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反對美國,歐洲反對歐洲

一、馬斯克的罰單

馬斯克這回是真跟歐洲鬧翻了。

這兩天,歐盟一紙令下,對著他手下的X平台(原推特)狠狠開出一張1.2億歐元的罰單,差不多是X全年利潤的10%。

首富馬那能忍住這口氣?

一連幾十條推文砲轟,把歐洲那幫「白左」罵了個狗血淋頭,直言應廢了歐盟,讓歐洲各國把主權要回來。

表面看,這張天價罰單,是美歐的數字主權之爭。

要知道,歐盟的科技衰退顯而易見,時刻擔心成為美國的數字殖民地。

全球市值前20的科技公司,歐洲祇擠進去一個阿斯麥,偏偏這家公司30%的股份還捏在美國人手中。

更深層次的原因,是歐洲建制派對右翼MEGA運動的恐懼。

MEGA是什麼?就是“讓歐洲再次偉大”,骨子裡流著MAGA的血。

而馬斯克,正是MEGA運動的「頭號金主」。

歐洲建制派認為,馬斯克透過X平台演算法,大量推動有利於歐洲極右翼立場的內容。歐洲極右翼候選人的推文被演算法放大數倍,引發更多支持者的回應。

數一數馬斯克的推特,關於MEGA的相關推文多達幾百條。馬斯克不僅在幕後提供大量資金,而且頻頻為歐洲極右翼勢力站台。

歐洲政壇活躍著著名的右翼三姊妹,分別是義大利兄弟黨領導人梅洛尼、德國另類選擇黨領導人魏德爾、法國國民聯盟領導人勒龐。

由左至右依序為魏德爾、勒龐、梅洛尼

馬斯克同三姊妹的關係極好:

馬斯克曾親自為梅洛尼頒獎,後者一口一個稱馬斯克為“寶貴的天才”,兩人眼神拉絲,一度傳出戀愛緋聞。

馬斯克多次視頻連接魏德爾並高喊口號,只有德國選擇黨才能救德國。

馬斯克還為被捕入獄的勒龐鳴不平,抨擊“法國司法不公”,高喊“釋放勒龐”。

這麼一來,馬斯克在歐洲建制派那裡,自然就成了眼中釘。

這次的罰款是歐盟通過《數字服務法》後的首張罰單,殺雞儆猴的意味明顯。

明著敲打的是馬斯克,暗地裡則是警告川普。

果不其然,很快美國這邊坐不住了,美國國務卿魯比奧、副總統范斯、總統川普紛紛站出來護短,指責衰落的歐盟違背言論自由。

一張罰單,扯開的是美歐之間的裂縫,更是兩種路線的生死相搏:川普的“糾左運動”,和西方建制派的“倒右運動”,已經是刀光劍影。

二、白宮鴻門宴

我們在《橢圓形辦公室的背後》一文中詳細介紹過馬斯克、彼得·蒂爾為代表的“貝寶黑幫”,這是支援川普的科技右翼資本。

傳統上,美國矽谷的科技資本和華爾街的金融資本大多是“左粉”,支援民主黨。原因不難理解,科技和金融業依賴全球市場,也需要海外技術移民,自然和支援全球化的民主黨穿一條褲子。

例如蘋果、微軟、Meta(臉書)、Google等科技巨頭,如高盛、摩根士丹利、橋水基金、貝萊德等金融巨頭。

可矽谷科技資本也不是全喜歡民主黨的自由化政策。例如,民主黨猛推“DEI文化”(Diversity多元,Equity公平,Inclusion包容),要求科技企業必須遵守“政治正確”,尊重“工會力量”,僱傭黑人、性少數群體等“弱勢群體”,這給科技企業發展帶來沉重負擔。

此外,拜登政府也不斷加強對人工智慧和加密貨幣的監管,這也引發技術至上主義派、技術樂觀主義派的反對。

在這樣的背景下,不少科技派開始轉向,從「左」奔「右」。

當然,具體到馬斯克身上,還有個人「家醜」原因。

2022年,他的兒子澤維爾變性成薇薇安。在馬斯克看來,這完全是被民主黨那套「覺醒病毒」「平權運動」「性別流動理念」等DEL文化給害的。

從此,馬斯克進一步從左轉右,全力支援川普參選選。

今年夏天,因為《大而美法案》少了對特斯拉的補貼,馬斯克向川普鬧脾氣。可胳膊擰不過大腿,馬斯克還是服了軟,兩人關係重歸於好。

今年11月18日,在白宮招待沙烏地阿拉伯王儲的晚宴上,馬斯克高調現身,川普特意走過去拍了拍馬斯克的肚子,舉止言行,無不透露兩人之間的親密關係。

川普的長子小唐納德·川普近日表示,馬斯克已經100%回歸川普陣營。

如今,以馬斯克、彼得·蒂爾為代表的科技右翼已然成為美國權力結構中的重要力量,他們領導的「右翼科技黑幫」正在重塑美國政治版圖。

他們主張基於保守主義意識形態打造“新技術帝國”,並積極配合川普的反DEI、反移民、反建制、反穆斯林、反全球化等政策。

作為回報,川普幫助科技右翼拿下政府訂單,佔領海外市場,打壓科技左翼。這對川普來說也是必要的,因為只有歸化或打掉民主黨背後的資本,才能打掉民主黨的七吋。

於是,有了今年9月4日的白宮鴻門宴。

川普專門在白宮玫瑰園設下科技業晚宴,馬斯克說被邀請但沒去。不過我們有充分理由懷疑,這場晚宴其實是川普和馬斯克上演的「雙簧戲」。

因為這場晚宴去的大多是科技左翼,晚宴的主題就是要錢。

川普一個個點名,問他們打算在美國投多少。潛台詞其實是,這就是你們支援民主黨的罰單。

在場的企業CEO一臉懵逼,面面相覷,沒辦法只能放血,誰讓川普現在是美國的山大王。

川普右手邊的美國元宇宙公司(Meta)CEO祖克柏首先表態:「6000億美元。」左手邊的蘋果公司CEO庫克同樣表示將投資6000億美元。

GoogleCEO皮柴承諾投資2,500億美元。微軟CEO納德拉回應稱,每年投資約800億美元。

川普滿意點頭。一頓飯,壓出1.5兆美元的承諾。

收拾了科技界,川普的複仇行動並沒有就此止步。

大規模的糾左運動接下來在白宮、國務院、大學、智庫乃至軍隊等領域鋪開,就是要係統性地清除民主黨勢力、DEI文化。這一點我們在《川普的軍事大清洗》等文章中多次提及。

要知道川普雖然三權(立法權、行政權、司法權)在手,但仍面臨內外兩股阻力。

第一個就是美國國內強大的建制派力量,也就是川普常說的「深層國家」。這股力量包括民主黨及其背後的科技資本、金融資本。

美國建制派的政治代表人物包括克林頓家族、裴洛西家族、科莫家族、紐森家族等,背後資本包括索羅斯家族、西蒙斯家族、普立茲克家族、蓋蒂家族等。

川普今年簽署總統備忘錄,要求打擊左翼發動的政治暴力活動,矛頭直指民主黨大金主索羅斯等人,不只一次呼籲把索羅斯關起來,多次和紐森打嘴仗。

順便說一句,小川普的前女友Kimberly Guilfoyle正是美國加州州長紐森的前妻。

第二個就是歐洲強大的建制派力量,也就是川普口中的「全球主義利益集團」。這股力量包括歐洲的左翼和中間派(中左和中右翼),同樣和美國的科技資本與金融資本聯絡密切。

川普忙完國內忙國外,國內的糾左運動如火如荼,歐洲的糾左運動也沒閒著。

歐洲右派需要美國的背書對抗本土建制派,川普則需要歐洲右翼掌權後跟著美國的節奏走。

兩者一拍即合。

三、歐洲右翼三姊妹

歐洲建制派包括德國的基督教民主聯盟、社會民主黨,法國的複興黨,英國的改革黨等。背後的資本家族包括羅斯柴爾德家族、米臘博家族、馬利特家族等。

羅斯柴爾德家族我們比較熟悉了,這個家族的祖訓是:“我們一定要與國王一起散步。”

例如,2008年,30歲的馬克宏為進入羅斯柴爾德銀行工作,不惜放棄高級公務員職位,甚至花費5.4萬歐元「違約金」卸任法國財政部財政督察一職。

同羅斯柴爾德家族搭上了線,馬克宏在任期間至少賺了280萬歐元,積累大量高端人脈,僅僅9年後就當選法國總統。

而這些老錢家族和高盛、貝萊德等美國資本的聯絡盤根錯節,高盛和貝萊德高層變高官的案例數不勝數。

例如,現任德國總理梅爾茨2016-2020年曾擔任貝萊德德國監事會主席。歐洲央行前行長德拉吉曾任高盛國際副總裁。「政商旋轉門」向歐洲權力核心輸送了大量人才。

這些建制派政黨倡導DEI文化,在難民、移民、性少數群體等議題上推行一系列政治正確。例如,一名老師因告訴孩子只有兩種性別被罰款,一名退伍軍人因在墮胎診所附近默默祈禱被起訴。

再例如,2015年,出身基民盟的默克爾大手一揮,德國和歐洲多了100多萬中東難民,其中部分難民在歐洲擾亂治安,實施犯罪甚至發動恐怖襲擊,這也是歐洲右翼迅速崛起的重要誘因。

川普改造歐洲有基礎有民意。

從范斯2月的慕尼黑演說到川普12月的國家安全戰略,川普一路扶持歐洲保守右翼勢力做大做強。

在德國舉行的慕尼黑安全會議上,副總統范斯一上場就掀了桌子,對著台下的建制派政客一頓輸出:“你們歐洲最大的麻煩不是俄羅斯,也不是中國,而是來自歐洲內部”,公開支援歐洲反移民、反難民、反穆斯林、反墮胎聲音。

會後,范斯故意避而不見德國時任總理蕭茲,而是特意同德國另類選擇黨領導人魏德爾進行了愉快的交談,誇讚這個被歐洲建制派罵“極右翼”的黨,是“德國最受歡迎的政黨”。

范斯這波操作相當於給歐洲右翼發出了明確信號,你們的時代來了。

馬斯克則在范斯演講結束後馬上發了一條推文,內容只有三個單詞和三個感嘆號:MEGA! MEGA! MEGA!

歐洲右翼政黨也在馬德里高調舉辦「歐洲愛國者」峰會,義大利副總理、聯盟黨主席薩爾維尼、法國國民聯盟黨主席瑪勒龐、匈牙利總理歐爾班、荷蘭自由黨領袖維爾德斯等右翼領袖出席。

大會上高喊口號,今天我們是異端,明天我們是主流!讓歐洲再次偉大!

如果說范斯的演講是“輿論預熱”,那麼,川普這兩天簽署的新版《國家安全戰略》,就是把扶持歐洲右翼變成了“官方任務”。

這份檔案寫得明明白白,美國要和歐洲「愛國的歐洲政黨」合作,要不然歐洲遲早變成「非歐洲人」主導的國家。

而「愛國政黨」,在歐洲就是右翼乃至極右翼的代名詞。

在川普的推波助瀾下,歐洲右轉成了潮流。從羅馬到柏林,從巴黎到倫敦,歐洲右翼政黨一路高歌猛進。

歐洲大陸的政治重心在西歐,或說德法意。來自德法意的保守右翼「三姊妹」成為歐洲MEGA運動的旗手。

在義大利,梅洛尼率領的義大利兄弟黨已於2022年獲勝。今年1月,梅洛尼作為唯一的歐盟國家領導人出席了川普的總統就職典禮。

在德國,魏德爾領導的另類選擇黨成為議會第二大黨。魏德爾距離德國總理的位子僅有一步之遙。

在法國,勒龐女承父業,連續參加三屆總統選舉,帶領國民聯盟成為法國議會第三大政黨,被稱為歐洲最具影響力的女人。

除了德法意,保守右翼政黨在歐洲遍地開花。

匈牙利總理歐爾班成為MEGA運動的急先鋒,斯洛伐克總理菲佐主動向川普靠攏,捷克的巴比什靠著右翼主張拿下議會選舉,波蘭右翼候選人納夫羅茨基贏得總統選舉。

這些東西南北歐的右翼政黨聯合組建“歐洲愛國者黨團”,吹響MEGA集結號,成為歐洲議會第三大黨團,反對歐盟權力過度集中,主張回歸傳統價值觀。

光是今年,「歐洲愛國者」黨團就牽頭對歐盟的「白左」頭子馮德萊恩發起兩次不信任投票。

馮德萊恩,代表的是「民主黨美國」。

川普要培養的,是「共和黨美國」在歐洲的代言人。

或者說,MAGA美國的代言人。

四、WASP和DEI

川普吹捧的右翼保守文化的核心,其實就是一個英文單字WASP, 意思是胡蜂、黃蜂或易動怒的人。

真別說,這個字很契合川普的性格。

「WASP」是英文White Anglo-Saxon Protestant的縮寫,即「白人盎格魯-撒克遜新教徒」。

美國WASP群體是MAGA運動的擁躉和主力。

這裡既包括被DEI文化擠掉工作崗位的窮白底層民眾,例如撰寫《鄉下人的悲歌》的范斯,也包括那些抱持種族優越感、門第高貴的老錢,比如川普本尊。

在川普看來,DEI文化就是針對白人的「反向種族歧視」。馬斯克曾多次發推文稱「DEI must die」。

川普的目標,是恢復美國乃至整個西方的傳統的WASP文化,反對西方白左一味推行DEI文化。

例如,金發碧眼的白人理所當然要擔任政府要職,而不是選擇「變性人海軍上將」等「非主流」。

DEI文化的背後站著民主黨、左翼、自由派、新移民、少數族裔、職業女性、LGBT,全球主義。

WASP文化的背後站著共和黨、右派、保守派、老移民、基督教傳統價值觀、民族主義。

可撥開這些紛繁複雜的標籤,真相其實很殘酷:

無論是DEI文化還是WASP文化,不同文化的背後其實就是資本在博弈。

換句話說,主義背後全是生意。

DEL文化的背後是支援左翼政黨的資本,WASP文化的背後是支援右翼政黨的資本。

我們多次說過,美國本質上不是文明,不是國家,而是股份制公司。

無論誰當總統,決策的背後都是不同資本間的相互較量。

川普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把各類美國資本、全球資本和川普家族、以及川普化的共和黨牢牢繫結。

在川普的運作下,美國科技右翼資本以及川普所代表的房地產資本在歐洲斬獲多個訂單。

例如,馬斯克以右翼掌權的義大利為支點,進一步擴張在歐洲的商業化佈局。

2023年,在梅洛尼的授意下,義大利國家太空總署和馬斯克旗下的SpaceX簽署了航太合作協議。 2025年,雙方還在洽談一份價值15億歐元的五年期合同,計劃讓星鏈為義大利外交官和國防人員提供安全通訊服務。

未來幾年,勒龐能否入主愛麗舍宮,魏德爾能否成為德國總理,梅洛尼能否打破短命總理怪圈,不僅是左翼和右翼的政治較量,更是WASP資本和DEI資本的幕後比拚。

有一點可以肯定,WASP資本和DEL資本的鬥爭不會止息,而美國反對美國、歐洲反對歐洲、美國反對歐洲、歐洲反對美國的戲碼也會愈演愈烈。

堡壘往往從內部崩塌,四分五裂的西方註定要衰落。

一句話,東風壓倒西風是歷史大勢。 (雲海觀星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