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大選】被彭斯背叛後，川普為何又相中曾經對他深惡痛絕的萬斯？

當地時間7月15日，在2024年美國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召開的首日，川普在社群媒體上發文揭曉了其競選搭檔——俄亥俄州參議員詹姆斯·戴維·萬斯（James David Vance ，簡稱JD Vance）。幾個小時後，萬斯走入會場，接受了共和黨的正式提名。值得注意的是，這位政治新人曾在2016年時對川普展開了猛烈的批評，如今卻與川普站在了一起，組成了「勝利組合」（編者註：Trump在英文中意為“王牌”，和意為“勝利”的triumph發音相似，萬斯的發音也類似於win，同樣意為“贏”），向總統之位發起衝擊

在此之前，川普遲遲不公佈搭檔人選，吊足了公眾的胃口，也引發了各方的廣泛猜測，其中萬斯和北達科他州州長道格·伯古姆（Doug Burgum）被視為是最有可能的兩大人選，南卡羅來納州參議員蒂姆·斯科特（Tim Scott）和佛羅裡達州參議員馬可·盧比奧（Macro Rubio）也位列猜測名單中。那麼為何川普最終選擇了萬斯而不是其他人？他在選擇競選搭檔的時候更看重的究竟是什麼？這項選擇又是否受到了前幾日槍擊事件的影響？

為什麼是萬斯

現年39歲的俄亥俄州參議員萬斯是一名曾在伊拉克服役的前海軍陸戰成員，先後畢業於俄亥俄州立大學和耶魯大學法學院，並擁有作為創投家在科技業工作的經驗。 2016年總統大選結束後，他在俄亥俄州創立了“我們的俄亥俄州復興”（Our Ohio Renewal）組織，致力於解決教育問題、毒癮等“社會弊病”，不過這一機構在兩年內便倒閉了，幾乎沒有成就任何事。在2022年的參議員選舉中，萬斯以53%對47%的得票率擊敗了民主黨候選人蒂姆·瑞安（Tim Ryan），成為了自1974年宇航員約翰·格倫（John Glenn）上任以來第一位沒有政府工作經驗的俄亥俄州參議員。

在成為川普擁護者的過程中，萬斯實際上經歷了巨大的立場轉變。在2016年總統大選時，萬斯對川普展開了猛烈的批評，質疑川普可能是“美國的希特勒”，並宣稱“絕不支持川普”。然而2018年以來，萬斯開始逐漸改變自己的觀點，稱川普「是美國為數不多的認識到存在於俄亥俄州、賓夕法尼亞州、肯塔基州東部等大部分地區的挫敗感的政治領導人之一」。 2022年時，為了在參議員競選中獲得更多的支持，萬斯堅定地轉向了川普，這種轉變被視為「馬基雅維利式」政治手腕，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實現個人的政治目標而做出的策略性調整。令人驚訝的是，川普以及共和黨選民對萬斯先前的批評言論顯示出較為寬容的態度，反映出川普時代新的政治文化特徵，即更加重視其當前的政治立場。

由此，萬斯成為了MAGA（「讓美國再次偉大」）運動的領導者之一。他堅定地捍衛川普的各項政治議程，包括批評美國對烏克蘭的軍事援助、支持美國向以色列提供戰爭資金與武器、排斥非法移民、支持在南部邊境建造隔離牆、要求加強對邊境的管控、長期反對疫苗和口罩的強制要求；尤其是在對外貿易方面，他主張廣泛徵收關稅，尤其是對來自中國的商品，認為其“對美國的就業和市場造成了威脅”，並且參與到系列具有在鮮明貿易保護主義傾向的立法行動中，展現出鮮明的經濟民族主義色彩。

萬斯也用實際行動顯示了對川普的「忠誠」。他在電視上為川普辯護、支持推翻2020年的大選結果、幫助川普準備第一場總統辯論、在「封口費案」中表達對川普的支持、在社群平台X上指控拜登參與了暗殺川普的行動等。此外，萬斯也與川普及其兒子小唐納德·川普（Donald Trump Jr.）保持著密切的個人關係。小唐納德·特朗普在談到萬斯時就曾說過，“我認為他的故事和背景確實在很多地方幫助了我們，從選舉的角度來看，你們需要這些。”

萬斯對搖擺州的吸引力也是脫穎而出的重要原因。在2016年和2020年的選舉中，即便沒有萬斯的幫助，川普也兩次贏得了俄亥俄州，也有實證研究表明，副總統候選人的「家鄉優勢」對於選舉也不太可能產生重大影響。儘管如此，萬斯對威斯康辛州等搖擺州的吸引力是不可忽視的。萬斯出生於「鐵鏽地帶」（註：即美國五大湖附近傳統工業衰退的地區）的米德爾敦，並在那裡度過了艱苦的童年生活。他於2016年寫下暢銷書《鄉下人的悲歌》，描述了社會、地區和階層衰落使得美國中產階級陷入貧困與藥物成癮的情形，深刻反思了大多數美國白人藍領難圓“美國夢”的原因，引發美國底層白人的共鳴，也相當程度上解釋了川普在中產階級中受歡迎的原因。

▲萬斯的書《鄉下人的悲歌》（hillbilly Elegy )

由此，萬斯被視為“工薪階層的共和黨人”、“鐵鏽地帶的聲音”，對“鐵鏽地帶”的工薪階層具有強大的吸引力——這一群體在2016年特朗普勝選中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註：川普正是因為拿下了威斯康辛州、密西根州等「鐵鏽地帶」的重要搖擺州才得以勝選），但但卻在2020年集體倒戈向拜登，正是因為川普沒有在任期內履行保護工人階級權利的承諾。川普選擇萬斯，不僅是在對「鐵鏽地帶」的工薪階層釋放信號，即萬斯「將專注於他為之奮鬥的人民，賓夕法尼亞州、密西根州、威斯康辛州、俄亥俄州、明尼蘇達州以及其他地方的美國工人和農民，」也展現出他想要奪回搖擺州、擴大現存優勢的決心。

除此之外，萬斯還有其他的優勢——他在科技業和工薪階層中具有雙重影響力，吸引了非傳統共和黨捐助者的資金（例如在矽谷組織籌款活動），能夠為特朗普擴大籌集競選資金的來源；現年39歲，能夠為競選注入千禧世代的活力，與拜登一行人垂垂老矣的形象形成更為鮮明的對比；在為川普辯護時表現得好鬥而上鏡，留鬍子的形像也被川普評價為“看起來像年輕時的亞伯拉罕·林肯（Abraham Lincoln）”，反映了作為“選角導演”的川普對其形象的肯定；作為一名伊拉克戰爭老兵，能夠幫助川普免受民主黨對其不支持退伍軍人的攻擊。

為什麼不是伯古姆？

另一位先前呼聲很高的競選搭檔人選伯古姆現年67歲，是北達科他州州長。自1983年以來，伯古姆先後擔任Great Plains Software公司的執行長、微軟公司副總裁，後來又成為創投家和房地產投資者，並在這些領域累積了大量財富。他和川普一樣經歷了從富商到政客的角色轉變，其思維模式被評價為“商業模式的心態”，即“像對待顧客一樣對待納稅人”。在政治立場方面，伯古姆也經歷了一定的轉變，從一個在他人眼中保持政治相對獨立性的理性人物變成了川普的支持者。不過，伯古姆始終保持著其溫和、穩定而可靠的形象，與川普「噴火」的形象形成鮮明的對比，這也一度被諸多分析人士認為是川普眼中的「加分項”，即伯古姆能夠為其選舉增色，但同時又不會搶了自己的風頭。

儘管如此，川普最終還是沒有選擇伯古姆，這也從另一個方面反映了他對選舉利益的精確考量。 2023年6月，伯古姆曾與川普競爭總統候選人提名，甚至沒有獲得參與第三次辯論的資格，可見其對選民的吸引力是十分有限的；相比於川普在2016年的競選搭檔麥克·彭斯（Mike Pence）對福音派這一共和黨核心支持者的吸引力，伯古姆並沒有如基督教牧師般在競選演說中引用聖經以討好福音派選民。更重要的是，他所在的北達科他州本來就只有三張選舉人票，並且自約翰遜以來還沒有投給民主黨人，是典型的「紅色州」。從選舉利益的角度來看，伯古姆「來自紅州的富有白人」的身份幾乎不會幫助川普在選舉中獲得任何額外的收益。此外，年齡也是一個問題，如果兩位候選人都是年長的白人，似乎也會引發共和黨內的擔憂。

如何理解川普的選擇

在萬斯和伯古姆之間的抉擇其實也反映出川普選擇競選搭檔的標準其實並沒有發生太多變化。儘管在此之前，分析人士認為忠誠、外表、與川普的關係、是否會搶川普的風頭等因素都是影響川普最終選擇的重要因素，但是最終決定選擇結果的仍然是對選舉利益的考量。在2016年的選舉中，作為福音派進度教徒的彭斯表現得低調而穩健，為川普贏得了宗教右翼的支持，儘管彭斯在2021年國會山騷亂後多次與川普劃清界線；而在今年的選舉中，溫和而穩重的伯古姆最終還是因為無法為川普帶來更多的選舉價值而被放棄，激進好鬥的萬斯則因為能夠為搖擺州帶來更多勝算而受到了川普的青睞。

尤其是在7月13日槍擊事件發生後，川普對競選搭檔的選擇顯得愈發重要。假如子彈稍有偏離，川普很有可能就會死亡或重傷，而按照慣例，假如川普成功當選總統，作為競選搭檔的萬斯將成為副總統，並在總統出現辭職、被罷免或意外死亡的時候接任總統。在這個政治暴力愈發頻繁的環境中，選擇一位有資格接任總統的候選人也是川普需要考慮的。

雖然競選搭檔的選擇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起到彌補總統候選人不足的作用，例如有研究證明在2016年的選舉中，大約有80%的選民認為副總統候選人彭斯影響了他們的投票選擇，但在選擇競選搭檔時過度關注選舉利益，而不太考慮其專業能力或領導潛力顯然是不夠明智的。被視為“布希的大腦”的卡爾·羅夫（Karl Rove）就曾表明，總統候選人應該選擇“白宮的最佳搭檔，以及如果總統發生可怕的事情，國家會信任的人”，而不應僅被視為獲得選舉優勢的手段。

兩位政治學者迪瓦恩（Christopher Devine）和科普克（Kyle Kopko）經過系列研究後也得出結論，「應當選擇最有資格擔任副總統並共同推進政治議程的人。」就萬斯而言，他對川普政治議程的捍衛是不容置疑的，但是萬斯作為一名第一個參議院任期仍不足兩年、極度不信任現有建制的政治新人，能否在川普勝選後妥善承擔其副總統的職責是有待觀察的。

至於這對由兩位白人男性構成的「勝利組合」是否能贏得選舉則更是仍待觀察，因為川普也曾將古巴裔的盧比歐和非洲裔的史考特納入競選搭檔的選擇範圍之內，試圖吸引更多拉丁裔和黑人選民，但他最後還是選擇了白人萬斯；而可以對比的是，拜登選擇了擁有亞裔、非裔和女性三個身份標籤的哈里斯（Kamala Harris），對於少數族裔和女性選民的影響力是不容忽視的。然而，可以肯定的是，當激進的川普遇上了同樣激進的萬斯，MAGA之聲將會被史無前例地放大，擴大極右翼民粹主義的影響力，加劇共和黨黨內乃至美國社會的撕裂。（民智國際研究院）

參考資料

[1]Colvin, J. (July 15, 2024). Trump's vice presidential choice takes on an additional significance in shooting's aftermath, Associated Press.

https://apnews.com/article/trump-vice-president-vance-rubio-burgum-rnc-6cc438a8370a21b2631f5a53b06b71d0

[2]Colvin, J., Peoples, S., Smyth JC, & Miller Z. (July 15, 2024). Trump picks Sen. JD Vance of Ohio, a once-fierce critic turned loyal ally, as his GOP running mate , Associated Press.

https://apnews.com/article/trump-vice-president-vance-rubio-burgum-rnc-6cc438a8370a21b2631f5a53b06b71d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