一定要繼續地追趕，這個是大家都要做的，包括我們貝萊德。

沈南鵬：你剛才也提到人工智能大數據。比如說在製造新的產品方面，數據的合規也是一個問題，在不同方面、不同渠道拿到數據怎麼使用也是一個問題。

Noel Quinn：像我們這樣的銀行，我們有很多的數據，外匯的數據、交易的數據、客戶的數據等等。

作為一個國際的銀行，我們做支付的時候，首先我們要知道當中有沒有欺詐的情況，所以我們用上了AI人工智能。針對欺詐偵查，AI人工智能可以把我們提升到更高的一個層次，我們要建立下一代更為精密的AI人工智能，可以偵查一些行為，偵查出一些潛在罪案的情況。AI人工智能偵查欺詐的精密程度每個星期每個月都在增長。

我相信除了我們銀行，所有銀行都應該在做同樣的事情。至於全世界的監管者，都是要不斷提升系統，讓系統可以把不恰當或者非法的行為偵查出來。

沈南鵬：Daniel，請問大數據AI人工智能在你們的客戶服務方面又是怎麼用上的？

Daniel Pinto：我們成立我們的人工智能實驗室，這些都是非常好的事情，但是最後，人要用上他們才是有意義的。所以。科技一定要有更多的應用場景，將來會有更多的應用情景。我提出幾個方面，例如固收或者是股票的交易等等都是可以使用AI人工智能的。

一個本來是有規律的運算，是很簡單的，你給予一些命令，就能做運算，然後把它提供給客戶，最後在市場上面實行，這種是簡單的。

另外就是欺詐的情況，無論是多精細的運算，到最後都會有很多的衝擊。而人工智能真的是可以減低欺詐的可能性。

在零售銀行方面，這裡有一個非常迷人的發展。我給你一個例子。我們全球都有呼叫中心，有一個客人打電話需要支援，他跟我們呼叫中心的人員對話，他們對話的過程當中，機器聽著他們對話，同時提供一些資料反饋給我們的員工，有些什麼可能的解決方案，幫助客戶的問題得以解決，減少解決這個問題的時間。

同時我們在很多其他的場景上也在用到人工智能。

Bill Winters：每個公司都知道科技的力量。剛才兩位都講他們怎麼使用公司之內的數據，實際上我們也用外面來的數據，比如在應對金融的犯罪案時。

我們集團之內有三個公司，我們用我們的數據來看有什麼犯罪的跡象，比如人口販賣，我們會用到剛才兩位所講的工具，我們自己的數據，以及銀行與我們之間的各種交易等等。所以，我們常常都有交換數據。比如我們從香港電信或者從倫敦的合夥人那裡都得到一些數據，這些數據跟我們自己的數據是不同的，把這些數據混合起來，比我們自己單一的數據有用得多。

沈南鵬：全球的規管當局都在看加密資產跟區塊鏈，作為一個領頭的金融服務公司，你會怎樣告訴這些規管當局，讓他們既能規管，又能保護客人？

Bill Winters：我對規管當局的忠告是，要把這些新的幣、新的技術融合到你的系統裡面，不要把它放在外面，當然要小心去做，但是要把這些新的技術帶進你的系統裡面去做。假如你把它看成加密資產技術，就不應該規管技術，而是要讓他能夠創新。加密資產已經成為一個資產的類別，大眾市場已經可以買賣這一類資產的時候，當然就需要規管它。但假如單單是一個方便支付的科技，又是不同的。所以，所有的資產類別都應該受到規管。（中國企業家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