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6年作為“十五五”規劃開局之年,增長動能正處於關鍵“換擋期,中國經濟發展所面臨的六大核心困境與挑戰。
第一,增長動能轉換陷入青黃不接:內需呈現“K型”分化,居民消費受制於資產負債表壓力與收入預期偏弱,傳統“基建‑地產”投資模式衰減,而外需則因全球貿易環境變化承壓,亟需依靠“新三樣”等新動能與中國消費升級破局。
第二,債務風險高企且相互交織:宏觀槓桿率居於高位,房地產調整、地方政府債務與實體部門債務形成“風險三角”,化解風險需精準平衡,推動房地產發展新模式並重構地方財政健康基礎。
第三,人口結構拐點帶來系統性壓力:勞動年齡人口持續減少,老齡化加速擠壓財政、重塑消費結構,必須將“人口紅利”轉化為“人才紅利”,並大力發展銀髮經濟。
第四,創新突破遭遇雙重瓶頸:關鍵核心技術面臨“卡脖子”封鎖,基礎研究投入不足;同時部分產業陷入“內卷化”競爭,亟待通過標準提升與數位化轉型最佳化產業生態。
第五,區域發展失衡呈現新特徵:東西部差距從增長速率差距固化為“創新鴻溝”,城鄉要素流動仍存制度性梗阻,需通過要素市場化改革釋放內需潛力。
第六,綠色轉型需平衡多重約束:在確保能源安全的前提下推進“先立後破”,並統籌高碳產業轉型成本與區域公正轉型,防範社會風險。
儘管挑戰嚴峻,但政策層面已明確以擴大內需、強化創新、防範風險與深化改革開放作為應對主線。
2026年的核心任務在於穿越轉型陣痛,著力夯實增長韌性、突破科技壁壘、健全長效機制,從而為實現高品質發展與2035年遠景目標奠定堅實基礎
2026年,作為“十五五”規劃的開局之年,中國經濟邁入了一個全新的發展階段。這不僅是一個五年規劃周期的開始,更標誌著驅動經濟增長的底層邏輯正在發生系統性轉變:從依賴要素投入和規模擴張,轉向依靠創新、效率與安全。
站在這個承前啟後的節點上,理解2026年的挑戰,必須建立在2025年中國經濟所呈現的“韌性與陣痛並存”的複雜圖景之上。
一方面,經濟基本面展現了強大的抵禦壓力的能力與新動能的蓬勃生機。 2025年上半年,中國中國生產總值(GDP)同比增長5.3%,在複雜嚴峻的國際環境下,增速穩中有進。
增長的內生動力不斷增強,最終消費支出對GDP增長的貢獻率達到52%,發揮了“壓艙石”作用。
尤為亮眼的是,以新質生產力為代表的結構升級步伐堅定:高技術產業增加值同比增長9.5%,新能源汽車產量同比增長超過30%,研發經費投入佔GDP比重已接近2.7%,超過歐盟平均水平。
與此同時,積極的宏觀政策持續發力,2025年中央本級科技支出預算增長10%,基礎研究預算安排增長12.1%,彰顯了推動科技自立自強的決心。
另一方面,深層次的結構性調整陣痛依然清晰可見,構成了“關鍵過渡期”的主要特徵。 最突出的挑戰來自房地產市場的持續深度調整。
2025年1—11月,中國房地產開發投資同比下降15.9%,新開工面積下降20.5%,銷售額下降11.1%。
這表明,作為過去重要增長引擎的房地產業,其發展模式正在經歷根本性重塑,並對地方財政、金融穩定和產業鏈帶來持續壓力。
與此同時,人口結構的歷史性轉折帶來長期約束,2024年末中國65歲及以上人口占比已達15.6%,正式步入中度老齡化社會,這將對潛在增長率、消費結構和社會保障體系產生深遠影響。
展望2026年,中國外機構普遍認為中國經濟將在消化存量壓力與培育新動能中尋求平衡。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在2025年7月的報告中,將中國2026年經濟增長預期上調至4.2%。
摩根士丹利同樣將2026年中國GDP增速預測上調至4.2%,並指出經濟將處於“溫和調整”期,政策框架旨在為經濟托底的同時,漸進地化解債務等結構性壓力。
這些預測共同描繪了一個共識:2026年全球經濟增長環境依然複雜(IMF預測2026年全球增速為3.1%),而中國經濟的核心任務是在外部需求不確定性猶存的情況下,於內部完成一場艱難的“新陳代謝”。
因此,本文將深入剖析中國經濟在這一特定歷史交匯點所面臨的六大核心困境:增長動能的接續困境、高債務下的風險化解困境、人口結構拐點的系統性困境、科技突圍與產業升級的雙重困境、以及區域城鄉失衡與綠色轉型的約束困境。
這些困境相互關聯、彼此制約,共同構成了邁向高品質發展道路上必須踰越的關隘。下文將逐一展開論述。
中國經濟的增長引擎正處在關鍵的“換擋期”。傳統上,依靠固定資產投資和出口拉動的模式已顯疲態,而以中國消費和科技投資為主導的新動能尚未完全成型。
這一轉換過程面臨的直接困境是總需求不足,其背後是內需的“K型”分化與外需的結構性挑戰。
從內部看,消費復甦呈現出冰火兩兩重天的局面,基礎仍需鞏固。一方面,以新能源汽車、智能電子產品為代表的升級類消費增長強勁。
2024年,中國新能源汽車銷量達1,286.6萬輛,市場滲透率一舉突破40.9%,展現了在特定領域強大的內需潛力與產業競爭力。
官方資料顯示,2025年1-11月,新能源汽車銷量同比激增38.5%,通訊器材類零售額同比增長高達19.5%,成為消費市場最亮眼的類股。
另一方面,佔主體的基礎性消費和服務消費卻持續承壓。2025年11月,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同比僅增長1.3%,其中商品零售額增速為1.0%,餐飲收入增速為2.6%,均處於低位。
限額以上單位糧油食品、服裝鞋帽、日用品等必需品類消費增長普遍乏力,折射出大眾消費意願的疲軟。其根本原因在於居民部門資產負債表承壓。
2024年,中國居民部門槓桿率(居民債務/GDP)在3月底達到60.9%的高點後,於第三季度出現連續收縮。高企且見頂回落的槓桿率,疊加房地產市場調整帶來的財富縮水效應,顯著擠壓了日常消費空間。
更為深層次的是居民收入與消費信心問題。2025年上半年,中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實際增長5.4%,人均消費支出實際增長5.3%,兩者增速基本匹配,但中國消費者信心指數在經歷短暫回升後再度徘徊於歷史較低區間。
特別是財產性收入增長緩慢(2025年上半年僅名義增長2.5%),而工資性收入增長受經濟環境影響亦有所放緩,制約了消費能力的根本性改善。
因此,“十五五”規劃強調“擴大內需”戰略,其核心已不僅是刺激消費,更在於通過收入分配改革和社會保障體系的完善,重塑居民的消費能力和信心。
為此,2026年的政策工具箱將更加精準,包括制定實施“城鄉居民增收計畫”、繼續提高基礎養老金、最佳化消費品以舊換新政策。商務部已明確表示,將把恢復和擴大消費擺在優先位置,著力破除抑制消費的體制機制障礙。
在投資端,傳統的“基建-地產”驅動模式已不可持續。2024年中國房地產開發投資完成100,280億元,同比下降10.6%,地方政府土地出讓收入也大幅下滑,對地方政府性基金預算收入造成直接衝擊。
作為應對,投資結構正被迫向“新質生產力”領域轉型。財政政策正變得更為精準,市場預計2026年新增地方政府專項債將略有增加至約4.5兆元,中央預算內投資規模在2025年7300億元的基礎上可能繼續增加。
這些資金將重點支援科技創新、城市更新、“平急兩用”公共基礎設施以及具備條件的“十五五”重大戰略項目,如東數西算、特高壓輸電通道等。
高盛的研究認為,這種政府主導的定向投資對於彌補短期需求缺口、引導產業升級至關重要,但其對經濟增長的拉動效應較之過去的“鐵公基”模式更為平滑和滯後,投資乘數效應可能從過去的3-5倍下降至2-3倍。
同時,中國在城鎮化、科技創新、產業升級等方面投資空間依然巨大,例如人均基礎設施存量資本僅為發達國家的20%到30%,5G基站、資料中心、充電樁等新型基礎設施覆蓋率仍有巨大提升空間,這為“十四五”期間的投資最佳化提供了長期方向。
國家發改委近期多次表態,將發揮好政府投資帶動放大效應,支援社會資本參與新型基礎設施等領域建設。
從外部看,外需環境正在發生根本性變化。全球化處理程序遭遇逆流,“脫鉤斷鏈”風險和貿易保護主義抬頭,使得依賴傳統低成本製造出口的模式面臨嚴峻挑戰。
世界貿易組織(WTO)對2026年的全球貿易增長預期趨於保守,預計增速約為3.3%,遠低於21世紀頭十年的平均水平。
然而,挑戰中也催生了新業態。以電動汽車、鋰電池、太陽能產品為代表的“新三樣”出口逆勢上揚,2025年1-11月,中國電動載人汽車、鋰電池、太陽能電池合計出口額同比增長超20%,佔出口總值比重進一步提升。
這揭示了中國外貿的新路徑:從單純的商品輸出轉向“產業鏈出海”和“技術標準輸出”。例如,以寧德時代、比亞迪為代表的龍頭企業,通過在海外建立生產基地和研發中心,深度嵌入甚至主導區域供應鏈。
這種“出海2.0”模式,是中國突破外部圍堵、建構新競爭優勢的必然選擇,但同時也對企業全球化營運、合規管理和跨文化整合能力提出了前所未有的高要求。
據統計,2024年中國企業對外非金融類直接投資中,對“一帶一路”共建國家的投資佔比持續上升,主要集中在製造業和基礎設施領域。
正如摩根士丹利所言,中國企業的全球化正從“中國製造、全球銷售”轉向“全球製造、全球經營”,這一過程充滿了地緣政治和市場准入的挑戰。
IMF總裁格奧爾基耶娃也指出,中國經濟有潛力進入一個新的發展階段,增長引擎從投資和出口轉向中國消費,從商品轉向服務,這一轉型若成功,將不僅惠及中國,也將為全球經濟增長提供關鍵支撐。
在追求轉型發展的同時,如何穩妥化解過去高速增長期積累的債務風險,防止其演變為系統性金融危機,是2026年宏觀治理面臨的最嚴峻考驗之一。
地方政府債務、房地產行業風險與實體部門債務緊密交織,形成了一個複雜的“風險三角”,任何一點的失守都可能引發連鎖反應,考驗著政策制定者的精準拆彈能力與宏觀平衡智慧。
宏觀槓桿率高企是懸在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根據國家金融與發展實驗室(NIFD)資料,2024年三季度中國宏觀槓桿率攀升至298.1%。以國際清算銀行(BIS)口徑計,2024年末中國宏觀槓桿率在全球主要經濟體中排名第9。
更值得關注的是結構性問題:非金融企業部門槓桿率高達138.1%,在全球排名第6,且自2019年以來上升了47個百分點,是所有主要經濟體中增幅最大的。
這反映出中國企業部門對債務融資的依賴度極高,在經濟下行周期中,利潤承壓與債務付息壓力形成惡性循環,嚴重侵蝕了企業投資和創新活力,使得經濟轉型所需的微觀主體活力受到抑制。
2025年三季度,工業企業利潤總額同比雖轉正,但絕對水平仍低於疫情前,企業資產負債率仍處高位。與此同時,居民部門槓桿率在2024年3月底達到60.9%的峰值後開始連續收縮。這種“被動去槓桿”並非信心增強的表現。
而是居民在收入預期轉弱和資產價格(主要是房價)下行背景下,主動削減負債、增加預防性儲蓄的結果,這直接抑制了消費復甦的動能,並可能形成“債務收縮-消費疲軟-經濟下行”的負向循環。
中國人民銀行城鎮儲戶問卷調查顯示,傾向於“更多儲蓄”的居民比例持續高於傾向於“更多消費”和“更多投資”的比例。
房地產市場的深度調整是當前最突出的風險源和經濟下行壓力源。行業已告別高增長時代,進入供求關係發生重大變化的調整期。2024年,中國新建商品房銷售面積9.74億平方米,銷售額9.68兆元,同比分別下降12.9%和17.1%。
房地產開發企業到位資金下降17.0%,其中中國貸款下降6.1%,個人按揭貸款更是大幅下降27.9%,顯示金融體系正在主動收縮對房地產的風險敞口,這既是防範風險的必要之舉,但也可能加劇行業的流動性壓力。
房地產風險具有極強的傳染性:它直接影響地方政府的土地財政收入,2024年中國土地使用權出讓收入同比下降約20%,削弱其償債能力和公共服務供給能力;
通過上下游產業鏈(鋼鐵、家電、金融等)影響大量就業和企業經營,對宏觀經濟的穩定構成廣泛衝擊;
更重要的是,房地產作為銀行體系最主要的抵押品,其價格下行可能觸發金融系統的資產質量危機,威脅整個金融體系的穩定。
因此,當前政策的重點已從刺激需求轉向建構“房地產發展新模式”。其核心思路是推動“市場+保障”雙軌制:
一方面,通過加大保障性住房建設、城中村改造等“三大工程”,並探索“鼓勵收購存量商品房重點用於保障性住房”,以滿足基本居住需求,穩定市場預期,並部分避險商品房市場下滑對投資的拖累;
另一方面,讓商品住房回歸商品屬性,但嚴格防範金融投機,推動行業從高槓桿、高周轉模式轉向精細化、可持續營運。
住建部已提出,2026年計畫在中國範圍內加大保障性住房建設和供給,並推動建立“人、房、地、錢”要素聯動的新機制。
IMF也建議,需要採取“更果斷、更堅決”的措施來應對房地產行業問題,包括讓無法生存的開發商退出市場,並完成未完工的住房建設,以恢復市場信心。這一模式轉型的成敗,直接關係到金融穩定和經濟軟著陸的大局。
地方政府債務風險化解需要“存量治理”與“長效機制”雙管齊下。風險積累的根源在於傳統的“土地財政”模式難以為繼。
隨著,房地產市場深度調整,地方政府最重要的償債資金來源急劇收縮,而承擔的發展職能和支出責任並未相應減少,導致收支缺口擴大。
“十五五”期間的化債工作將是一場攻堅戰。2026年,財政政策將“保持必要的財政赤字、債務總規模和支出總量”,預計中國財政赤字率大機率維持在4%左右(對應約5.9兆元赤字),政府債券淨融資規模或在14.5兆元左右,同比小幅增加。
化債重點將從隱性債務逐步轉向融資平台經營性債務,通過最佳化債務重組和置換辦法,多措並舉進行市場化化解。
財政部已明確,將統籌各類資金、資產、資源和各類支援性政策措施,妥善化解存量隱性債務。同時,中央嚴令禁止違規新增隱性債務,並嚴防虛假化債。
其關鍵在於,在遏制新增隱性債務的同時,通過中央轉移支付和培育地方新稅源(如健全地方稅體系,研究完善消費稅徵收環節並穩步下劃地方),重構地方財政的健康基礎,這一過程需極度謹慎,避免引發區域性信用收縮。
金融監管部門也將著力化解存量風險,嚴守不“爆雷”底線,並指導機構依法依規參與融資平台債務風險化解,穩妥推進金融資產投資公司(AIC)參與化債。標普全球評級指出,中國地方政府債務重組過程可能漫長,但系統性風險是可控的。
人口結構的歷史性轉折,是中國經濟面臨的最具確定性和深遠影響的長期挑戰。2026年,中國將無限接近“中度老齡化社會”的標準,這場“靜悄悄的革命”將從勞動力供給、消費結構、財政負擔等多個維度,對經濟運行施加強大的系統性壓力。
最直接的衝擊體現在勞動力市場的根本性變化上。中國勞動年齡人口(16-59歲)總量自2012年達峰後持續下降,預計到2026年將降至8.6億人左右,佔總人口比例跌破60%。
勞動力供給的持續萎縮,意味著過去支撐中國成為“世界工廠”的人口數量紅利基本結束,勞動力成本將呈現長期上升趨勢,傳統勞動密集型產業的比較優勢加速削弱,部分產業向勞動力成本更低地區轉移的壓力持續存在。
中國國家統計局資料顯示,2024年農民工總量同比微增,但增速已顯著放緩,本地農民工數量增長快於外出農民工,反映出人口流動趨勢的變化。
更為棘手的是勞動力供需的結構性錯配。產業升級急需大量高技能人才,而傳統產業釋放出的勞動者,其技能結構難以匹配新經濟需求。
目前,中國技能勞動者中高技能人才佔比僅約8%,與主要發達國家普遍超過20%的水平存在巨大鴻溝,這直接導致了“就業難”與“招工難”並存的矛盾現象,既造成了人力資源的浪費,也制約了產業升級的步伐。
因此,“十五五”期間,如何將“人口紅利”轉化為“人才紅利”,通過教育體系改革和終身職業技能培訓,大規模培育工程師、高級技工和數位化人才,已成為關乎國家競爭力的緊迫任務,這需要政府、企業、社會和個人共同投入巨大的資源與長期的堅持。
教育部、人社部等多部門已聯合推動職業教育改革,目標是到2027年,高端製造業、現代服務業等重點領域技能人才缺口得到有效緩解。
老齡化處理程序的加速,帶來的壓力遠超勞動力範疇。這不僅意味著國民儲蓄與消費結構的重塑——老年人口的消費模式更側重於醫療保健、康復護理和精神文化服務。
而對住房、汽車等大宗商品的消費意願下降,這要求整個供給體系必須隨之調整——更對財政和社會保障體系構成極限壓力。
養老金收支缺口將直接考驗財政可持續性,並倒逼包括漸進式延遲退休、發展多層次養老保險體系在內的一攬子改革加速落地,這些改革涉及億萬民眾的切身利益,需要高超的政治智慧和穩妥的推進策略。
從消費端看,這催生了龐大的“銀髮經濟”市場。政策已明確將其作為新的消費增長點進行大力發展。據中國老齡科學研究中心預測,到2030年,中國銀髮經濟總規模將達到約20兆元,佔GDP比重約15%。這一市場涵蓋多個高速增長的細分領域:
養老護理與服務:目前中國失能、半失能老年人超過4000萬,但養老護理人員缺口巨大。預計專業護理、康復輔助器具、智慧養老等細分市場將迎來爆發式增長。
健康管理與醫療:老年人人均醫療支出是國民平均水平的3-5倍。慢性病管理、遠端醫療、中醫藥康養、高端體檢等需求激增。
適老化改造與居住:居家適老化改造市場規模預計超過兆元,同時養老社區、老年公寓等機構養老需求持續上升。
文娛休閒與教育:“60後”新老年群體消費觀念開放,推動老年旅遊、老年教育(老年大學)、文化娛樂等產業快速發展。
國務院及多部委已印發《關於發展銀髮經濟增進老年人福祉的意見》,提出4個方面26項舉措,從拓展居家社區養老、發展老年用品、培育智慧養老、最佳化金融服務等多維度進行系統部署。
據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的研究員預測,在“十五五”期間,教育、醫療、文化、養老等服務消費將有巨大增長空間,最終消費支出有望超過90兆元,佔GDP比重約60%。
從宏觀經濟視角看,老齡化社會通常伴隨著國民儲蓄率的趨勢性下降,這將改變中國經濟長期依賴高儲蓄支援高投資的資本形成模式,迫使經濟增長更多地依靠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
國際機構的分析普遍認為,應對人口結構挑戰,遠非單一政策可解,它要求中國在教育、醫療、養老、資本市場監管等領域進行一整套系統性的制度創新,以創造新的“制度紅利”。
有市場分析甚至將超長期國債收益率的下行趨勢與人口結構變化緊密關聯,認為老齡社會對安全資產的需求將持續壓制長期利率。
“十五五”規劃將科技自立自強提升至前所未有的戰略高度。然而,2026年中國在攀登全球科技高峰和最佳化中國產業生態的道路上,正遭遇“向上突破”與“向內最佳化”的雙重瓶頸。
前者關乎發展的上限和安全,後者關乎增長的效率和質量,兩者相互影響,共同構成了創新驅動的複雜圖景。突破關鍵核心技術“卡脖子”的封鎖,是一場艱苦的持久戰。
儘管中國研發經費投入總額已居世界第二,2024年全社會研發經費投入超過3.4兆元,但創新體系的結構性缺陷依然突出。
最為核心的短板是基礎研究投入嚴重不足,其佔研發經費的比重長期徘徊在6%左右,遠低於美國(約17%)、法國(約25%)等創新型國家。
這導致了許多創新活動停留在應用開發和整合創新層面,源頭性和0到1的原始創新能力薄弱,使得中國在全球科技競爭的深水區和無人區缺乏足夠的儲備與引領能力。
其結果在半導體、工業軟體、高端儀器等關鍵領域體現得尤為明顯:中國晶片自給率僅約20%,高端晶片幾乎完全依賴進口;90%以上的高端工業設計軟體、被國外廠商壟斷,這不僅帶來巨大的經濟成本,更對國家經濟和產業安全構成潛在威脅。
這種困境背後,折射出創新生態的不完善:企業作為創新主體的研發投入強度(規上工業企業為1.48%)仍有提升空間,特別是在面向長遠的基礎研究和前沿探索方面動力不足;
產學研深度融合存在障礙,科技成果轉化率僅約30%,大量成果“沉睡”在實驗室,未能有效轉化為現實生產力。
為此,2026年的政策將強化企業創新主體地位,制定一體推進教育科技人才發展方案,並實施新一輪重點產業鏈高品質發展行動,強化產業基礎再造和重大技術裝備攻關。國家已部署在人工智慧、量子資訊、積體電路、生物製造等領域實施一批重大科技項目。
摩根士丹利等機構觀察到,外部技術封鎖雖然在短期內加劇了陣痛,但也正在倒逼中國以新型舉國體制的優勢,加速建構一個能夠容忍失敗、激勵長期主義的創新生態系統,。
2025年,中國PCT國際專利申請量連續多年位居世界第一,但在關鍵領域的核心專利佈局仍有差距。
與此同時,中國市場面臨的“內卷化”競爭困境,消耗著產業升級的寶貴資源。許多製造業領域,如鋼鐵、水泥乃至部分新興產業(如太陽能元件、鋰電池材料),普遍存在產能過剩、低價競爭和利潤率低迷的問題。
例如,鋼鐵行業的產能利用率長期在78%左右徘徊,低於健康水平。這種“內卷”不僅擠壓了企業利潤,使其無力進行長期研發投入,還可能導致資源錯配和效率損失,甚至引發貿易摩擦。
為此,政策層面正積極推動“反內卷”,即通過嚴格的環保、能耗、安全和技術標準,依法依規淘汰落後產能,並鼓勵優勢企業兼併重組,提升產業集中度和整體競爭力,最佳化市場結構。
工業和資訊化部已多次發文,要求化解重點行業過剩產能,嚴控新增產能。瑞銀的分析報告指出,這一政策導向在太陽能等行業已初見成效,有助於行業龍頭鞏固優勢、修復盈利能力,從而有更多資源投向下一代技術的研發。
市場分析認為,“反內卷”政策的影響在2025年已明顯體現,並將繼續影響2026年的商品市場與產業格局。
此外,推動產業整體的數位化轉型是另一條突圍路徑。然而,中國製造業關鍵工序的數控化率僅為55.3%,大量中小企業受限於資金、技術和人才,數位化轉型步履維艱。
這不僅是一個技術問題,更涉及資料治理、商業模式和組織架構的深刻變革。政策端已部署全面實施“人工智慧+”行動,完善低空經濟等新業態生態,目標是到2027年,工業企業數位化研發設計工具普及率、關鍵工序數控化率分別超過90%和70%。
最後,保障產業鏈供應鏈安全已成為國家戰略。全球地緣政治風險暴露了中國在關鍵原材料(如鋰、鈷、稀土)、核心零部件(如高端軸承、儀器儀表)等領域的高度對外依賴,據麥肯錫研究,中國有超過180種商品對外依存度超過70%。
“十五五”規劃強調的“產業基礎再造工程”,正是要通過技術攻關和供應鏈多元化,建構自主可控、安全可靠的現代產業體系。
展望未來,最佳化提升傳統產業、打造新興支柱產業(如新一代資訊技術、生物技術、新能源)以及前瞻佈局未來產業(如6G、腦機介面),將在未來5到10年創造數十兆元的巨大市場空間。國家發改委正在研究制定培育未來產業的發展計畫。
中國區域和城鄉發展的不平衡,是一個長期存在但又在新時代呈現出新特點的深層結構性問題。
這種不平衡不僅關乎社會公平正義,也嚴重制約了內需潛力的充分釋放和中國統一大市場的形成,成為高品質發展必須破解的難題,其解決思路需要從過去的“輸血式”扶持更多轉向“造血式”的機制建構。
區域發展差距正從“經濟增長速度差距”向“創新發展能力鴻溝”演變。以人均GDP衡量,2023年最高的北京(19.0萬元)是最低的甘肅(4.5萬元)的4.2倍,絕對差距依然巨大。
更為關鍵的是,創新要素和創新活動在空間上的高度集聚,使得差距進一步固化。根據《中國區域創新能力評價報告》,排名前十的省份全部位於東部沿海。
它們在高新技術企業數量、研發投入強度、專利授權和風險資本集聚度上,對中西部地區形成壓倒性優勢。例如,長三角地區研發經費投入佔中國比重近30%,而西部地區多個省份佔比不足1%。
這種 “創新鴻溝” 可能導致未來地區間的經濟發展差距不僅難以縮小,甚至可能進一步拉大,形成強者恆強的“馬太效應”,因為創新是現代經濟增長最核心的驅動力。
與此同時,人口的跨區域流動加劇了這種分化。第七次中國人口普查資料顯示,人口持續向東部發達地區和核心城市群(長三角、珠三角、京津冀)集聚,而東北、部分中西部地區人口持續淨流出。
這種流動帶走了寶貴的年輕勞動力和人才,使欠發達地區陷入人口老齡化加劇、稅基萎縮、消費市場收縮、發展動力減弱的循環,進一步削弱了其追趕的能力。
打破這一循環,需要“十五五”期間的區域政策超越傳統的基礎設施投資,更加注重在中西部有條件地區(如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長江中游城市群)佈局國家級創新平台和戰略性產業項目。
通過“飛地經濟”、人才柔性引進等機制,促進創新要素的跨區域流動,培育內生增長動力,而不是簡單地複製東部地區的產業模式。
目前,國家已推動在西部建設國家算力樞紐節點,實施“東數西算”工程,便是將東部算力需求有序引導至西部,最佳化資源配置的新範例。
城鄉融合發展仍面臨深層的體制性障礙。城鄉差距不僅體現在居民收入上——儘管差距在縮小,2024年城鄉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之比為2.34,但絕對差距依然顯著——更體現在土地、資本、公共服務等關鍵要素的權益不平等上。
2025年上半年資料顯示,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實際增速(6.2%)快於城鎮居民(4.7%),且農村消費支出實際增速(6.1%)也高於城鎮(4.6%),展現了一定的追趕勢頭。
然而,儘管戶籍制度改革持續推進,但依附於戶籍之上的教育、醫療、社會保障等公共福利的城鄉差異,仍然是阻礙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的主要壁壘。
使得大量進城務工人員難以真正融入城市,其消費行為和生活方式仍保留較強的“半城市化”特徵,抑制了內需的充分釋放。
農村土地制度改革是另一個核心癥結。目前,農村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入市、宅基地“三權分置”等改革仍在探索深化。
農民最重要的財產——土地——的市場化價值實現管道並不通暢,難以有效轉化為財產性收入和發展資本,制約了農民財富增長和鄉村產業的資本積累。
據統計,中國農村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入市總量和價款仍處於較低水平。同時,鄉村產業基礎依然薄弱,農業勞動生產率僅相當於工業的20%左右,產業鏈短,附加值不高。
“十五五”時期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其要害在於推動城鄉要素的平等交換和雙向自由流動,在土地制度改革上取得實質性突破,並大幅提升農村地區在基礎設施、公共服務和環境品質上與城市的均等化水平。
從根本上縮小城鄉之間的生活質量差距,釋放鄉村巨大的內需潛力和發展空間,使鄉村成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縱深腹地。
消費資料也顯示,2025年1-11月,鄉村消費品零售額增速(4.4%)持續快於城鎮(3.9%),表明農村消費市場潛力正在釋放。商務部等部門正在推動縣域商業體系建設,促進工業品下鄉和農產品進城雙向流通。
實現“雙碳”目標是一場廣泛而深刻的經濟社會系統性變革。2026年,中國綠色轉型步入深水區,其面臨的困境突出體現在必須在能源安全、產業競爭力和轉型公正性這三個看似矛盾的目標之間,找到最優的平衡路徑,這需要極其精細的政策設計和堅定的執行力度。
能源結構的轉型必須以確保能源安全為絕對前提。中國“富煤、貧油、少氣”的資源稟賦,決定了煤炭在能源體系中的“壓艙石”地位短期內難以動搖。
2023年,煤炭消費量佔能源消費總量的55.3%,同時石油和天然氣的對外依存度分別超過70%和40%,地緣政治風險時刻威脅供應穩定,這使得能源安全成為中國發展的核心關切之一。
因此,能源轉型必須堅持 “先立後破” 的原則:首先要“立”足於可再生能源(截至2023年底,風電太陽能裝機全球第一,分別達4.4億千瓦和6.1億千瓦)和與之配套的大規模儲能、智能電網等新型電力系統,確保新能源能夠“立得住、送得出、用得好”;
在此基礎之上,才能有序地“破”,即減少煤炭消費,但這個過程必須是漸進的、可調控的。國家能源局預計,到2025年,非化石能源消費佔比將提高到20%左右。任何激進的“去煤化”都可能危及電力穩定供應,引發經濟和社會問題。
當前,可再生能源的間歇性和不穩定性帶來的消納問題依然存在,2023年中國棄風棄光率分別為3.1%和2.0%,這凸顯了系統調節能力建設的重要性與緊迫性。
需要加快抽水蓄能、新型儲能(如電化學儲能)和靈活性電源(如燃氣發電)建設,並推進電力市場改革,為新能源發展創造良好的制度和市場環境。預計“十五五”期間,新型儲能裝機規模將實現數倍增長。
高碳產業的綠色轉型則面臨難以忽視的巨額經濟成本。鋼鐵、建材、化工、有色金屬等國民經濟支柱產業,也是碳排放的主要來源。
這些行業進行低碳或零碳改造(如氫冶金、碳捕集與封存),需要投入動輒數十億甚至上百億的資金,技術改造的複雜性和風險也極高。
清華大學氣候變化與可持續發展研究院的研究估算,中國實現碳中和目標需在未來30-40年內投資100-300兆元,年均約佔GDP的1.5%-2.5%。這對許多本就利潤率不高的傳統企業而言,是難以獨自承擔的沉重負擔,尤其是在經濟下行周期中。
如果轉型成本無法通過市場機制有效傳導和分攤,就可能削弱相關產業的國際競爭力,甚至引發產業外遷風險,導致“碳洩漏”和中國產業的空心化。
因此,建立和完善中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發展轉型金融工具(如可持續發展掛鉤債券、轉型債券),使碳排放的社會成本轉化為企業內部成本,形成明確的價格訊號和資金導向,是激勵企業主動轉型、以市場化方式分攤轉型成本的核心經濟槓桿。
中國人民銀行已推出碳減排支援工具,引導金融資源向綠色領域配置。投資方向也將明確增加綠色轉型等領域的投入。
尤為值得關注的是轉型過程中的 “公正性”挑戰。綠色轉型意味著部分高耗能、高排放的產能將有序退出,這不可避免地會導致結構性失業。
據中國勞動和社會保障科學研究院測算,僅煤炭、鋼鐵等重化工行業直接從業人員就超過1000萬,其背後是大量的家庭和社區,這些地區和群體歷史上曾為國家工業化做出巨大貢獻。如果缺乏妥善的安置和再培訓,轉型的社會阻力將急劇增大,甚至可能影響社會穩定。
因此,“十五五”規劃強調的 “公正轉型” ,要求建立完善的社會保障和就業援助體系,對受影響的勞動者和地區提供技能培訓、就業支援和產業轉型援助,確保轉型的成果由全民共享,過程得到社會的廣泛支援,這是實現綠色低碳目標不可或缺的社會基石。
這意味著綠色轉型不僅是技術和經濟命題,更是深刻的社會治理命題,需要統籌兼顧發展與安全、效率與公平。
同時,綠色轉型本身也創造新需求,例如新能源汽車、節能家電的以舊換新政策,既是綠色轉型,也是重要的消費刺激措施。據行業協會預測,2026年新能源汽車置換更新市場潛力巨大,可帶動數千億規模的消費。
綜上所述,2026年的中國經濟,是在多重歷史性挑戰疊加下開啟“十五五”新征程的。
增長動能的青黃不接、債務紅線的嚴峻警告、人口紅利的加速消退、科技創新的攻堅壁壘、區域發展的深層失衡以及綠色轉型的艱難平衡,這六大困境相互交織、彼此強化,描繪出一幅前所未有的複雜圖景。
國際機構如摩根士丹利、IMF和高盛的預測分歧(IMF預測2026年增長4.5%,高盛則樂觀看到6%的潛力),恰恰反映了這種轉型期的複雜性與不確定性。
但它們共同的觀察是:中國經濟的增長範式正在發生根本性重塑,其核心是轉向中國消費和服務驅動,從“世界工廠”升級為“世界創新中心”和“世界市場”。
困境的深處也蘊藏著破局的鑰匙。“十五五”規劃的頂層設計和2026年各部委密集部署的任務清單,正是為了系統性地應對這些挑戰。其核心邏輯在於,通過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和擴大高水平對外開放,將壓力轉化為動力:
以內需不足倒逼收入分配與福利體系改革,具體通過制定城鄉居民增收計畫、提高養老金、刺激服務消費來實現;以債務風險倒逼財政金融體系現代化,在保持必要支出總量的同時最佳化結構,並嚴禁新增隱性債務;
以人口壓力倒逼人力資本投資與“銀髮經濟”發展;以技術封鎖倒逼新型舉國體制與創新生態建構;以區域失衡倒逼中國統一大市場與新型城鎮化建設;以綠色約束倒逼能源革命與產業升級。
世界銀行報告也建議,中國需通過提升人力資本、促進創新和綠色投資來提振生產率。因此,2026年或許不是經濟增速數字最為亮眼的一年,但它註定是中國經濟“刮骨療毒”、夯實基礎、鍛造新韌性的關鍵一年。
評判其成敗的標準,不應僅僅盯著GDP的短期波動,而應關注是否在關鍵核心技術上取得實質性突破、是否建立起防範化解地方債務風險的長效機制、是否在綠色轉型的制度框架和市場體繫上奠定基石、是否有效提振了社會信心與內需動能。
這是一場考驗戰略定力、政策智慧和執行耐力的長途跋涉。當前,貨幣政策仍有降准降息空間以支援需求,財政政策雖側重最佳化但“增量政策”將根據形勢變化適時出台。中國經濟這艘巨輪,正在更換更為強勁、清潔、智能的新引擎。
換擋過程中的顛簸在所難免,但只要堅持市場化改革方向,堅定推進高水平開放,持續激發各類經營主體的內生動力和創新活力,就必定能夠穿越轉型的深水區,為2035年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的宏偉目標奠定決定性的堅實基礎。
未來的競爭,不僅是經濟規模的競爭,更是制度、創新和韌性的競爭,中國正在這場深刻的轉型中,為自己和世界探索一條新的發展路徑。 (前瞻商業洞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