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1月，Roubini Macro Associates的首席執行官努里埃爾·魯比尼接受《財富》雜誌採訪時的觀點，可謂是坐實了他“末日博士”的外號。魯比尼警告說，全球經濟正在因為不斷上升的公私債務、頑固不降的通貨膨脹、激進的加息以及其他一系列“巨大威脅”而面臨“一場另一個版本的大蕭條”。

在長達一個多小時的採訪中，有一小段關鍵的談話並未出現在最終發表的版本里，但今天看來卻一語中的。魯比尼警告道，如果某個經濟部門出現了債務和盈利問題，這些問題“可能演變成一場銀行業危機”。

他的話很有先見之明：矽谷銀行（Silicon Valley Bank）和簽名銀行（Signature Bank）於上周先後倒閉。兩家銀行都和目前正在苦苦支撐的科技初創公司及加密生態系統緊密相關。儘管監管機構在上週末已經介入，出手救助這兩家銀行的儲戶，但魯比尼仍然認為銀行業危機遠未結束。

美聯儲（Federal Reserve）在3月12日宣布，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Federal Deposit Insurance Corporation）將“全額保護（矽谷銀行和簽名銀行的）全部儲戶，無論此前有無投保”，並在另一份聲明中以適用“系統性風險例外條款”作為採取上述行動的理由。但魯比尼在3月13日接受《新聞周刊》（Newsweek）採訪時警告道，“全球蔓延”存在“自然滯後”，監管機構不可能永遠充當救世主。

只是地區性銀行的問題？

魯比尼於3月13日表示，矽谷銀行和簽名銀行的問題可能會蔓延至儲戶規模較小、證券價值縮水的美國其他地區性銀行。他同時也是紐約大學（New York University）斯特恩商學院（Stern School of Business）的名譽教授。他指出，如果這些銀行遭遇儲戶擠兌，從而不得不以當前市價出售所持資產，將會是一場災難——就像矽谷和簽名銀行一樣。他認為：“擠兌可能會繼續，危機還沒有結束。”

魯比尼還說，他預計目前地區性銀行的問題暫時不會蔓延到美國大型銀行或更廣泛的金融體系，持這種觀點的並非只有他一個人。投資研究公司New Constructs的首席執行官戴維·特雷納在3月10日向《財富》雜誌表示，他認為矽谷銀行的破產不會對整個銀行業造成“蔓延性風險”，“大銀行的存款基礎比矽谷銀行更加多元，財務狀況也較為健康。”

部分專家稱，一些大銀行實際上因為地區性銀行出現問題而從中受益，因為儲戶紛紛湧向更安全的機構。以美國銀行（Bank of America）為例，在矽谷銀行和簽名銀行倒閉的過程裡，吸收了超過150億美元的存款。

但魯比尼於3月13日做出了另外一個有先見之明的預測，在這個預測中，全球銀行業的前景就沒有如此美麗了。他說，隨著利率上抬，一家大型歐洲銀行可能會出現問題。他好像又說對了。

一個可能引發全球“蔓延”的新威脅

3月15日，瑞士一家銀行瑞士信貸（Credit Suisse）在其最大股東沙特國家銀行（Saudi National bank）表示不再繼續注資後股價大跌逾20%。瑞信的問題導致歐洲銀行股於3月13日大幅下挫，歐洲斯托克銀行指數（Euro Stoxx Bank Index）大跌8.3%。這正是魯比尼此前擔心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儘管他並未點名到底是哪家銀行。

“歐洲至少有一家金融機構長期資本不足，在資本調整方面存在問題，可能有一些不良資產、一些長期證券敞口和未實現虧損。”他在3月13日告訴《新聞周刊》：“如果這家機構出了什麼問題……就將產生更重大的系統性影響——因為我們說的是擁有數万億美元資產的機構，而不是只有4,000億美元的矽谷銀行。”

瑞信早就面臨問題，那時矽谷銀行和簽名銀行還沒有倒閉。2022年最後一個季度，該銀行客戶共計從其財富管理業務利潤中心取走價值1,190億美元的資產，而且因為對沖基金Archegos在2022年倒閉，高管們被迫計入了與該基金相關的55億美元虧損。現在，據魯比尼說，在其第二大主要投資者、Harris Associates的戴維·赫羅在本月早些時候出售了所持股份之後，瑞信已經處於失敗的邊緣。

“問題在於，按照某些標準，瑞信可能大而不倒，但也同樣因為太大而救不了。目前還不清楚……聯邦系統是否有足夠的資源來實施救助。”這位經濟學家在3月15日向彭博社（Bloomberg）表示，如果瑞信沒有獲得資金注入，“糟糕的事情就會發生”。

在魯比尼發表上述言論之前，瑞士信貸的首席執行官烏爾里希·科爾納在3月14日表示，瑞士信貸的情況與硅谷銀行非常不同，“標準更高，而且有實質性區別”。他還指出，在美國地區性銀行出現問題之際，該行出現了客戶流入。瑞信的董事長阿克塞爾·萊曼於3月15日向彭博社表示，該行不需要任何政府援助就能夠繼續運營。

但在2022年11月接受《財富》雜誌採訪時，魯比尼警告稱，如果大銀行內爆引發銀行業危機，可能就會蔓延至政府部門和更廣泛的經濟領域。

“銀行業危機會在銀行間形成惡性循環，可能演變成主權債務危機。”他說，“問題是，你無法輕易地將某個經濟部門與另一個部門隔離開，它們都是相互關聯的。”

魯比尼長期以來一直認為，深度衰退是全球經濟最有可能面臨的結局。他在本週表示，最近的銀行問題意味著，“硬著陸”現在也“顯然不可避免”。

“維持經濟穩定、抗擊通脹需要大幅提高政策利率。但現在，金融穩定風險要求降低政策利率。所以我們將面臨一場危機。”他於3月15日在推特（Twitter）上寫道。（財富中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