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致力於欺騙和謊言,而不是真相......大學體系已經變得如此瘋狂......我們必須誠實且強硬地攻擊這個國家的大學。 ——美國副總統范斯】【川普與哈佛的衝突,打擊反猶主義只是幌子。虛晃一槍背後閃現的是反精英主義(階級鬥爭)、科技領域遏制中國(大國博弈)以及對覺醒文化的仇視(文化革命)。 ——劉勝軍】最近幾天,川普與哈佛的PK已經壓倒關稅戰成為全球頭條。川普上任之初,筆者曾總結川普2.0的“核心議程:1)驅逐1100萬非法移民;2)向“深層政府”復仇;3)重啟“帝國模式”;4)通過對等關稅重塑國際經貿格局;5)結束俄烏戰爭,衝刺“諾貝爾和平獎”;6)遏制中國;7)突破憲法兩屆任期限制,成為“美國的國王”。總體而言,川普上任100多天,開局勢頭很猛,但後來就開始“頭大”了:川普的馬前卒馬斯克“百日維新”出師未捷,黯然離去,而且他與川普也從“志同道合”一步步走向了“道不同不相與謀”;不要說加拿大、格陵蘭島,川普忙了半天連巴拿馬運河也沒搞定;對等關稅,踢到了中國這塊“鋼板”,不得不在瑞士握手言和,幾十個國家談了半天也只搞定英國;川普羞辱了半天澤倫斯基,他回頭一看“老朋友”甚至不給面子,一氣得瘋高罵最讓川普羞憤不已的是,媒體和投資者整出了一個新詞「TACO交易」:川普每次宣佈強硬政策後股市大跌,但在壓力面前他又不得不回撤,於是股市大漲,這種現像被總結為TACO(Trump Always Chickens Out,川普總是退縮)。這麼說吧,全世界都在圍觀川普「交易的藝術」的笑話。是可忍孰不可忍?川普需要發洩,需要證明自己的能力,需要證明自己的「極限施壓」套路並未過時。這一次,他選擇了哈佛大學開刀。川普的「極限施壓」若想取得效果,就必須樹立自身「令人畏懼的形象」。一旦川普不再令人畏懼,麻煩就大了。在美國各大名校紛紛下跪之際,哈佛竟然硬剛,這還了得?全世界必須向哈佛致敬。哈佛不是在為國際學生而戰,不是在為哈佛自身而戰,而是為全美大學而戰、為學術自由而戰、為教育的尊嚴而戰。剛剛,哈佛校長艾倫·M·加伯(Alan Michael Garber)在畢業典禮開場致詞中那句代表人間正道的“來自世界各地的學生,理應如此”( Around the world, just as it should be) 瞬間引爆全場。這一刻,我們每個人都是哈佛校友。川普死磕哈佛,當然不只是為了面子,為了延續自己開創的「贏學」。有人炮製了八卦說,川普痛恨哈佛是因為哈佛竟然不錄取他的小兒子。這種坊間八卦,顯然低估了這場「哈佛戰役」的嚴肅性和宏大敘事。打擊反猶主義,也是遮羞布。如何定義反猶主義?世界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巴勒斯坦人被種族滅絕才不屬於反猶主義?以色列前總理埃胡德·奧爾默特毫不留情地批評納坦雅胡政府:「我們現在在加薩做的,是一場滅絕戰爭:無差別、無底線、殘忍且刑事犯罪地殺害平民。沒錯,以色列正在犯下戰爭罪。」難道以色列前總理也是反猶太主義者?這是一場轟轟烈烈的階級鬥爭在任何國家,階級(階層)的差異都是客觀存在。在美國選舉政治中,長期主導性的力量是資本(華爾街和跨國公司),而占人口大多數的一般民眾只是被媒體和資本操縱的玩偶。因此,傳統政客往往會迎合資本和大企業的利益,而無視於一般民眾。結果,美國普通民眾漸漸淪為“沉默的大多數”,他們的憤怒沒人關心,他們的聲音沒有人傾聽。川普和班農敏銳地捕捉了這個歷史性機會,那就是美國副總統范斯在《鄉下人的悲歌》中所描繪的底層民眾的憤怒,他們的工作和生活被全球化、科技替代、外來移民所碾壓,而自己又無力改變。班農在2017 年的東京演講中說:「有位先生叫JDVance,寫了一部了不起的書,叫做《Hillbilly Elegy》(鄉下人的悲歌) 。書上講述了川普革命的社會基礎,美國的勞動階層和底層人民的生活在過去幾十年的倒退」。於是,當川普大聲喊出這些底層民眾的心聲時,他們激動了、狂熱了。在他們看來,川普無疑就是他們的大救星。我投票支援法外之徒和鄉下人從這個角度來看,川普與哈佛的鬥爭,就是階級鬥爭。川普主義的核心就是民粹主義,反菁英、反建制是民粹主義的典型特徵。哈佛是精英教育最傑出的代表,反對哈佛就是「反精英」。在菁英看來,川普惡搞哈佛,嚴重削弱了美國對全球人才的吸引力,這是不折不扣的自殘行為。然而,川普的支持者們並不這麼看。范斯在《鄉下人的悲歌》中道破了天機:——我的高中同學沒有一個上常春藤,而歐巴馬上過兩所常春藤名校,而且都表現優異。他聰明、富有,說話像個憲法學教授——事實上他就是。他口齒清晰、聲音動人、說話不偏不倚,不像我們這地方的人;他的履歷完美的嚇人;他舉手投足都透著一股自信,因為他深知現代美國任人唯賢的體制就是為他打造的。歐巴馬兩口子都是哈佛精英可以想像,川普的支持者不僅不反對川普打擊哈佛,反而會有幸災樂禍的快感。美國薪資階層40年來實際收入原地踏步,而美國超級富豪們卻一騎絕塵。 1980年,收入最高的1%的美國人拿到了全國所有收入的不到10%;到了2015年,這一比例已超過20%。這還只是收入差距,如果看財富差距那就更令人驚掉下巴了。美國前0.1%超級富豪的財富,已經接近90%底層民眾的財富總和!“不患寡而患不均”,這是人性,這是超越國界的真理。將心比心,要指望美國的窮人不仇富,挺難的。川普5月26日表示,他正在考慮將授予哈佛大學用於科學和工程研究的30億美元撥款,轉而用於支援美國的職業學校。 5月27日,白宮發言人萊維特稱,「美國需要更多的電工、水管工,而不是哈佛大學LGBTQ(性少數)專業的畢業生。」 毫無疑問,川普與哈佛的戰爭,本質上是一場階級鬥爭。這是一場聲勢浩大的文化革命《道德經》有句話很深刻:反者道之動。覺醒文化(Woke)是原本是好事。 20世紀50、60年代美國民權運動興起,開始從法律上逐步消除對黑人和其他少數族裔的歧視,並催生了多元文化主義的興起以及黑人「種族意識」的覺醒。多元文化主義者主張改變美國教育中對非主流文化的排斥和曲解,對傳統的以「瓦斯普」(WASP,盎格魯-撒克遜白人新教徒)為中心的美國歷史內容進行改革,強調美國歷史經驗的多元性。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覺醒文化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90年代後,美國社會開始從「反歧視」轉向「主動促進多元化」,LGBTQ+群體從被歧視變成了「時尚潮流」的象徵。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美國居然有97種性別。馬斯克兒子變性對馬斯克產生了極大刺激,成為促使他背叛民主黨投靠川普的最後一根稻草。發誓要摧毀覺醒病毒的馬斯克說:「青少年變性明顯是邪惡的,任何提倡這一過程的人都應該被監禁。(兒子變性的過程中)我是被誘騙才這麼做的,實際上,我失去了我的兒子」。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民主黨靠著身份政治贏得了支援,但最終也是身份政治引發了民主黨的選舉潰敗。佛洛伊德之死引發的「黑命貴」運動,促使DEI政策走向高度政治化,許多企業、大學和政府機構承諾增加DEI投資,設立種族公平培訓,甚至調整招募和晉陞標準。一些機構開始規定領導崗位的性別或種族比例。2021年,DEI迎來最高潮。拜登政府指示每個聯邦機構實施或增加“DEI”培訓計劃,制定“內部政策和程序以支援”員工“過渡”到另一種性別,並向白宮指導委員會提交年度DEI計劃和報告,建立“機構公平團隊”,並任命一名“首席多元化官”來監督合規性。 《晶片與科學法案》規定:半導體製造商若想獲得美國政府及其下屬機構的資助,必須滿足一定的DEI要求。不能不說,DEI運動走向了另一個極端:能力不重要,標籤才重要。難怪,川普陣營聲稱這是「逆向種族歧視」(Reverse Discrimination),這種指責很容易贏得白人群體的心理共鳴。在這一點上,民主黨人可謂愚蠢至極。曾參與民主黨總統提名角逐的桑德斯在哈里斯敗給川普後一針見血指出:——不只是哈里斯的問題。民主黨越來越成為一個認同政治的政黨,而沒有理解這個國家絕大多數人是薪資階層。工人離開民主黨的趨勢始於白人,並加速向拉美裔和黑人蔓延。2024年的總統選舉很能說明大學的「黨派色彩」。在美國經濟產值最高的100個縣中,其中44個有至少一所頂尖研究型大學。這44個縣中,川普僅拿下4個,其餘40個都被他的競爭對手哈里斯收入囊中。簡而言之,越有文化,越討厭川普;越沒文化,越喜歡川普。川普決心來一場文化革命。川普重返白宮後,宣佈美國祇有兩種性別、將英語確定為美國的官方語言、將“墨西哥灣”改名為“美國灣”,以及將阿拉斯加的迪納利山重新命名為麥金利山。他總結說:「我們的國家將不再『覺醒』(Woke)。」川普下令,在美國政府體系內全面掃清DEI(多元化、平等、包容)流毒,並命令所有負責DEI政策的聯邦僱員即時休假。聯邦人事管理局備忘錄聲稱,DEI“按種族劃分了美國人,浪費了納稅人的錢,並導致了可恥的歧視。”川普驚覺,美國軍事學院已被所謂「覺醒左翼理論家」滲透,他下令立即解散美國陸軍、空軍、海軍和海岸警衛隊學院的監事會,宣佈「不用再用荒謬的意識形態實驗折磨我們的士兵」。西點軍校已完成了“撥亂反正”,停止了DEI意識形態的推廣、停止了“批判性思維”教學,禁止跨性別者參軍,把所謂的“覺醒文化”教學內容及自由主義意識形態請出了校園,讓西點軍校重新聚焦於“戰鬥力”培養,而不是強調所謂的種族及性別的絕對平等。在國家層面,川普不久前還解僱了同性戀將軍,在軍隊領導層進行大幅的人事調整。迫於川普政府的壓力,亞馬遜、波音、福特、Google、哈雷戴維森、約翰迪爾、麥當勞、Meta和沃爾瑪等許多大型企業已放鬆或廢除DEI政策。美國駐法國和比利時大使館甚至致函與美國有貿易關係的企業,敦促其停止內部DEI政策,但被兩國政府拒絕。在川普看來,覺醒文化的「根」在於教育,尤其是大學。川普誓言要重塑美國教育,承諾將對資金和課堂教學施加更多控制,遏制他所認為的大學左傾傾向,甚至提議解散教育部。范斯在2021年全國保守主義會議上題為“大學是敵人”(“The Universities are the Enemy”)的演講中說,大學致力於“欺騙和謊言,而不是真相......大學體系已經變得如此瘋狂......我們必須誠實且強硬地攻擊這個國家的大學”。川普在其社群平台Truth Social上宣稱:"哈佛甚至不配再被稱為一所正經學府,應當被踢出所有世界頂尖大學榜單......哈佛就是個笑話,傳播仇恨與愚昧,根本不配再獲得聯邦資金。"美國教育部長在致哈佛的信函中提出讓哈佛無法接受的蠻橫要求:取消考慮種族或祖籍的招生政策;禁止招收"敵視美國價值觀與製度"的外國學生;停止基於種族、宗教、性別或祖籍的教職工聘用;削弱學生在校園治理中的權力;對師生進行"觀點"審查;這場戰爭不會輕易結束我們不應將川普與哈佛的戰爭僅僅理解為鬥氣,背後是美國的階級鬥爭和文化革命。雖然美國馬薩諸塞州聯邦地區法院在5月29日「叫停」了川普政府取消哈佛大學招收外國學生資質的政策,但這絕非意味著戰爭的結束。這是一場不對稱的戰爭:哈佛只能被動防守,卻無法發起進攻。川普政府可以不斷變換法子上下起手,即使被法院喊停,也不會受到任何懲罰,無需承擔任何法律責任。哈佛擁有的只是正義和公理,黎明終將到來,但沒人知道黎明前的黑暗會持續多久。 (劉勝軍大局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