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半導體晶片競爭背景下的中國產業政策

中國的產業政策，包括“去美國化”計畫和大規模國家投資，確保了其在傳統晶片領域的主導地位，而且減少了對美國技術的依賴。華為等中國企業仍然依賴美國的AI晶片，但它們正在迅速開發具有競爭力的替代產品，對美國晶片製造商構成威脅。

然而，中國已經公佈的產業政策表明，其長期目標是幫助本國半導體行業對美國的技術知識斷奶，這既是為了避免對美國技術的依賴，也是為了規避反覆出現的出口管制。因此，過去幾年裡，中美晶片貿易關係經歷了諸多波折，兩國技術競爭的前景不明朗。

中國政府可能早在2022年就察覺到美國希望看到其半導體行業繼續依賴美國技術。當時，國資委採取措施，推進了一項名為“去美國化”的政策。國資委79號檔案針對的是IT系統裡的外國軟體，規定應在2027年前完成替換，而一些中國半導體製造商抓住了“去美國化”的思路，努力減少技術供應鏈中對外國的依賴。這種本地化的動力可以用“資訊技術創新”來概括。

為了支援本土半導體行業的發展，中國在2014年成立了國家積體電路產業投資基金。這個所謂的“大基金”旨在支援中國半導體供應鏈的建設，得到了財政部、工商銀行和建設銀行等大型國有銀行以及北京、上海和其他主要城市地方政府的支援。三輪融資總共為該基金注入約950億美元資金，2024年5月的最新一輪融資額為480億美元。

截至2024年初，中國已開始在全球傳統晶片市場佔據主導地位。傳統晶片指的是28奈米製程及以上的晶片，目前用於汽車、醫療裝置和家用電器等產品。相比之下，有更快、更複雜功能的電腦（例如用於AI）採用2奈米至4奈米的製程節點。預計到2027年，中國傳統晶片的全球市場份額將增長到39%。2024年，中國的新增產能超過世界其他地區的總和。

隨著中國產業政策在傳統晶片領域取得成效，中國政府正在多個關鍵技術領域推進“去美國化”行動。2024年初，工信部指示中國最大幾家電信營運商，要求它們到2027年逐步淘汰各自網路中使用的外國晶片。最大的外國輸家將是美國晶片製造商英特爾和AMD，針對政府機構和國有企業的官方指導不鼓勵它們購買搭載這兩家公司晶片的筆記本和台式電腦。在八種CPU購買方案裡，排名前六的均是中國國產CPU，最後兩位是英特爾和AMD。

這些不利措施導致的後果，是上述兩家美國晶片製造商在中國市場遭遇重大財務挫折。英特爾在中國的營收從2019年的200.3億美元下滑至2023年的148.5億美元，AMD在中國的營收則從2022年的52.1億美元下滑至次年的34.2億美元。這些不利措施的影響十分顯著，因為中國是英特爾最大的市場，佔2023年英特爾營收的27%。AMD對中國的高端AI晶片銷售受美國政府限制後，其在華銷售收入佔比從2022年的22%下滑至2023年的15%。

隨著中國產業政策的效果逐漸顯現，華為等國內晶片製造商憑藉鯤鵬920在電信市場獲得越來越多的份額。採用台灣台積電工藝製造的7奈米鯤鵬使得華為能夠獲得更複雜的晶片。隨著中國的行動電話服務商從5G轉向更快的網路協議，2023年10月，中國電信購買了4000台AI伺服器，其中53%使用英特爾CPU，其餘使用華為鯤鵬處理器。華為報告稱其營業利潤從2022年的422億元人民幣（約合63億美元）翻了一番，達到2023年的1044億元人民幣（148億美元），但2024年下降至626億元人民幣（86億美元）。

中國晶片產業政策並非全是令人欣喜的成果。2022年的一份報告發現，約23億美元的半導體投資（其中大部分是政府資金）流向從未生產出一塊晶片的項目。2019年到2022年，包括武漢弘芯半導體製造有限公司和濟南泉芯積體電路製造有限公司在內的六個大型晶片製造項目均宣告失敗。

儘管中國在傳統晶片領域佔據主導地位，但其大部分先進晶片需求仍依賴進口。截至2024年初，中國雲端運算公司約80%的高端AI晶片來自輝達，儘管一項預測是，這一比例將在未來五年內降至50-60%左右。中國多年來為輝達貢獻了20%左右的銷售收入，預計該公司2023年對華銷售額約為10億美元。

然而，輝達來自中國大陸和香港地區的收入佔比從2023年10月的21%下降到2024年10月的12%。同時，華為7奈米晶片升騰910B可以與輝達A100晶片相媲美，後者因美國管制被禁止出口到中國。2024年8月，華為測試了升騰910C，並表示該晶片與輝達4奈米AI晶片H100相當。2025年4月中旬，華為宣佈計畫生產AI晶片升騰920，以替代輝達的H20（後者於當月初受到出口管制）。

7月中旬時，川普政府改變了對輝達晶片的政策。恢復對華H20出口意味著輝達將避免高達55億美元的銷售損失。與此同時，AMD獲准恢復對華銷售AI晶片MI308。儘管這些進展似乎是中國的勝利，而且是中美稀土磁鐵貿易協議的內容之一，但盧特尼克聲表示，美國仍然沒有向中國出售“我們最好的產品”。

在中國看來，這並不是故事的結局。7月下旬，中國國家網信辦就輝達H20晶片涉嫌“追蹤定位功能”一事約談輝達公司代表。網信辦表示：“近期，輝達算力晶片被曝出存在嚴重安全問題。”

在扭轉政策的過程中，美國似乎難以制定出一套連貫的措施，來應對中國晶片技術的快速崛起。繼成功佔領全球傳統晶片市場之後，中國似乎正在推進其“去美國化”政策，同時利用美國零部件來完善自身更先進的晶片技術。如果華為等國內科技公司成功製造出尖端AI晶片，美國公司可能會被排除在全球至關重要的銷售市場之外。中國的產業政策或許將被證明是該國半導體行業成功的關鍵。 （中美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