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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稅再分配：美國減多少，中國交多少？
蘋果公司明年有可能為美國數字產業“減免”上千億元的蘋果稅，同時卻要從中國收走500多億元，日韓等海外市場均不能倖免。
一
2025年6月4日，美國聯邦第九巡迴法院發佈裁定，駁回了蘋果公司要求在上訴階段暫緩執行加州地區法院最新禁令的緊急動議。
在這份只有兩頁紙的裁定中，第九巡迴法院考慮到四個因素，1）申請人是否充分證明了自己可能在實質審理中勝訴，2）不暫緩禁令，申請人是否將遭受不可挽回的損失，3）暫緩禁令是否將損害其他利益相關方，4）是否涉及公共利益。
在審查了這四個因素之後，第九巡迴法院認為暫緩執行禁令是不合適的，加州地區法院今年4月30日頒布的最新禁令得以繼續——美國開發者可以不受限制地引導消費者使用除蘋果IAP（In-App purchase）以外的第三方支付管道購買數字商品/服務，這樣的話就無需繳納任何比例的蘋果稅。
儘管蘋果公司聲明將在此後的上訴庭審階段嘗試推翻禁令，但民意如水，不可逆之。第九巡迴法院恐怕不會為了蘋果的壟斷利益，得罪十多萬的美國開發者與上億的蘋果使用者。在加州地區法院頒布最新禁令之後，不少頭部App已經在美國App Store中上架了外鏈“免稅”版本，使用者也得到了實惠，例如Epic Games旗下的知名遊戲應用Fortnite。
2020年8月13日，Fortnite啟動了應用內的第三方支付功能，試圖繞開蘋果IAP、規避蘋果稅，該應用旋即遭到蘋果下架。
經過1740天的抗爭，支付了1億美元的律師費，損失了10億美元的業務收入，今年5月21日，Fortnite以反壟斷鬥士的形象重返美國App Store，在App付款頁面光明正大地告知使用者可以“選擇付款方式”：走蘋果IAP沒有任何優惠，通過外鏈跳轉至Epic Games Store交易，將獲得20%的返利。
二
針對蘋果稅的監管，就像是“轉移支付”，將壟斷利益向開發者與消費者轉移，重新激發市場交易活力。蘋果針對最新禁令的上訴如果最終失敗，這種正在美國發生的“轉移支付”將影響深遠，甚至會導致全球蘋果稅的再分配。
2025年6月5日，蘋果官網發佈了《The Global App Store and Its Growth》報告，詳細披露了2024年蘋果App Store全球以及主要國別市場的生態資料，其中2024年美國App Store促成的數字商品及服務的交易金額為530億美元。如果沒有加州地區法院的最新禁令，據此推算2024-2026年的蘋果稅美國收入分別為148億美元、171億美元、196億美元（詳見文末推算公式1）。
但最新禁令在今年4月30日生效之後，除Fortnite之外，美國內容訂閱應用Patreon採取了更徹底的外鏈“免稅”方案，當使用者點選內容訂閱按鈕時，直接在應用內就能拉起第三方支付網頁，可以使用信用卡、Venmo、PayPal、Apple Pay等外部支付方式，訂閱價格比蘋果IAP支付優惠了30%。也就是說，Patreon節省下來的蘋果稅成本，悉數返給了使用者。
Sensor Tower此前統計顯示，年收入100萬美元以上的開發者在App Store當中的數量佔比為2.5%，但交易金額佔比高達95.2%。它們都有動力效仿Fortnite或Patreon，通過外鏈“免稅”方案繞開蘋果IAP，節省30%的蘋果稅，畢竟美國第三方支付的費率僅3%左右，27%的成本節約對每一個理性人都充滿了誘惑。
或許年收入100萬美元以下的小型開發者還會沿用蘋果IAP，15%的抽成比例儘管不算便宜，但考慮到可以使用蘋果IAP的稅務處理、訂閱管理等服務，至少省心省事了。
假定美國開發者都像Fortnite或Patreon這般通過大幅價格優惠讓利使用者，那麼2026年至少8成的美國App Store交易額將從蘋果IAP轉向外鏈“免稅”交易模式，原本屬於蘋果公司的140億美元（推算公式2）蘋果稅，將轉移給美國蘋果使用者與開發者。
按照當前7.19的匯率計算，157億美元折合人民幣1007億元，兩倍於2024年中國短劇市場規模。
三
同樣依據《The Global App Store and Its Growth》報告推算，2024年蘋果稅全球收入折合人民幣約為2637億元（推算公式3），其中蘋果稅中國收入僅次於美國，折合人民幣468億元，2025年以及2026年預計分別為500億元、540億元（推算公式4）。
由於加州地區法院最新禁令僅在美國生效，因此只有在美國App Store上架且面向美國蘋果使用者的App，才能獲得外鏈“免稅”待遇，加上蘋果公司考慮到自身商業利益，不會也不願主動將這種待遇惠及全球，任由蘋果稅的國別政策鴻溝越拉越大。
以明年為例，蘋果公司有可能為美國數字產業“減免”上千億元的蘋果稅，同時卻要從中國收走500多億元，此消彼長，也相當於中國數字產業對美國的另類“轉移支付”。日韓等絕大多數海外市場均未倖免，也都怨聲載道，蘋果稅的再分配格局遠未調整至均衡狀態。
附推算公式1：
2024年蘋果稅美國收入=530億美元×28%=148.4億美元
1）530億美元系2024年美國App Store數字商品及服務的交易金額，資料來源為蘋果官網2025年6月5日刊發的研究報告《The Global App Store and Its Growth》。該報告由Analysis Group經濟學家傑西卡•伯利博士與波士頓大學奎斯特羅姆商學院經濟學家安德烈•弗拉德金教授聯合撰寫。其中Analysis Group一家經常接受蘋果公司委託的美國經濟分析機構，2019年-2022年都在為蘋果公司撰寫類似的App Store全球生態報告；
報告連結：
https://www.apple.com/newsroom/pdfs/2024-Apple-Global-Ecosystem-Report-June2025.pdf
2）28%系Trefis折算的蘋果稅平均比例，考慮了年銷售收入100萬美元以下的小型開發者可以享受15%的蘋果稅優惠比例，與30%的標準比例進行了綜合折算。Trefis是一家由麻省理工學院工程師和華爾街分析師領導的投資研究、投資組合策略和財富管理公司；
資料連結：
https://www.trefis.com/data/companies/AAPL/no-login-required/7JGMQ7wT/Breaking-Down-Apple-s-Services-Revenue-
全球知名應用資料分析機構Sensor Tower曾在App Store 追蹤了11.2 萬多家有收入的App，2020年收入低於100萬美元的App的數量佔比為97.5%，但總交易金額佔比僅為4.8%。假定該佔比迄今為止保持穩定，那麼蘋果稅的平均比例應為29%，甚至高於Trefis的28%；
資料連結：
https://sensortower.com/blog/app-store-revenue-share-analysis
2025年蘋果稅美國收入=530億美元×(100%+15%)×28%=170.7億美元
3）15%系假定的2025年美國App Store數字商品及服務交易金額同比增長率。《The Global App Store and Its Growth》報告顯示，2019年-2024年上述交易金額累計增長了141%，年均複合增長率為15.8%。保守假定2025年的同比增長率為15%；
2026年蘋果稅美國收入=530億美元×（100%+15%）×(100%+15%)×28%=196.3億美元
4）15%系假定的2026年美國App Store數字商品及服務交易金額同比增長率。
附推算公式2：
2026年蘋果稅美國收入轉移金額=530億美元×（100%+15%）×(100%+15%)×（28%-3%）×80%=140.2億美元
1）530億美元、15%、28%參見推算公式1；
2）3%系支付服務費。在美國App Store的外鏈“免稅”交易過程中，需要通過信用卡、Venmo、PayPal、Apple Pay等第三方支付服務商，後者費率遠高於中國，一般要收取交易金額的3%左右，大客戶可以獲得一定折扣。支付服務費是外鏈“免稅”交易過程中不可避免的成本；
3）80%系假定的2026年美國App Store數字商品及服務交易金額的轉移比例，即從蘋果IAP轉向外鏈“免稅”交易。
附推算公式3：
2024年蘋果稅全球收入=1310億美元×28%×7.19=2637.3億元人民幣
1）1310億美元系2024年全球App Store數字商品及服務的交易金額，資料來源同為蘋果官網2025年6月5日刊發的研究報告《The Global App Store and Its Growth》；
2）28%系Trefis折算的蘋果稅平均比例；
3）7.19系2025年6月6日美元兌人民幣匯率，假定2026年維持該匯率。
附推算公式4：
2024年蘋果稅中國收入=230億美元×28%×7.27=468.2億元人民幣
1）230億美元系2024年中國（含港澳台）App Store數字商品及服務的交易金額，資料來源同為蘋果官網2025年6月5日刊發的研究報告《The Global App Store and Its Growth》；
2）28%系Trefis折算的蘋果稅平均比例；
3）7.27系2024年美元兌換人民幣的平均匯率；
2025年蘋果稅中國收入=230億美元×（100%+8%）×28%×7.19=500.1億元人民幣
2）8%系假定的2025年中國App Store數字商品及服務交易金額同比增長率。《The Global App Store and Its Growth》報告顯示，2019年-2024年上述交易金額累計增長了68%，年均複合增長率為9.1%。保守估計2025年的同比增長率為8%；
3）7.19系2025年6月6日美元兌人民幣匯率，假定全年維持該匯率；
2026年蘋果稅中國收入=230億美元×（100%+8%）×（100%+8%）×28%×7.19=540.1億元人民幣
4）8%系假定的2026年中國App Store數字商品及服務交易金額同比增長率；
5）7.19系2025年6月6日美元兌人民幣匯率，假定2026年維持該匯率。 (FT中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