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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倫周刊：芒格最後一次《每日期刊》年會問答｜生而為人，就必須面對
我們本來就生活在一個充滿罪惡、痛苦和錯誤的世界。
編按
芒格是一位投資大師，更是一位人生智者。在芒格過世之後，我們重溫他在生前參加的最後一次《每日期刊》股東年會上的問答，這些問題來自《每日期刊》的股東和ChatGPT，它們包括芒格的投資理念和決定、他對比亞迪、槓桿、加密貨幣、中美關係和人性的看法，芒格的回答充滿了智慧與機鋒。歡迎讀者留言發表您對芒格之道的看法，我們將選出三位讀者，每人贈送一本《芒格之道》。
問：ChatGPT 給您提了一個問題：“芒格先生，您講了很多種造成人類誤判的心理傾向。請問哪種心理傾向最難克服？您是怎麼做的？”
芒格：因為「否認現實」這種心理傾向，人們很容易做出錯誤的判斷。有時候，現實讓人難以接受，人們會自己騙自己，裝作事情沒有發生。在商業中，如果大環境已經徹底改變了，還是執拗地走老路，把錢大筆大筆地丟進去，最後只能淒慘收場。
在資產管理產業，我們也能看到「否認現實」的現象。扣除所有費用，有多少基金經理人能跑贏指數？我估計，100 個裡，大概只有5 個能長期穩定地跑贏指數。那些跑不贏的，他們不就是在「否認現實」嗎？他們明明做的是無用功，卻也向客戶收取大筆費用。一個寡婦，把50 萬元錢交給了基金經理人管理。基金經理人每年收她1% 的管理費，績效不如指數，這基金經理人良心何在？沒辦法，基金經理人賺的就是這個錢。他們不可能去考慮什麼寡婦不寡婦，有用沒有用的。整個資管產業都被自欺欺人的氛圍籠罩著。
2000 多年前，古希臘的德摩斯梯尼(Demosthenes) 說：「人們善於自欺，人們想得到什麼，就會相信什麼。」(Nothing is easier than self-deceit. For what each man wishes, that he also believes to be true.)人們欺騙自己的例子還有很多。「否認現實」的心理傾向很普遍，也很難克服。
資管業吞噬了龐大的代理人費用，這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行為。沒一個基金經理人敢面對現實。基金經理要養家活口，沒這些管理費、手續費，他們就沒辦法生活。先保住自己的利益再說，至於客戶的利益，他們顧不了那麼多。
波克夏不一樣，《每日期刊》也不一樣。蓋林和我沒從公司領過一分錢，我們不拿工資，不領董事薪水。我用自己的電話談生意，用自己的車辦公事，從來沒讓公司報銷過。像我們這樣的，太少了。波克夏、《每日期刊》如同鶴立雞群。
目前，期刊科技制定了一項股權激勵計劃，我們準備了100 萬美元的《每日期刊》公司的股票。這100 萬美元的股票不是公司發行的，而是我個人贈與公司的，讓公司用這部分股票激勵員工。這個做法是我和比亞迪的王傳福學的。
在比亞迪的發展過程中，創辦人和董事會主席王傳福拿出了自己的部分股票，用於激勵公司主管。他不讓公司發行股票，而是自掏腰包。去年，比亞迪爆發了。新能源汽車銷售強勁成長，比亞迪的稅後淨利潤預計可達160 多億人民幣。
作為汽車產業的一股新生力量，比亞迪160 億元的成績單十分亮眼。俗世中，人們堂而皇之地追逐自己的利益，哪管什麼道義不道義。《每日期刊》、波克夏、比亞迪不一樣，在這裡，仍能找到資本主義的古風道義。
問：您為什麼投資比亞迪，而不是特斯拉？比亞迪有何過人之處？
芒格：這個問題太簡單了。去年，特斯拉在中國降價了兩次，而比亞迪則接連漲價。在中國市場，兩家公司進行了正面競爭，比亞迪「吊打」特斯拉。前幾年，比亞迪還是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公司。目前，比亞迪在中國擁有9 大整車生產基地，總佔地面積幾乎是曼哈頓島的一半。
問題：2022 年，波克夏賣出了一部分比亞迪的股票，也賣出了台積電的股票。請問這是單純出於投資考量嗎？還是因為擔心中美關係？
芒格：一方面，比亞迪現在的本益比超過了50 倍，價格很高了；另一方面，比亞迪的汽車銷量今年仍有望增加50%。大約一年前，《每日期刊》賣出了我們持有的部分比亞迪股票。我們賣出時，價格比現在還高。《每日期刊》不是迷你版的波克夏，我們不是波克夏的影子。
比亞迪的本益比已經來到了50 倍以上。按照比亞迪現在的股價，小迪的市值已經超過了賓士。從這個角度來看，賣出比亞迪的股票很容易理解。比亞迪已經不便宜了。從另一個角度來講，比亞迪本身確實是一家非常優秀的公司。
藉此機會，我想跟大家講講，我為比亞迪的發展做出的貢獻。我們是透過李錄投資的比亞迪。當時，比亞迪是一家小公司，它憑藉低成本生產手機電池，擊敗了一眾日本公司。此後，天才王傳福嗅到了商機，他打算收購一家破產的汽車工廠，進軍汽車產業。那時的比亞迪還是無名小卒，剛靠手機電池發家，就想跨界造車。李錄和我力勸王傳福不要頭腦發熱。我們對他說：「千萬別胡來啊。你個小小的比亞迪，非往汽車業裡闖，人家不把你打得滿地找牙？」比亞迪還是義無反顧地闖進了汽車業。
從零開始的比亞迪，去年收穫了160 億元的淨利。太傳奇了。今天，比亞迪成功了。當年，我和李錄還勸王傳福不要造車。我們哪裡為比亞迪做出了什麼貢獻？這大概就是際遇和機緣吧。
問：從公司的揭露文件來看，《每日期刊》買進阿里巴巴的股票，似乎用了槓桿。去年，阿里巴巴股價下跌，《每日期刊》被迫賣出。請問您真用槓桿了嗎？為什麼要用槓桿？難道您不是一直反對用槓桿嗎？
芒格：我確實不主張用槓桿。歲數大了以後，我很久沒用過槓桿了，沃倫也很久不用槓桿了。這幾年，我用了點槓桿，因為我覺得機會太好了，值得上槓桿。你說得對，我們通常不用槓桿。這次我用了，是因為我發現了幾個好機會。
其實，我剛開始做投資的時候，我會適度地用槓桿。我是這麼考慮的。我問自己：「如果有一隻股票，機會特別好，幾乎是白給的，應該給它分配多少部位？」我的答案是：如果你眼光準，你看好的，一定沒錯，那麼，你可以滿倉一把梭，甚至把部位做到150%。學校教的那一套，跟我講的不一樣。真是難得的好機會，當然要滿倉，甚至是上一倍的槓桿。
問：您講過，女人、酒精和槓桿是三大害。您把槓桿列為三害之一，為什麼還要用槓桿？
芒格：我確實說過這話。在我投資早期，我適度地使用槓桿。沃倫也用過。在管理合夥基金期間，沃倫經常使用槓桿。華倫持有股票投資組合，然後，他用這些股票融資，去做套利，透過公司的清算、合併等活動賺錢。
套利類投資獨立於大市，不受市場波動的影響，本質上如同存銀行收取利息。本·葛拉漢為套利類投資取了個生動形象的名字——「猶太人的短期國債」。年輕時，沃倫用槓桿買入“猶太人的短期國債”，收益還不錯。去年，波克夏買進了動視暴雪(Activision Blizzard) 的股票，這筆投資還在進行中，也可以歸類為「猶太人的短期國債」一類。
問：您是說，波克夏是在做套利投資嗎？
芒格：對，是事件套利。這次波克夏做了一筆關於動視暴雪的套利。我們已經很久沒做套利了，因為當套利的人太多了。我管理《每日期刊》的投資，略微用了一些槓桿。我們買進比亞迪，可以說也是用了槓桿。比亞迪這筆投資，是我的得意之作。
問：這麼說，三害之中，槓桿算是危害最小的了？
芒格：絕大多數人還是不碰槓桿為妙。有的人可以不受這個約束。我的一位朋友說過這樣一句話：「年輕人懂得規則，老年人懂得變通。」(The young man knows the rules but the old man knows the exceptions.) 但不是所有的老年人都懂得變通。那些過好了一生的老年人，他們應該知道如何變通。
問：您投資了中國的公司。從目前的國際情勢來看，您還認為去中國投資是很好的選擇嗎？
芒格：從最近的國際情勢來看，我認為中美大規模正面衝突的可能性不是上升了，而是下降了。中國的領導人很有智慧，也非常務實。這是投資中國的有利因素。
另一個有利因素在於，與美國相比，去中國投資，能以更便宜的價格，買到更好的公司。去中國投資，要多承受一些風險，但獲得的價值足以彌補其中的風險。所以我們去中國投資了。
誰不願意在自己的國家投資啊？我當然更願意在我家門口投資了，那多方便。問題是，家門口沒那麼多好機會。
提問：過去幾個月，中國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引發了廣泛關注。很多人對中國有種種疑慮。請問您對中國的看法是否有改變？
芒格：我認為中國的領導人已經取得了許多了不起的成就。他做了很多好事，例如，他強力推進高壓反腐敗。我不知道提問的這個人來自哪個國家。世界本來就充滿罪惡和痛苦，哪個國家的政府是十全十美的？
西方民主國家的治理不也有種種弊端嗎？政府的一些決策有不合理的地方，這很正常。甚至一些不合理的決策，影響每個普通人的生活，這也很正常。我們本來就生活在一個充滿罪惡、痛苦和錯誤的世界。
生而為人，就必須學會面對。我從來不指望世界是完美的，從來不指望世界上沒有愚蠢和錯誤。我在投資的時候看人，也不指望他每個決定都對，只要正確的時候比較多，犯的錯誤比較少，那就可以了。人無完人。
問：2007 年，您在南加州大學演講時說：“我有一個觀點，別人持有相反的觀點，除非我能比別人更有力地反駁自己的觀點，否則我對這個問題沒有發言權。”最近，您在《華爾街日報》發表了一篇文章抨擊加密貨幣。您主張禁止加密貨幣。請問您如何反駁自己的這個觀點？
芒格：我的這個觀點無法反駁。反對我的人是腦殘。我主張禁止加密貨幣，我的這個觀點也無法反駁。創造加密貨幣的人， 如同賭場的經營者，炒幣的人是賭客，也是輸家。這玩意叫虛擬貨幣是抬舉它了，我看還不如叫它虛擬狗屁。
那些炒幣的人真是腦子進水了。在推動人類發展的過程中，國家發行的貨幣扮演了不可估量的角色。統一的貨幣促進了商品交換，讓人類脫離了原始社會，進入了現代文明。國家貨幣如同空氣。空氣無法取代，國家貨幣也無法取代。取代國家貨幣的想法很愚蠢，也很危險。
政府怎麼能容忍這種行為存在？美國允許「加密狗屁」存在是美國的恥辱。
「加密狗屁」一文不值、一無是處，百害而無一利，縱容它的存在只能荼毒社會。中國的領導人高瞻遠矚，全面禁止加密貨幣。中國的領導人一看這「加密狗屁」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根本不讓這玩意在中國有生存空間，直接把「加密狗屁」趕出了中國。中國做對了，美國做錯了。我主張禁止虛擬貨幣，我的觀點也無法反駁。
問：您這麼說的話，那麼您在南加州大學演講時說的那個觀點還成立嗎？
芒格：成立。我禁止比特幣的主張和我的那個觀點並不衝突。
在很多問題上，我們應該仔細斟酌，從正反兩方面考慮。例如，社保體系提供多少福利才合適？這個問題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這時候，就需要你既能闡述自己的觀點，又能論證別人的觀點。像「加密狗屁」這種鬼把戲，有什麼好說的？很多美國人相信加密貨幣的騙局，美國政府允許加密貨幣存在，我認為是大錯特錯，我為美國感到羞恥。任何一種加密貨幣，都與賭場無異，發行加密貨幣的人是賭場的莊家，炒幣的賭徒被他們玩弄在股掌之中。面對加密貨幣，腦子正常的人，態度應該很堅決：遠離加密貨幣，遠離宣揚加密貨幣的人。
問：美國有很多合法的博彩活動，您怎麼看？例如，人們對超級盃的投注熱情很高。
芒格：與「加密狗屁」相比是小巫見大巫了。看超級盃比賽，投點小錢，完全在自己的承受範圍之內，小賭怡情。和朋友之間打個小賭，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別真賭，千萬別沾上賭癮。賭場裡，機率站在莊家這邊，你和莊家賭，久賭必輸。明明機率站在莊家這邊，我也賭過一些小錢。但我這一輩子，賭過的小錢，加起來不過幾千塊而已。投注是可以的，但還是當機率站在自己這邊時，投注比較好。
問：既然您認為比特幣和以太幣不是好東西，為什麼不做空加密貨幣？
芒格：我不做空。還是不做空為妙。我這輩子只做空過三次，而且還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其中一筆是做空貨幣，另兩筆是做空兩隻股票。兩隻股票，其中一隻賺了很多，另一隻賠了很多，最後只是打個平手。做空貨幣的那筆，我賺了100 萬美元，但那個過程太虐心了。後來我就不做空了。券商不停地向我催收保證金，我一次又一次地把國債交出去作為質押。感覺很難受。最後是賺了，但我再也不想那樣賺錢了。
問：您打算怎麼過100 歲大壽？早晨起床後，您如何安排您的一天？
芒格：現在我每天起床後的第一件事是坐到輪椅上。這是歲數大了的難處，難點就難點，總比死了強。每當我坐在輪椅裡，感覺心裡不是滋味的時候，我就會想起富蘭克林·D·羅斯福(Franklin D. Roosevelt)。羅斯福當了12年的美國總統，他一直是坐輪椅的。我要是還能坐12 年輪椅，那我求之不得。
問題：在題為《人類誤判心理學》的演講中，您將老化列為做出錯誤判斷的原因之一。您表示，進入老年，人的認知能力無可避免地下降。您現在99歲了，請問與您71 歲時相比，您的判斷力和思考能力有何變化？
芒格：毫無疑問，進入老年，年紀越大，思考能力越弱。儘管如此，有的人善於調整、善於適應，即使出現了一些退化，仍能應付自如。我的判斷力和思考能力下降了很多，可是我知道該怎麼應對，我的老年生活還過得去。
問：最近聯準會開啟升息節奏，利率走高，零利率逐漸成為過去。請問這會產生怎樣的影響？利率環境發生了變化，您如何應對？
芒格：隨著利率上升，股價肯定受到負面影響。利率也該上升了，不可能永遠維持零利率。在我看來，利率上升，不過是我們需要面對的另一個困難而已。投資中，總是有逆境，有順境。在未來的幾百年之中，通貨膨脹不可避免。我認為，民主政治之下，通貨膨脹只能越來越嚴重。正因為如此，《每日期刊》持有股票，而不是債券。
問：您剛才說“民主政治”，您是專門指民主黨嗎？
芒格：不是。共和黨的川普搞赤字財政，比民主黨還厲害。在民主國家，無論誰當政，都容易開動印鈔機。長此以往，通貨膨脹自然越來越高。有時是不得已而為之，經濟即將陷入衰退，超發貨幣可以幫助我們擺脫危機。危機差不多過去了，還繼續超發貨幣，那就弊大於利了。
問：我們的預算赤字高企，債務上限形同虛設，到頭來，巨額債務該如何償還？
芒格：回顧歷史，我們可以發現，許多民主國家走向衰亡，被獨裁者取代。在我這一生中，二戰是人類遭遇的最大的災難。高度文明的德國被阿道夫·希特勒這個獨裁者篡奪。正是因為全球陷入了經濟危機，希特勒才有機可乘。如果沒有那場經濟危機，希特勒也不可能上台。
希特勒上台，二戰必然爆發。幸好同盟國勝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濫發貨幣是大忌，歷史上的民主國家沒能抵擋住這個誘惑，將來也未必抵擋得住。我們要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將來世界可能陷入混亂，政府可能做出錯誤的決策。
話說回來，美國政府也做了不少好事。我說過很多次，美國在二戰後的做法讓我感到驕傲。美國沒有懲罰德國和日本，而是和它們成為了朋友。太了不起了。
美國兩黨步調一致，與德日兩國捐棄前嫌，這種行為令人讚嘆。美國在這件事上展現了智慧和氣度。美國出錢，幫助德日戰後重建。美國的這項善舉促進了整個人類社會的發展。我們過去有過如此光彩的行為，將來我們一定仍然不乏這種高風亮節。
這麼說吧。將來，我們會有做得非常正確的事，也會有做得非常錯誤的事。
問：是像邱吉爾說的那樣，我們美國人總是遍歷所有錯誤的可能，才做出正確的事嗎？
芒格：不是那樣，我是說，我們將來有對有錯。
問：指數基金的規模越來越大，它們對公司董事會和管理階層的影響力也越來越大。大量投票權集中到了指數基金手中，這會帶來什麼問題？該如何解決？
芒格：指數基金掌握了大量投票權，確實可能引發嚴重的問題。有一段時間，指數基金如同新王加冕，趾高氣昂地發號施令。先鋒(Vanguard) 指數基金有自知之明，把部分投票權歸還給了基金投資者。但願貝萊德集團(BlackRock) 的拉里·芬克(Larry Fink) 也能擇善而從。
與主動式管理的基金相比，指數基金的收費較低，而且收益率比較好，是一種適合一般投資人的投資方式。從這方面講，指數型基金做了一件大好事。指數基金應該繼續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不能因為自己手中有權力，就擺出一幅不可一世的樣子，無論是國家政策，還是公司治理，哪都要插一嘴。指數基金就是基金而已，美國的公司該如何經營管理，輪不到它們指手畫腳。有些指數基金一會兒讓波克夏這樣，一會兒讓波克夏那樣，它們還是一邊歇著去吧。
問：馬斯克(Elon Musk) 收購了推特(Twitter)，他主張放寬內容審核，請問這對美國社會來說是件好事嗎？
芒格：我不用推特，所以我不知道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我對伊隆馬斯克的評價是，他是個天才，但也是個例外。對於馬斯克，我不做多，也不做空。我只能說他是一個非常之人。
問：我記得，去年談到特斯拉時，您也稱讚了馬斯克。
芒格：馬斯克創造了特斯拉，確實很了不起。誰能跟他比？也就比亞迪了。
這也說明了，資本主義的競爭有多激烈。馬斯克算是天才了，但有比他更強的，突然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個比亞迪。資本主義真不容易。
問：聽說《窮查理寶典》(Poor Charlie's Almanack) 要出新版了，是真的嗎？
芒格：是要出一個線上版本。《窮查理寶典》中文版在中國銷售量很高，比英文版在美國賣很多。中國有尊老重老的儒家傳統，特別是像我這樣有錢的老人，更受到尊重。
提問：普通成年人應該延遲滿足。您年紀這麼大了，財富這麼多了，還用得著延遲滿足嗎？人這一生，活到大多歲數，才能隨心所欲地生活，不再延遲滿足？
芒格：我還在延遲滿足。現在我年紀大了，在加州收購了一些公寓，主要是為了找個事做。我們投資公寓的做法和別人不一樣。（註：從2019 年開始，芒格與兩位年輕人合作，在加州收購大量花園式公寓並用於出租。）別人投資公寓，是為了盡快產生利潤，盡快把錢拿到手。我們是先花錢，先把公寓的景觀做好，把公寓的品質提上來。我們的公寓當然更能租好價錢。
有兩位年輕人與我合作，他們把這門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其實，這也是延遲滿足的道理。我們把賺錢放在後面，別人把賺錢放在前面。我們的人生觀不一樣。還是像我們這樣比較好，像我們這樣，生活更有滋味。
問：您善於延遲滿足，您這是天生的，還是後天培養出來的？
芒格：我小時候就是個懂得延遲滿足的孩子。很多年前，心理學家做過一個實驗，給孩子一顆棉花糖，如果他能等10 分鐘，不吃這顆棉花糖，再給他一顆。後來，心理學家繼續跟蹤參與實驗的孩子，他們發現，在這些孩子中，長大後獲得成功的，恰好是小時候善於等待的。很多東西真是天生的，不信不行。也不是完全學不來，後天培養也有一定作用。
上天眷顧，我小時候就懂得延遲滿足，這個特質對我的人生幫助很大。
問：為何華倫‧巴菲特能成為世界上最偉大的投資者和複利創造者？
芒格：首先，華倫善於學習、善於思考。還有很重要的一點，華倫天生就有很強的責任感。他非常關心股東的利益。
華倫和我很幸運，我們剛起步的時候，只是兩個無名小卒，但我們早期的股東信任我們。知恩圖報，我們對我們的股東一片赤誠。最早的那批股東，現在已經沒一個在世了，但是我們對股東的忠誠保持不變。華倫和我仍然牽掛著波克夏的股東，他們在我們心中佔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我們能做好投資，忠誠這個特質對我們幫助很大。
問題：2018 年，您說過，期刊科技不是比亞迪，但是將來有可能像比亞迪一樣成功。幾年過去了，您還認為期刊科技能像比亞迪那麼成功嗎？
芒格：期刊科技的發展速度肯定沒有比亞迪那麼快，未來的成就也肯定沒有比亞迪那麼大。
比亞迪堪稱最成功的創投之一。王傳福出生於農民家庭，家中有八個兄弟姊妹，他排行老七。王傳福的哥哥發現了弟弟是家裡的天才，哥哥挑起了家庭的重擔，靠打工給弟弟讀書。王傳福考上了大學，成為了教授，後來自己出去創業。多感人的故事！
比亞迪從收購一家破產的汽車工廠開始，進軍汽車產業。新能源車爆發，比亞迪今年將雄踞全球新能源車銷售榜首。比亞迪的成功令人驚嘆。王傳福是人中龍鳳。
問：王傳福的優秀體現在哪些方面？
芒格：他是天才。他每天工作17 小時，是個工作狂。他一直帶領企業做正確的事。他所取得的成就非常人所能及。
問：比亞迪是您最得意的投資嗎？您最得意的投資是比亞迪，還是開市客？
芒格：在投資方面，比亞迪是我為波克夏所做的最大貢獻。我也就做了這一個比較大的貢獻。2008 年，波克夏投資2.3 億美元買進比亞迪，現在已經值八、九十億美元了。收益率還不錯。
比亞迪這樣的機會不常有，我們一輩子只做了一次。我們還做了很多別的投資，也很成功，但像比亞迪這麼成功的，真不多。
我想起來了，還有一筆投資，更成功。我們向一家招聘公司支付了一筆費用，它幫我們找到了阿吉特·賈因(Ajit Jain)。我們支付給招募公司的費用才多少錢？阿吉特為波克夏賺了多少錢？這是波克夏最成功的一項投資。買進比亞迪，就一次。找到阿吉特，也只有一次。
時間差不多了，能和大家再開一年的股東會，我感到很高興。我們的股東會開了很多年了。祝大家一切順利！（巴倫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