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中國上市公司“市值一哥”座椅在兩大公司間反複交替,一會兒是茅台超過騰訊、一會兒騰訊超過茅台。光看表面會認為,騰訊茅台市值咬得很緊,是這麼回事沒錯,不過具體情況有些微妙,兩家公司股價並不是在比拼誰漲的多、而是看哪家跌的少。
就在騰訊再次登上中國上市公司市值首位的10月20日上午,今天早盤騰訊股價跌超5%,回調至近230港元的年內新低,股價回到5年前的2017年。而相較2021年2月775.5港元的歷史最高點,騰訊股價已跌接近70%,總市值蒸發超過4萬億港元,蒸發額是當前騰訊市值的近2倍。
騰訊股價下跌的背景,是前一日中概股重挫,而中概股下跌,又與美國邁入2022年後激進加息,造成“股債匯三殺”有關。從港股今年的整體的走勢看,今日恆生指數收市於16280.22點、難以置信的持續逼近2009年的低點,而港股創業板近期更是等同於喪失了流動性。
對於騰訊,以及騰訊股票的投資者和騰訊員工而言,股價下跌的滋味自然不好受,特別是通過港股通購買騰訊股票的大多數大陸散戶投資者,因缺乏買空對沖風險的選項、每跌一分都是肉。同樣,騰訊股價漫長的陰跌,也客觀造成行權價和市價倒掛、近兩年騰訊所發的員工期權趨向紙面化,此前很多人入職大廠的“總包”、也直接縮水。
似乎看不到頭的陰跌,讓今年來五次公開抄底騰訊的大佬段永平最後也直呼“看不懂”,他坦言“不敢說騰訊是亂投資,但騰訊確實有很多財務投資是我很難理解的。”同時段永平之前也透露其實對騰訊的持倉並不高,“目前還不到1%,不算實質性投入。”
而有膽繼續抄底的也不只是段永平,比如10月20日港股通南向資金淨買入70.7億港元,其中騰訊買進最多達25.392億港元,在恐慌的大市況下、是否要重燃貪婪之心?動態市盈率僅10.36倍的股王騰訊是否值得一搏呢?
GameLook也不敢說看懂了騰訊正在做什麼,但從遊戲行業角度出發、用樸素的內容為王視角評判,我們依然可以對騰訊報以期待。
對外投資一直是騰訊重要的業務擴張手段,早在2011年,馬化騰就曾提出要“扶持合作夥伴再造一個騰訊”,也讓坊間有了騰訊之外還有一個騰訊的說法。
2021年又是騰訊投資狂飆猛進的一年,天眼查數據顯示,2021年騰訊公開對外投資次數超過300次。去年底數據機構Niko partners分析師Daniel Ahmad則指出,騰訊2021年全年收購和投資了超過100家遊戲公司,平均每3天一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投資遊戲研發商。而回望去年騰訊海投的動作,可以說過去兩年拿到騰訊投資的遊戲公司真正是幸運兒,搭上了資本的末班車。
不過,時間進入2022年後,騰訊投資步伐明顯放緩,並且對國內游戲公司幾乎失去了興趣。據Refinitiv統計,今年騰訊“幾乎沒有”在國內進行投資,而是在海外投資了27筆、金額總計達30億美元。
迥異的是,從去年底開始,騰訊陸續開始減持手上的優質資產。最知名的是2021年12月23日公告將持有的京東股票,以派息方式分給騰訊的股東,完成後騰訊持股京東股票的比例也由17%降至2.3%。此後2022年初,騰訊又減持了Garena母公司SEA 2.6%股份。除此之外,騰訊的減持名單還包括華誼兄弟、步步高、新東方、海瀾之家等知名企業。
GameLook曾經分析,儘管騰訊減持的官方解釋翻譯過來是“對方長大了,可以放手了”以及“向股東返還回報”,但考慮到最近兩年官媒強調的“強化反壟斷和防止資本無序擴張”的時間點,又很難不讓人產生聯想。
如今年7月國家市場監管總局根據《反壟斷法》,一次性對28起未依然申報違法實施經營集中案作出行政處罰決定,其中12份處罰書與騰訊有關,而每一份又都與收購有關。
如果說騰訊減持國內上市互聯網公司的股份是出於配合反壟斷合規,那麼海外減持同樣與地緣政治和監管風險有一定關聯。比如,騰訊年初減持SEA、並將所持SEA擁有超級投票權的B類股轉換為A類股,其實等同於放棄對SEA的控制權。此前由於印度對中國及中國企業關聯公司的圍剿,SEA其遊戲業務子公司Garena旗下拳頭產品《Free Fire》在印度被禁。
其實,不僅僅是騰訊在對自己所持資產進行騰挪調倉,騰訊南非大股東Prosus及其旗下Naspers也宣布了持續減持騰訊,明面上的原因是Naspers市值長期低於所擁持有的騰訊公司股票價值,對Naspers形成了嚴重倒掛,但另一方面不可說的原因、懂得都懂。
而為了延緩股價下跌頹勢,騰訊也一度進行了多輪迴購,今年70餘次回購超過200億,甚至讓段永平都笑稱“騰訊跟自己搶生意”,但隨著全球經濟走弱的大勢,騰訊最近的回購動作也變得更加謹慎。
騰訊在遊戲領域投資的另一大變化是、更傾向於全盤收購而非只佔少數股權。前不久《路透社》等媒體就援引匿名人士爆料聲稱,騰訊正在改變自身的投資策略,由原先收購少數股權為主轉為收購多數股權,甚至是完全控股,並以歐洲遊戲工作室為主要目標“掃貨”。
但另一方面,騰訊又在對全業務進行瘦身調整,這也是騰訊成立以來罕見的動作,而在GameLook看來,或許只有在大環境驟變的情況下,騰訊管理層才有可能達成這種一致。2022年以來騰訊多次傳出裁員消息,甚至有傳聞裁員比例將高達30%。這一說法也遭到了內部人士的駁斥,表示明顯誇大,實際更多是基於業務瘦身和員工績效進行優化。
二季度財報也顯示,騰訊員工總數為11.07萬人,對比一季度數據可知騰訊員工減少人數約5500人,即便全部算作裁員,比例也不到5%。
嚴格意義上,人員的減少也並非以裁員為目的,而是業務調整、降本增效的副產品。
相比友商近萬人團隊,作為騰訊內部最團隊“最精幹”的微信事業群,微信掌門人張小龍曾做了一次內部演講,他在分享中透露,WXG已經1500多人,“膨脹速度還是比較快的”,因此有個很大的擔憂是團隊很多行為方式會進入一種“組織化”的方式。
張小龍從KPI出發解釋了何謂“組織化的方式”,他認為,KPI應當是做好產品的副產品,並且要警惕KPI製造出來的流程,導致平添成本和消耗。因此在張小龍看來,1500人如果當成10個150人的團隊,自己會認為它有非常高的創造力,但如果當成整體的1500人,反而會擔心創造力衰退。
張小龍對WXG的擔憂,同樣也是騰訊對CSIG、PCG、IEG等事業群的擔憂。所以不單單是業務和在職人員的降本增效,騰訊對外招聘也在收縮,如今年秋招騰訊技術類HC崗位數被曝大減。
回到投資領域同樣可以看出端倪,金融服務公司Pollen VC分析InvestGame統計的數據時發現,2021年3月至2022年2月一年期間,所有被投資收購的遊戲廠商中,100%都採取了自研自發的研運一體模式。
換句話說,如今只有有研發能力的研發商才能拿到投資。回顧騰訊近一年的投資同樣是以研發商為主,比如育碧、《艾爾登法環》開發商FromSoftware,明顯為鋪開海外市場做基礎。此外還包括在籌建自研工作室、由少數股權投資到尋求全盤收購,騰訊花錢的風格聚焦於主營業務,這其實就是騰訊作為一家遊戲巨頭的“越脫虛向實”,由過去向巴菲特學習的金融資本運作模式,回到了聚焦自身核心業務的依靠產業資本模式的擴張。
可能最令一眾投資者不解的是,騰訊減持和投資的時機似乎有些不合時宜,甚至有高買低賣的嫌疑。在整體市場不景氣、二級市場融資愈來愈不暢的當下,是否還有必要保持甚至加大對海外資產投資、收購力度?
事實上,騰訊加大對海外遊戲研發的投資完全可以理解。貝恩諮詢公司出具報告顯示,在需求增長、技術發展、變現模式創新的背景下,資本對遊戲資產的興趣正在與日俱增,自2019年以來,全球遊戲行業就獲得了超過2400億美元的投資。
Drake Star Partners統計的數據也指出,今年三季度遊戲行業的投資也處於回升狀態,併購交易數量達81筆、金額60億美元,比二季度70筆、18億美元金額增長近3倍。
不只是騰訊,包括索尼、微軟、Embracer Group,以及亞馬遜、網飛等全球互聯網巨頭都看好遊戲市場的發展潛力,加大對遊戲的投資。其中素有“併購狂魔”之稱的Embracer Group,甚至在6月以8%股份為代價,得到了沙特土豪的10億美元的支持,作為其繼續收購的子彈。在此之前,Embracer Group財報已經顯示其團隊人數突破1.2萬人,同時在研遊戲高達223款。
不難發現,全世界遊戲大廠、和科技巨頭都在積極盤整業務。可預見的是,遊戲市場低迷週期一定會過去,也許就是在2024年,而熬過這波週期後,遊戲公司能投向市場的成品遊戲產品遠比手握大筆現金更具價值,到那時誰手上的牌即產品更多,就越有成功把握住全球遊戲市場恢復增長的機會和底氣。
在二季度財報電話會議上,騰訊高管就表示如今已有三種渠道可以供應新遊戲,一是現有的海外工作室、二是國內的自研工作室群、三是未來收購的新的遊戲公司。在這場會議上,騰訊還專門提及了騰訊佔多數股權的瑞典遊戲公司Stunlock Studios所推出了200萬銷量爆款《V Rising》。
值得提醒的是,騰訊在遊戲領域的大量投資其實都發生在一級市場,而一二級市場本身存在價格差,短期看騰訊賬面上並沒有虧,所需承受的只是投資遊戲公司失敗的風險。
做遊戲本身可以也必然需要承受一些風險,但一款爆款產品、現金牛產品往往能覆蓋數款甚至上百款產品的失利,如騰訊對《英雄聯盟》開發商拳頭遊戲、對Supercell的投資等。
除了傾向於投資自研自發的外部開發者,騰訊內部工作室群也在變得越來越獨立。今年2月騰訊IEG就進行了一次架構調整,將原本的自發行團隊與相關市場業務併入自研工作室,加上下放星級評審權賦予工作室更大的自主性。
雖然從出海維度看,騰訊自研工作室缺少了QQ、微信的大樹乘涼,沒有中國的流量體系支撐,但這一步每一家出海廠商都要經歷。通過更徹底的研運一體轉變,不再需要內部額外分成的海外市場,對於騰訊自研工作室而言,利潤率反而有上升的可能,能夠更好地鼓舞團隊產出優質精品。(GameLo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