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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巴開戰】印度為何認為優勢在我？ 「美印俄三角」戰略刺激莫迪鋌走險
自1947年印巴分治以來，喀什米爾問題就成了南亞火藥桶。由於印巴雙方歷史積怨很深，經常發生邊境交火和恐怖攻擊，這個巨大的火藥桶並不缺乏導火線。雙方的衝突會持續多久，是否會升級，往往跟導火線事件的嚴重程度關係不大。
例如，2008年印度第一大城市孟買遭到了恐怖襲擊，從傷亡人數、持續時間和發生地點來看，其嚴重程度遠超本次喀什米爾遊客遇襲事件。
但是，從事後反應來看，2008年雙方僅發生了短時間的邊境對峙，就很快被外交努力所化解。
相較之下，印度本次的反應堪稱異常激烈。喀什米爾遊客遇襲事件發生後隔天，印度宣佈暫停執行《印度河用水條約》，並宣稱不讓一滴水流入巴基斯坦。
而巴基斯坦超過90%的農業用水依賴印度河水系，其中大部分發源於上游印控喀什米爾地區。印度這種以斷水相威脅的行為，等同於主動引戰，升級事態。
5月7日，印度更是再次主動升級，發動“硃砂行動”，對巴控喀什米爾地區以及本土進行空襲。這是自1971年印巴戰爭以來，印度對巴基斯坦無爭議邊界進行最深入的襲擊。
令人難以理解的是，無論是對比印巴雙方衝突的歷史，還是從升級的實際後果來看，印度在本次事件中都表現出了非同尋常的、超越理智的強硬，並因此遭受了嚴重的後果。
在整理了大部分網路公開資訊後，我們仍然弄清楚為什麼印度這次會如此積極地升級衝突。
當然，由於印度文化的特殊性，理性地分析印度的行為本身就是一項非常困難的、甚至不可能的挑戰。
這是由於印度高層的決策思維在「大膽想像」階段表現十分優異，在「小心求證」階段則太過潦草。例如，種種跡象表明，印度本次如此激進的原因之一似乎是，它認為川普的上台為印度帶來了百年難遇的戰略機會。
第一章 美印俄大三角
2025年2月12日，在川普入主白宮的第一時間，印度總理莫迪就踏上了訪問美國的旅程。
當時正值川普最意氣風發，準備大展身手的時候，川普對印度的態度也毫不客氣。
早在競選期間，川普就多次公開指責印度佔了美國「非常大的便宜」，立誓要通過加徵關稅來糾正雙方的貿易失衡。
在本次莫迪訪美之前，川普政府為了讓莫迪政府屈服，也做了許多鋪墊工作。
首先，川普在社交媒體上多次稱印度是“關稅之王”，是“經貿關係的破壞者”。
為了讓訪美計畫成行，莫迪政府做出了許多讓步，例如削減來自美國的摩托車、豪華汽車等產品的關稅，以及配合美方遣返約1.8萬名印度籍非法移民，承諾擴大採購美國軍備等等。
但是，這些的讓步反倒讓川普看到了自己極限施壓的效果。
2月10日，就在莫迪啟程訪美之前，川普宣佈對所有進口的鋼鐵和鋁徵收25%的關稅，包括了印度。
3天后，莫迪已經在華盛頓準備與川普見面。川普又簽署了備忘錄，要求相關部門確定美國與每個外國貿易夥伴的「對等關稅」。這其中當然也包括印度。
在雙方會面過程中，川普還要求印度在與金磚國家的貿易中只能使用美元。這對於外匯儲備不足，一直在推行盧比國際化的印度政府來說，顯然非常為難。
隨後，雙方宣佈達成《美印21世紀協定》（ US-IndiaCompact for the21st Century），印度承諾大規模採購美國油氣，以及加強美印防務合作等等。
當然，莫迪政府也有一番考量。印度的做事風格一向是“騙進來殺”，很多條件不妨慷慨地先答應，拋出誘餌，就像剝洋蔥一樣讓對方一邊剝一邊感動地落淚，但剝到最後什麼也得不到。
然而，這次美印雙方可謂臥龍對鳳雛：莫迪以為自己的「洋蔥戰術」得手了，而川普則以為自己極限施壓成功，於是想著怎麼進行下一次極限施壓。
4月2日，川普正式推出了他的「對等關稅」計劃，其中向印度加增26%的關稅。
但是，印度國內的一批對華鷹派，仍然對川普的關稅政策給予了十分積極的評價。在他們看來，美國正用一系列激進的舉措重塑全球格局，其中蘊含了印度的重大戰略機會。「美印俄大三角」戰略構想便是典型的代表之一。
該戰略認為，美國正以超出預期的手段修復與俄羅斯的關係，而俄羅斯很可能會被打動，轉而與美國走近。
印度則因為同時與美國和俄羅斯關係密切，可藉此機會形成「美印俄三角」。印度便可以在美俄兩個大國的支援下，趁勢崛起。
4月8日，印度商工部長皮尤什·戈亞爾（ Piyush Goyal）在孟買舉行的經濟論壇上宣稱，美國發起的全球關稅戰為印度帶來了“千載難逢的機會”，印度將藉此在全球供應鏈中佔據有利地位。
同時，為了實現自己的戰略幻想，印度不惜以損害中國利益的方式向美國獻媚。4月21日，在美國副總統范斯訪問印度的當天，莫迪政府宣佈對部分進口鋼鐵徵收12%的臨時關稅，其中中國是主要徵收對象。
並且，在范斯訪印的第二天，印控制喀什米爾地區就發生了針對遊客的恐怖攻擊事件。
隨後，莫迪政府的一系列強硬表態和不斷升級安全域勢的做法，很可能也與范斯在訪印期間給予了印度對華鷹派不切實際的幻想有關。
然而，幻想終歸是幻想，最終冰冷的戰損數字會讓躁動的印度高層冷靜下來。
而除了國際因素，嚴峻的國內情勢也是刺激莫迪政府選擇冒險升級局勢的另一個原因。
第二章 內部壓力
印巴在喀什米爾問題上的爭端由來已久。雙方的敵對自建國時便產生了，已經融入了兩國的歷史，導致雙方都有利用對外衝突，團結內部，塑造國家認同的需求。
但是，這種手段的目的仍然是為了國內穩定，因此在兩國都以發展為主的時候，每逢沖突雙方只是拉開一下架勢，或者小打小鬧一下，重點是面子上不能輸，然後域外國家一調停，就趕緊順著台階下，最後以雙方都宣傳自己贏了而結束。
不過，本次衝突中，印度的起調明顯比先前高出一個檔次。
儘管印度的水利建設還不足以完全控製印度河的水資源，但是在恐襲發生後的第二天，莫迪政府便宣佈暫停執行1960年簽署的《印度河用水條約》，甚至宣稱不讓一滴水流入巴基斯坦。
這個動作相當於給本次衝突的規模奠定了基調：印度不取得一次“大贏”，絕不會善罷甘休。這跟莫迪所在的印度人民黨在國內選舉開始走下坡路有密切的關係。
2024年6月9日，莫迪率領印度人民黨贏得大選，莫迪本人也連續三次選出印度總理，復刻了印度國父尼赫魯的成就。
然而，本次印人黨僅獲得了240個席位，沒有達到272的絕對多數，只好與其他政黨聯合執政。
這極大地振奮了反對黨的士氣，擊敗印人黨不再是不可能的任務，莫迪「政治強人」的形像也遭到了嚴重的削弱。
雪上加霜的是，印度的經濟狀況也在惡化。
自2024年9月到今年3月，印度股市的基準指數（ Nifty 50）一路下跌接近15%，經歷了29年來最糟糕的表現。盧比對美元的匯率也在同一時期貶值了3.6%。
莫迪上任後，提升製造水準的目標成效甚微，還因為國庫空虛頻頻對外國企業發出數億美元的天價罰單，導致印度的淨外國直接投資降至12年來的最低水準。
川普發起的全球關稅戰也讓印度的經濟再次遭到重創。由於全球需求萎縮，印度的通貨膨脹和失業率問題進一步惡化。許多曾經的中產家庭被迫搬進了貧民窟，印度也發生了多起全國性的大罷工。
最嚴重的一次發生在1月8日，印度全國總工會聯合10個全國性的產業工會，宣稱共2億人參與罷工。
印度的主要反對黨國大黨也對莫迪發起了攻擊，指責莫迪提出的選舉承諾一個都沒有兌現，是一名「謊言酋長」。
在印人黨沒有執政的西孟加拉邦以及喀拉拉邦，抗議活動甚至演變成打砸商舖和搶劫銀行等惡性案件，並造成了人員傷亡。
印度人民黨的支援率跌至執政以來的最低點，莫迪政府面臨執政十餘年來最艱難的時刻。
當物質水平在短時間內無法看到明顯的改善，為民眾提供情緒價值對於莫迪政府就變得異常重要，對外轉移矛盾的需求也大大增加。
在這樣的情況下，莫迪政府主動升級衝突規模，借助在邊境衝突中的強硬態度重塑「政治強人」的形象，挽回政黨的支援率，可以說是為數不多的選項。
除了受內部壓力的驅動，莫迪政府授權軍方“完全行動的自由”，還有可能有另一重隱藏的目的：即使印度軍方出師不利，莫迪也能以此為由，推進印度軍方改革和人員更迭，加強自己對軍隊勢力的控制。
第三章 控制軍隊
2019年2月，莫迪第一次擔任印度總理期間，印控喀什米爾地區發生了一起自殺式汽車炸彈襲擊，導致40名印度準軍事部隊士兵喪生。
印度依照一貫的做法，一邊譴責巴基斯坦支援恐怖主義，一邊由空軍對巴基斯坦境內目標進行打擊。
在這場武裝衝突中，印方宣稱己方的米格-21在墜機前擊落了巴方的F-16戰機。飛行員阿比南丹被印度稱之為“F-16殺手”，並被授予三等戰時英勇勳章。
當然，這場勝利僅僅停留在印度的宣傳和幻想中。當時正值印度大選，莫迪領導印度人民黨爭取連任的關鍵時刻，莫迪政府急需一場對外勝利，為自己爭取選票。
但根據美國方面的調查，印度空軍不僅沒有擊落任何飛機，還誤傷了己方的直升機，造成了6名機組成員死亡。
實際上，在以往的衝突甚至演練中，印度就多次暴露出誤傷友軍，三軍不協調的問題，而美國的報告成為了莫迪推進印度軍改的最佳理由。
印度文官政府和軍方的衝突要追溯到1962年。尼赫魯政府主導的「前進政策」點燃了中印邊境武裝衝突。
而印方最終的慘敗給印度的文武官員造成了極大的震撼。調查小組將戰爭失利歸咎於文官干預過多，軍隊軟弱沒有立場。尼赫魯本人及其內閣官員成為眾矢之的。
此後，印度軍方得到了更多的自主空間。但是，這也導致印度的海陸空三軍為爭奪地位和軍費預算內鬥不斷，不同軍種之間各自為政，嚴重缺乏協調性。
2019年印巴衝突之後，莫迪宣佈設立國防參謀長（CDS）一職，作為政府的首席軍事顧問，直接向總理匯報。此一職位將負責統一各大軍種意見，協調各軍種作戰，並掌管軍隊的資金分配。
隔年1月1日，前陸軍參謀長比平·拉瓦特（ Bipin Rawat）正式就任第一任國防參謀長，並按照莫迪的要求推動軍事改革，將人事、軍備採購等權力集中起來，並設立一體化作戰司令部，提升軍隊戰備水平和協同效率，改變各自為政的狀況。
不過，從實際效果來看，莫迪的改革成效甚微。2021年，印度僅軍機墜毀事故就發生了11起，首任國防參謀長拉瓦特也在其中的一起直升機墜毀事故中喪生。
經過三年的調查，這起事故最終被認定為機組人員的「人為錯誤」。莫迪的軍事改革也一直停留在表面，難以觸及軍方的根基。
在這次衝突中，莫迪並沒有親自下達開戰指令，而是宣佈賦予軍隊「在決定對巴基斯坦採取行動的方式、目標和時間方面擁有完全的作戰自主權」。
這項決策看似將決策權下放給軍方，實則隱含了雙重戰略考量：若軍事行動成功，莫迪政府可收穫政治紅利；若失敗，軍方成為替罪羊，莫迪政府則有了充分的理由推進未完成的軍事改革，加強對軍方的控制。
莫迪在襲擊發生後的第一時間就對事件發出極高的定調，就是為了煽動民意，讓軍方騎虎難下，必須做出激烈的反應。
而這種趕鴨子上架的做法無異於自曝家醜，動搖國本。
這或許是莫迪在看到印人黨面對激烈的黨爭壓力，開始走下坡路後，決定採取一條鋌而走險的道路：通過掌控軍隊，使用強力手段造成印人黨一家獨大的既成事實。
當然，印度是一個什麼都可能發生的神奇國度。這意味著任何看起來符合邏輯的分析，都可能變成為印度人找補的行為。
印度這次如此高調的真實原因，既有可能是上述三種因素的某種混合物，也有可能更加離奇，從而超越正常人類的想像力。 （棱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