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數日間，一場橫空出世的「暴富神話」迅速崩塌。當地時間6月26日美股收盤，腦再生科技有限公司(Regencell Bioscience，納斯達克代碼：RGC)股價報20.19美元/股，單日下跌逾7%。這一最新收盤價，較其一周前創下的78美元歷史高點，下跌74%。與此同時，腦再生市值由最高時的385.7億美元縮水至99.8億美元。而這一變化，也導致創始人兼CEO區一佳所持股份對應的紙面財富，由高點時的333億美元降至86億美元，縮水247億美元，約合人民幣1771億元。這家2021年7月在納斯達克上市的中藥公司，總部設在香港銅鑼灣，在開曼群島註冊。其業務以銷售及授權創始人父親區錫機研製的中藥配方為主，聲稱可用於治療注意力缺陷多動障礙(ADHD)和自閉症譜系障礙(ASD)。據介紹，腦再生擁有區錫機中藥配方獨家使用權，商標名為「腦理論」(Brain Theory)。不過，腦再生在其最近一份年報中披露，公司自成立以來從未實現收入，也未就其中藥配方提交任何監管審批。據其向美SEC提交的檔案顯示，在截至2024年6月的財政年度，該公司錄得淨虧損436萬美元，上一財年淨虧損606萬美元。一家公司是否有收入，是股東和管理階層需要關心的問題。而最近引發市場廣泛關注的，是腦再生股價過去四個月的異常走勢。今年2月13日，該公司股價僅為0.09美元，截至6月17日收盤，股價已漲至78美元，累計漲幅達866倍。隨著股價飆升，持有86.24%腦再生股份的區一佳，其紙面財富甚至超過了李嘉誠等香港一些大亨。區一佳（圖源：官網）在此期間，6月16日，公司正式完成「1拆38」的股份拆分，當日收盤價為60美元/股，較上次交易日上漲283%。然而，公司始終沒有就股價異動作出任何解釋。區一佳本人亦鮮少露面。據彭博社報導，在公司總部僅作過短暫停留，拒絕記者採訪。在總部辦公室，被問及CEO去向的員工也未給出明確回應。值得注意的是，除了上述拆股消息，腦再生的股價暴漲並未伴隨任何業務進展或臨床試驗的突破。目前，美國金融業監管局(Finra)和證券交易委員會(SEC)並未公開評論是否正在監控該股走勢。但Finra發言人Rita De Ramos表示，Finra的使命是保護投資者並維護市場誠信。「秉承這一使命，Finra將繼續監控市場中的異常交易活動，這是我們日常工作的一部分，」發言人強調。有分析認為，腦再生的暴漲暴跌具有「拉高出貨」的典型特徵。Finra和SEC長期以來均提醒投資者警覺微盤股(microcap stock)風險，尤其是市值較低、流動性不足、資訊揭露有限的公司，更容易成為操縱對象。6月4日，SEC呼籲民眾就是否需要修改「外國私人發行人(FPI)」的定義發表意見。SEC此舉，可能限制符合特殊地位資格的公司數量，這些公司可免於提交季度財務報告或揭露高階主管買賣公司股票的情況。美國密西根大學羅斯商學院教授Erik Gordon表示，過去對異常價格波動的監控是人工完成的，但SEC和Finra現在有了自動檢測市場異常的程序。SEC和Finra還可要求公司揭露其股價暴漲或暴跌的原因，以及是否有內部人士在股價高點套現的情況。Gordon稱，腦再生沒有利潤或收入並非自動觸發警報的信號，許多早期階段的製藥公司都有類似的財務狀況。這位教授說：“早期階段製藥公司[的股價]可能在90秒內從1美元飆升至4美元，如果其在研藥物在臨床試驗中表現良好。”但此次看到腦再生股價暴漲的案例，他表示：“有趣的是，沒有任何相關消息。”除53歲創始人區一佳外，腦再生第二大股東為Digital Mobile Venture，背後實控人是有「台灣巴菲特」之稱的陳賢哲。陳賢哲來頭不小，曾是Zoom的早期投資者，該視頻會議軟件公司在疫情期間股價暴漲近1500%，使他積累了巨額財富。他也是台灣上市公司松翰科技的最大股東，在2021年7月卸任松翰科技董事長後，仍繼續擔任該公司董事。另外，陳賢哲及其家人持有北極星藥業55%的股份，這是一家總部位於台北的開發抗癌藥物的生物技術公司。公開資料顯示，區一佳早年曾就讀於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的哈斯商學院，並在1995年取得工商管理學士學位。之後他回到香港，短暫就職於德意志銀行和ING Barings，2000年加入港股公司萬達資訊(8213.HK，現為榮暉控股），曾任財務總監。期間，他成功協助萬達資訊於2003年3月18日在港交所創業板上市。2003年7月9日，掛牌短短4個月內，萬達資訊股價漲至7.483港元/股，較發行價0.35港元漲了約20倍。2004年，香港證監會調查發現，萬達資訊上市配售的股份中，有48%由區一佳親屬認購，並在上市後幾日內進一步收集配售股份至89%，佔其已發行股本的16.27%。而據萬達資訊在當年9月發布的一份公告，區一佳自2004年5月14日起不再出任該公司執行董事。據港媒報導，在相關調查結果發表前，區一佳已因與公司業務方向及策略存有不同意見而離職。在這之後，就沒有太多關於區一佳的消息了，直到他在2014年創立腦再生。區一佳曾公開表示，其本人曾患有ADHD和ASD，病情因中醫治療而緩解，甚至還成功從名校畢業，這成為他創立公司的出發點。除官網及監管檔案外，腦再生更多資訊主要來自社群媒體平台。腦再生在Instagram上的官方帳號擁有超過50萬粉絲，遠超百濟神州這種在美國納斯達克、香港交易所和上交所科創板三地上市的主流醫藥公司。這家公司透過免費贈送泰勒絲和Blackpink演唱會門票的方式，成功在年輕社群中製造話題，引發關注，但其商業化路徑仍不清晰。公司目前仍未任命新的首席醫療官，自2022年底史丹佛大學博士Yi-Chung Chao辭職後，相關職能由項目管理方向的高級副總裁Antonia Rose Assang代行。Assang曾與區一佳在萬達資訊共事，她於2001年3月加入該公司擔任副總裁，負責企業發展。6月18日，兩男一女到訪腦再生的香港辦公室，表示因看到股價暴漲的新聞而希望理解ADHD和失智症治療相關資訊。但腦再生員工對他們說，公司員工並非醫生，並引導他們訪問公司官網。公司年報顯示，截至2024年6月30日，腦再生在香港有12名全職員工。這12名員工中，有4人從事研發工作，1人從事銷售和行銷工作，7人從事一般行政工作。對於腦再生股價的異常波動，美國監管機構尚未表態，市場仍在觀望。但可以明確的是，短期內將腦再生市值推至數百億美元的資本狂歡已經退潮。且伴隨而來的，將是外界對其商業模式、資訊揭露及內部交易行為的更多追問。 （財通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