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倫周刊—讀懂鮑威爾的《弦外之音》：為什麼聯準會今年可能不會再降息？

當地時間周三，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如期將利率調降25個基點，至3.75%-4.00%，並宣布將於12月1日結束縮減資產負債表。

“鮑爾的主席任期將於2026年5月結束，隨著任期逐漸臨近，他在領導層面面臨的挑戰或許會愈發嚴峻。”

當地時間周三，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如期將利率調降25個基點，至3.75%-4.00%，並宣布將於12月1日結束縮減資產負債表。不過，更大的新聞來自聯準會主席鮑爾發出的警告，他表示12月再度降息「絕非板上釘釘，遠非如此（Far from it）」。

鮑爾這一罕見強硬表態，凸顯出聯準會內部分歧加劇，以及經濟情勢的變化使進一步寬鬆充滿不確定性。

鮑爾坦言，在這次的政策決議中，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FOMC）內部存在「意見高度分歧」。聯準會理事史蒂芬·米蘭（Stephen Miran）堅持主張更大幅度的降息－降息25個基點，而堪薩斯城聯儲主席杰弗裡·施密德（Jeffrey Schmid）則投票贊成維持利率不變。但鮑爾表示，這次分歧的核心實則在於「未來政策走向」。

獨立投資研究機構TS Lombard的董事總經理達裡奧·佩金斯（Dario Perkins）表示，鮑爾關於12月的警告，是他新聞發布會上最重要的聲明。 「『遠非如此』這一表述有點刻意，而且意味深長。鮑爾明顯是想傳遞某種信號，而聯準會顯然希望在六周後的會議上保留各種選擇的可能性。」佩金斯指出。

鮑爾一直被視為善於促成共識的領導者，引領一個注重決策一致與溝通清晰的委員會。而如今，他的這項能力正經受考驗。

富國銀行投資研究院全球固定收益策略主管布萊恩・雷林（Brian Rehling）表示：「委員會內部的觀點分歧之多，是我前所未見的，甚至出現了正反兩方的反對意見。隨著鮑爾任期臨近結束，分歧還會進一步擴大。當前經濟數據缺失、形勢恰朗，不確定性因素眾多，恰顯本次記者會凸顯了這些問題」。

雷林補充說，鮑爾的主席任期將於2026年5月結束，隨著任期逐漸臨近，他在領導層面面臨的挑戰或許會愈發嚴峻。 “到了這個階段，委員會成員都會按自己認為正確的方式行事，同時努力爭取下一任主席的認可。”

除此之外，聯準會還面臨經濟數據打架與前景不明的雙重難題。

就業市場雖有疲軟跡象，但並未大幅惡化。鮑爾提到，目前就業招募和裁員規模均處於較低水準。美國自動資料處理公司（ADP）發布的9月就業報告顯示，當月私部門崗位減少3.2萬個；而紐約聯準會的消費者預期調查則顯示，美國人對找到新工作的信心已跌至歷史低點。鮑爾稱：“近幾個月就業市場的下行風險確實有所上升，但目前無論是就業市場，還是經濟的其他領域，都未出現顯著惡化的跡象。”

同時，通膨水準仍高於政策目標水準。鮑爾表示，過去一年美國物價漲幅約2.8%。儘管住房和服務業通膨持續降溫，但受關稅影響，商品通膨有所回升。他表示：「若剔除關稅因素，目前通膨水準其實已接近2%的政策目標。」 但他也警示，關稅對通膨的影響「或許會持續更久，這是一個需要持續評估和管控的風險」。

美國經濟的表現仍意外超出預期。亞特蘭大聯邦儲備受關注的GDP即時預測模型顯示，美國第三季經濟年化成長率達3.9%，且第二季的經濟成長也已調高。鮑爾稱，在消費支出維持韌性的推動下，美國經濟成長「走勢或許比預期更為穩健」。經濟的這份活力，再疊加持續存在的通膨壓力，讓部分官員開始質疑目前的政策是否已接近中性水準。鮑爾說：“如今越來越多的聲音認為，我們或許至少應觀望一個周期，再決定下一步行動。”

全球領先資產管理公司PGIM的固定收益首席投資策略師羅伯特·蒂普（Robert Tipp）在一份報告中表示，目前的挑戰在於鮑爾如何讓委員會保持一致。 「市場顯然對鮑爾主席淡化12月降息預期感到失望，」他說。 「讓聯準會繼續前進，需要數據的配合，同時鮑爾還需要付出巨大努力，去凝聚一個觀點高度分歧、又處在數據真空中的委員會。”

資料缺失讓一切變得更加複雜。美國政府自10月1日關門以來，官方的就業、消費和通膨數據都被推遲發布，迫使聯準會只能依賴私人數據、研究和軼事。鮑爾形容這就像是“在霧中開車”，並補充說，這種不確定性“可能正好說明我們在採取行動時要更加謹慎”。佩金斯則警示，數據斷供的時間越長，聯準會推出失誤政策的風險就越大。

此外聯準會宣布12月1日停止縮表，這意味著其長期縮減國債和抵押貸款支持證券持有規模的行動即將結束。鮑爾解釋，這項決定是基於當前銀行體系準備金「略高於充足水準」 的現狀做出的，其目的是保障金融體系運作順暢，並非釋放進一步寬鬆的政策訊號。

儘管投資者先前押注聯準會將進一步放鬆政策，但鮑爾強調“政策並非按預設路徑推進”，這意味著後續降息的門檻已顯著提高。市場對此反應強烈，據彭博社數據顯示，周二時投資人認為12月降息的機率高達92%，而在鮑爾表態後，這一機率已降至67%。

鮑爾仍在努力在日益不確定的經濟情勢下推動委員會達成政策共識。儘管就業成長放緩，經濟成長速度和通膨卻依然強於預期。無論下一步行動是在12月還是更晚進行，以前看似一邊倒傾向於寬鬆的風險平衡，如今已經不那麼明顯了。

背景補充：台北時間2025年10月30日凌晨聯準會利率決議以10票贊成、2票反對的結果，將利率下調25個基點，這是2025年的第二次降息，也是2024年9月以來的第五次降息。鮑爾意外鷹派表態後，美國10年期公債殖利率重回4%以上；現貨黃金周三稍早已漲回4,000美元，但鮑爾講話後較高點下跌2.5%、日內走勢轉跌；市場對12月降息的預期大幅降溫。(Barrons巴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