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英特爾再次偉大？

一場席捲全球的AI 浪潮，讓輝達成為全球市值最高的半導體企業，其創辦人黃仁勳也成為各大科技公司的座上賓。

看著原來的小老弟如今賺得盆滿缽滿，英特爾很眼饞，將AI業務作為重點發力方向。

4月9日晚，英特爾在年度Intel Vision大會上重磅推出新一代AI訓練晶片Gaudi 3。比起輝達上一代旗艦H100 GPU，Gaudi 3的訓練性能可提高70%，推理性能提高50%，能源效率提高40%，同時價格低得多。在跑1800億參數Falcon模型時，Gaudi 3的推理速度比輝達H200快30%。

很顯然，英特爾CEO基辛格對Gaudi 3相當滿意，在發表會上，他甚至隨著現場的伴奏舞動起來。儘管相較輝達最新旗艦GPU ——B200還有差距，但對於英特爾而言，Gaudi 3並不只是其縮短與輝達在GPU領域距離的產品，還是重回創新和技術之路的象徵之一，這是決定英特爾能否再次偉大的關鍵。

Vol.1 無敵是多麼寂寞

1968年，英特爾由羅伯特·諾伊斯和戈登·摩爾創立，安迪·格羅夫隨後加入。儘管成立之初還只是個行業小透明，成長路上也遭遇諸多挑戰與競爭，但在三位大佬的帶領下，英特爾很快就成為業界的中流砥柱。

1971年，英特爾推出人類史上第一枚通用晶片4004；1981年，推出的8088處理器成就了世界上第一台個人運算設備；1983年，英特爾營業收入突破10億美元；1999年，其市值突破5000億美元；2003年，英特爾生產的處理器累計銷量達到10億片；2006年，英特爾以酷睿處理器擊垮AMD。

至此，在市場廣闊的CPU領域，英特爾環顧四周，發現再無一人是對手，也逐漸體會到什麼叫「躺著也能把錢賺了」。2008年後，英特爾在CPU領域市佔率常年維持在70%以上，不少年份衝上80%。

俗話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英特爾沉迷在花團錦簇的盛景中，其對於創新的追求和市場的敏銳感也似乎被消磨。 2015-2020期間，英特爾隔代CPU效能提升大多不足10%。也正因此，其被輿論冠以「牙膏廠」的雅號。

英特爾在小步慢走時，競爭對手卻在大跨步前進。隨著「蘇媽」蘇姿豐與「矽仙人」 Jim Keller 的加盟，獨自在角落舔舐傷口十餘年的AMD滿血復活。其開發的Zen架構性能強勁，在市場收穫相當多讚譽，市場的選擇不再只有英特爾。在此背景下，英特爾在CPU領域的市佔率逐漸走低，而AMD的相關數據則一度超過25%。同時，蘋果、高通也加入CPU戰局當中。

面對友商的圍追堵截，英特爾的業績承壓，連續兩季虧損。其中2023年第一季淨利虧損27.6億美元，創下有史以來最大虧損。對此，英特爾管理層不得不坦言，“要恢復昔日實力，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Vol.2 不當大哥好多年

事實上，英特爾衰退的導火線從2015年後便埋下，其10奈米和7奈米製造製程推出節點不斷後延，而台積電和三星早已發表。

2018年，三星首次在營收上完成對英特爾的超越，奪走後者坐了26年的龍頭寶座。此後，台積電、AMD、輝達等先後完成英特爾市值的超越。根據部分顧問機構數據，截至今年3月4日，英特爾市值僅在半導體產業排名第七。

或許，英特爾管理層先前的言論可以做個總結，“股價下跌是咎由自取，股價確實該跌。”

對於英特爾衰退原因，專業人士和機構有諸多解讀，包括錯失智慧型手機和行動互聯網的興起；自身基本盤PC市場的下滑，AMD等友商奮起直追；有說英特爾因循守舊，堅守IDM模式，導致製造成本高昂，營運效率略低；有認為其技術創新不夠，跟不上市場對高效能處理器的需求；以及宏觀經濟和產業週期的影響。

但實際上，偉大組織的敵人從來只在內部，只有自己。劉慈欣在《三體》中提到，「弱小和無知不是生存的障礙，傲慢才是」。英特爾的傲慢，源於多年的“歌舞昇平”，也因為多個決策者對行業前沿技術的不敏銳，衰退的種子早已埋下。

半導體是個技術變革極快的產業，而技術變革往往有多個路線方向，這需要企業決策者有技術能力做出一定的取捨，並事先做好研發與投資的佈局，才能及時踩準節奏。如果一個半導體企業的領導者沒有很強的技術背景，那麼企業要么被下屬部門牽著鼻子走，要么以財務業績為導向而經營趨於保守，要么失去對先進技術的敏感性，遲早會走向落伍。

以台積電為例，其創辦人張忠謀認為台積電有三大競爭優勢——技術領先、製造優越、客戶信任，而技術領先則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帶領英特爾走向巔峰的格魯夫，曾在《只有偏執狂才能生存》中指出，能夠識別風向、避免沉船，對於一個企業的未來至關重要。

曾任英特爾CEO的保羅·歐德寧、布萊恩·科再奇守成有餘，其第八任CEO鮑勃·斯旺在半導體業務沒有深厚積淀，這也導致在其任期內，英特爾財務和業績數據很漂亮，但技術表現比較一般，且人才流失嚴重，在晶片產業有「矽仙人」之稱的Jim Keller在加入英特爾兩年後便選擇出走。

英特爾的情況，友商們看在眼裡喜在心中，都加班加點搞研發，希望有朝一日能登上老大哥的鐵王座，這才有了英特爾近幾年接連被行業後進超車的名場面。

Vol.3 如何度過漫漫長夜？

才四五年的時間，產業週期的北風一刮，被冷得生疼的英特爾這才猛得回過神來，原來自己已經不是榜一大哥，自己鐵王座上的坐墊早已佈滿他人痕跡。

那能怎麼辦？只能待從頭，收拾舊山河。

於是，英特爾先把帶頭的CEO給換成了帕特·基辛格，其在前者工作了三十餘年，一直走技術路線，與英特爾傳奇總裁格魯夫是師生關係，是英特爾原生的技術信徒。也因此，他也被眾多投資人看做是英特爾當下的救世主。

「將沿著英特爾創始者開拓出的道路奮力前進。」基辛格不負眾望，到任第一天就在備忘錄中強調。此後便開始大刀闊斧般的改革，公佈IDM 2.0戰略，將戰略重心聚焦於重振英特爾的晶片設計及製造能力，並重啟晶圓代工業務，在提出了四年量產五個先進製程節點，2024年量產Intel 20A及Intel 18A的目標的同時，也在美國、歐洲多地區開啟了規模累計高達千億美元的晶圓廠/封測廠新建或擴建計畫。

在聚焦業務中心的同時，英特爾持續關閉或出售相關非核心業務，如關閉RealSense電腦視覺技術部門、裁撤資料中心解決方案事業部。 2022年下半年，基辛格承諾將削減100 億美元的年度支出後，英特爾便開始精簡業務，對銷售和行銷部門組織架構進行調整，實現降本增效。

隨著AI浪潮的到來，英特爾的業務焦點也有了新的變化。去年9月份，基辛格在接受採訪時表示，「英特爾將在關鍵領域——晶圓代工和AI，推動生態系統的發展。我們有堅實的策略並將執行好策略，未來，我們將擁有穩固的市場地位。”

轉型必然伴隨陣痛，英特爾的困難首先體現在業績上。 2022財年，英特爾營收631億美元，年減20%；淨利80億美元，較前一年下降60%。

2023財年，英特爾整體營收為542億美元，年減14%；淨利44億美元，年減36%。其中代工業務全年營收189億美元，年減31%。經營虧損從前一年的52 億美元擴大至70 億美元。不過其2023年第四季的營收和利潤表現都超外預期。

對此，英特爾CEO 帕特·基辛格在聲明中表示，第四季度標誌著在英特爾這一年在轉型上取得了巨大的進展，2024年將持續專注於實現流程和產品領導地位，繼續發展晶圓代工業務，並推動全球規模化製造、普及人工智慧。對於尚在虧損當中的代工業務，英特爾管理層也回應道，「隨著我們實施新的內部晶圓廠模式，預計在2024年及以後能夠實現進一步的效益提升。

值得一提的是，英特爾自身在努力轉型時，美國政府則是積極地打起了輔助。根據近期報道，美國商務部將給英特爾撥付85億美元的資助款項，並額外提供最多達110億美元的貸款支持，以推動其在美國半導體工廠的擴建計劃。這是美國政府旨在重振國內晶片產業計畫中最大的一筆撥款。

Vol.4 寫在最後

在英特爾這五十多年的歷史中，不只輝煌和創新，也有挫折與改變。

上世紀八十年代，在日本半導體商的衝擊下，英特爾所主營的DRAM業務市場佔有率一度只有個位數。好在以戈登·摩爾和安迪·格羅夫為首的管理層決定壯士斷腕，將業務中心轉至處理器領域，進行戰略轉型，這才有了今天的藍色巨人。

「偉大的企業必須有能力從困境與挑戰中成功復甦，而且變得更高、更快、更強。我相信這就是英特爾的機會，我相信這家公司最好的日子就在我們面前，我期待機會成為其中的一員。」在就職英特爾CEO之前，基辛格便曾公開表示。

身為英特爾的老男孩，基辛格志在「漢室幽而復明」。如今火種已經點燃，能否存續並實現逆境翻盤，“ Make Intel Great Again ”，有賴於管理層的決心與魄力，以及投資人和英特爾人對於陣痛的忍受力。 (芯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