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恐慌
加密貨幣崩盤後,交易所互相指責,幣安成為“眾矢之的”?
2025年10月11日,將被永久地記錄在加密貨幣行業的歷史中。短短數小時內,一場由地緣政治引發的恐慌,演變成加密市場有史以來最慘烈的清算事件。接近200億美元的槓桿頭寸被強制平倉,超過160萬名交易員爆倉離場,市場血流成河。在這場史無前例的風暴中心,全球最大的加密貨幣交易所幣安(Binance)不僅系統一度癱瘓,更成為眾矢之的,引發了一場關於技術、道德與市場結構的激烈辯論。然而,當塵埃稍定,我們不禁要問:在這場混亂中,揪出一個“罪魁禍首”真的那麼重要嗎?還是我們更應該看清整個系統深層的脆弱性?市場崩盤這場災難的導火線,是美國總統川普在社群媒體上突然宣佈,將對中國進口商品加征100%的關稅。此言一出,全球金融市場應聲下挫,恐慌情緒迅速蔓延至24小時不間斷交易的加密市場。市場的反應是迅速而殘酷的。比特幣價格在短時間內暴跌近兩萬美元,帶動整個山寨幣市場雪崩。資料顯示,此次清算規模高達195億美元,是此前任何一次市場崩盤(包括FTX倒閉時)的近十倍。其中,超過160億美元來自多頭頭寸,顯示出市場在崩盤前極度樂觀且高度槓桿化的狀態。在這場風暴中,幣安的表現尤為引人注目。大量使用者湧入平台試圖止損或抄底,導致其系統不堪重負。使用者紛紛在社群媒體上怒訴,稱其交易介面卡頓、訂單無法執行、止損單失效,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資產被清算。更離奇的是,包括IOTX、ATOM、ENJ在內的多個山寨幣交易對,在幣安平台上的報價一度顯示為“$0”或趨近於“$0”,引發了市場操縱的廣泛質疑。與此同時,與幣安深度繫結的多種資產,如Ethena的合成美元USDe、流動性質押代幣wBETH和BNSOL,也發生了嚴重的脫鉤。USDe在幣安上的價格一度跌至0.65美元,這進一步加劇了使用這些資產作為保證金的使用者的清算壓力,形成了一場致命的“死亡螺旋”。眾矢之的面對排山倒海的指責,幣安高層迅速做出回應。執行長RichardTeng和共同創始人何一先後出面道歉,承諾將對因平台技術問題(如系統卡頓)導致損失的使用者進行“個案賠償”。就在今早,幣安發佈賠償近期市場波動及使用者保護措施公告,澄清近幾日暴跌一切流程與賠償原則,期望持續與使用者及市場消費者溝通。根據公告內容顯示,幣安強調大幅下跌均發生在USDe等穩定幣脫鉤以前,所以脫鉤非引發市場暴跌主因。此外,“單邊流動性問題”和一些可追溯至2019年的“歷史遺留限價單”在缺乏買盤的情況下被連續觸發,也是價格急劇下跌的原因之一。針對後續脫鉤所導致的損失,幣安已經發放2.83億美元補償金賠償使用者。而針對內部轉帳與Earn產品的延遲導致的保證金不能及時補足,幣安表示已針對核實有損失的使用者提供相對應的補償。至於部分交易對例如IOTX/USDT出現不合理的歸零價位,幣安表示是因為平台近期調整了部分交易對的最小價格精度(減少了小數位數),導致在極端行情下,極低的價格被四捨五入顯示為零,這是顯示問題,並非實際價格為零。然而,這樣的解釋並未能平息社群的怒火。許多使用者認為,無論是顯示問題還是流動性枯竭,都暴露了幣安作為行業龍頭在風控和系統穩定性上的嚴重不足。更火上澆油的是,網上流傳出幣安客服在回應受損使用者時,竟稱“山寨幣的價值本來就是0”,這番言論被視為極度缺乏同理心和專業精神,瞬間點燃了社群的怒火。何一雖然後續澄清,因客服量暴增啟用了尚在培訓的實習生和翻譯軟體,可能導致溝通誤會,但傷害已經造成,幣安品牌信譽已然受到損害。精彩“宮斗”在幣安焦頭爛額之際,其競爭對手們並未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首先,OKX創始人徐明星發表了一系列意有所指的言論。他強調,加密交易平台應保持“中立”,這是職業操守,更是法律底線。他暗諷某些平台“親自下場”,通過關聯帳號批次製造無價值代幣、喊單拉盤,誘導使用者追逐“暴富”故事,最終只會反噬自身。他將OKX的穩健發展比作一段長達12年的真實“人生”,與短暫的迷因幣炒作劃清界線。在這次市場劇烈波動中,OKX平台全程穩定運行,沒有出現大規模故障,這也成為徐明星標榜自家技術實力和哲學理念的最佳佐證。其次,Crypto.com的執行長KrisMarszalek則直接呼籲監管機構介入,對在這次崩盤中出現大規模清算的交易所進行“徹底的公平性審查”,質疑其是否存在系統當機、價格操縱等問題。雖然沒有點名,但矛頭直指幣安的意圖不言而喻。接著,Ethena Labs創始人Guy Young表示,在閃崩期間,穩定幣USDe的鑄造與贖回機制運作“完全正常”,在24小時內於Curve、Fluid、Uniswap等多家交易平台上,共有20億美元的USDe被贖回,整體價格波動僅約30個基點(BPS)。然而,在幣安上,USDe價格卻從約1美元暴跌至0.65美元。這是因為幣安使用了自家內部訂單簿作為價格預言機資料來源,而該訂單簿當時流動性較低,且平台出現出入金問題,導致造市商無法進行套利回補。若是使用全球主要流動性池作為預言機參考,任何借貸市場都不會因此遭到強制清算。然後,Hyperliquid聯合創始人Jeff Yan指責幣安在這次加密貨幣市場崩盤期間嚴重低報了使用者清算情況:“即使同一秒內有數千個清算訂單,也只會報告一個。由於清算是突發性的,在某些情況下,很容易出現100倍的漏報”。Hyperliquid此次清算金額達100億美元,這一數字佔據整體市場清算的一半以上,遠高於該平台原本僅12-15%的交易量市佔率。相比之下,最大中心化交易所Binance的清算紀錄卻顯得不太自然。最後,這場混戰甚至牽扯出交易所上幣費的陳年舊案。Coinbase的高管公開抨擊部分CEX收取高達代幣總量2%-9%的上幣費,進一步加劇了社群對中心化交易所“黑箱操作”的不信任感。誰對誰錯當指責與辯護的聲音此起彼落時,一些人將視角從“誰的錯”轉向了“為什麼會發生”。圈內KOL“加密韋馱”和Jerryiscat的觀點揭示,這場災難的根源並非單一交易所的失誤,而是整個加密市場,特別是中心化交易所(CEX)訂單簿(Order Book)模式的結構性脆弱。做市商的順周期性:市場的流動性主要由高度槓桿化的中性做市商提供。在正常情況下,他們在買賣兩端掛單,賺取差價。然而,當市場劇烈下跌時,他們的風控系統會被觸發,迫使其撤掉買單,甚至主動賣出持倉以保全自身。這使得他們從流動性的“提供者”(Maker)變成了“消耗者”(Taker),瞬間抽乾了市場的買盤。訂單簿的脆弱性:與鏈上自動化做市商(AMM)模型(如Uniswap)不同,訂單簿上的掛單價格並不完全代表真實的流動性深度。在流動性枯竭時,一個相對不大的市價賣單就可能擊穿數十層稀薄的買單,造成價格的瞬時暴跌,這就是IOTX等代幣報價歸零的根本原因。訂單簿上的價格,在危機時刻更像是一種“海市蜃樓”。幣安的角色:作為全球流動性最深、交易量最大的平台,幣安自然成為了價格發現的主戰場。當系統性風險爆發時,最劇烈的波動首先在這裡體現是符合邏輯的。因此,與其說幣安是“元兇”,不如說它是一個巨大的“放大器”,將市場的內在脆弱性以最戲劇化的方式展現了出來。超越指責回看這場驚心動魄的市場崩盤,將所有責任歸咎於幣安,顯然是過於簡單化的結論。幣安無疑在系統穩定性、風險控制和客戶溝通上犯了嚴重的錯誤,理應為其使用者的直接損失負責,其品牌形象也為此付出了代價。然而,更深層次的問題在於,這場危機暴露了建立在高度槓桿和脆弱訂單簿模型之上的加密市場,其根基是何其不穩。幣安之外的交易所是否穩定暫不可知,但如果市場恐慌持續更長時間,任何平台都將面臨極限壓力測試。或許,誰對誰錯的爭論終將過去,但這次價值近200億美元的教訓不應被遺忘。對於投資者而言,它再次敲響了風險管理的警鐘:敬畏槓桿,遠離在流動性差的資產上進行高風險操作。對於交易所而言,這是一次殘酷的提醒,僅僅追求上幣數量和交易深度是不夠的,建立更具韌性的流動性模型和更透明的風險預警機制,才是長久生存之道。最終,真正能保護市場的,不是崩盤後的互相指責,也不是誰賠得更多,而是一個更健康、更透明、更能抵禦極端風險的市場結構。而這,需要行業中每一個參與者共同去建設。 (鏈科天下)
《紐約客》丨查理·柯克遇刺事件與政治暴力危機
一場具有明顯政治意涵的槍擊事件發生後,有關行兇者動機的新聞報導往往難以給出清晰答案。本文即將刊登于于2025 年 9 月 22 日《紐約客》雜誌,印刷版標題為“Politics and Fear.” 作者:本傑明·華萊士-威爾斯 (Benjamin Wallace-Wells)於 2006 年開始為《紐約客》撰稿,並於 2015 年加入該雜誌擔任特約撰稿人。他撰寫有關美國政治和社會的文章。圖片設計:Cristiana Couceiro;圖片來源:蓋蒂圖片社周三,三千人出席了美國轉折點組織(Turning Point USA)在猶他谷大學室外草坪舉辦的活動,查理·柯克在活動中發表了演講。即便部分人是為抗議而來,在普羅沃郊區一所學校的上午時段能聚集如此規模的人群,這一事實本身便足以證明:柯克在過去數年裡致力於推動美國青少年與二十多歲年輕人轉向極右翼立場,如今已建構起一個影響力不容小覷的運動團體。活動設有問答環節,有人提問過去十年間美國跨性別者中的大規模槍擊案凶手有多少人,柯克回應稱“太多了”。隨後那人又問:“你知道過去十年美國有多少起大規模槍擊事件嗎?”柯克反問道:“算上幫派暴力案件嗎?”緊接著,視訊中傳來一聲清晰的槍響,柯克的身體猛地一抽搐,隨後便癱軟下去。觀眾席中眾人紛紛轉頭張望:顯然有人從約150碼外的高處向他開槍。不久後,柯克的發言人宣佈其已不幸身亡。柯克年僅31歲,身後留下妻子與兩個年幼的孩子。作為柯克的親密盟友,川普總統下令所有旗幟降半旗致哀,直至周日晚間。柯克的離世殘忍且悲痛,同時也達成了恐怖分子所追求的目的——引發政治恐慌。在這類具有明顯政治意涵的兇殺事件發生後,公眾會經歷一段焦慮不安的時期:人們等待著行兇者身份的曝光,期盼能找到這起可怕事件背後動機的蛛絲馬跡,同時也做好了應對後續相互指責的準備。然而,事實往往是,即便資訊逐漸披露,事件的真相依舊模糊不清。我們對某些案件行兇者的政治動機有著較為清晰的認知,例如被控殺害聯合健康集團首席執行官的路易吉·曼吉奧內,以及在夏洛茨維爾“團結右翼”集會上駕車衝撞反示威人群並導致一名年輕女性死亡的詹姆斯·菲爾茲。但當試圖釐清另一些人的政治動機時,我們很快便會陷入困境——要麼是他們存在明顯的精神疾病,要麼是其動機本身就混亂不堪。例如,去年夏天在賓夕法尼亞州巴特勒市企圖刺殺川普的托馬斯·克魯克斯;今年4月被控向賓夕法尼亞州哈里斯堡市州長喬希·夏皮羅官邸投擲燃燒彈的科迪·鮑爾默;甚至包括長期從事反墮胎活動、據稱在今年6月殺害明尼蘇達州一名州議員及其丈夫並試圖殺害另一名議員的范斯·博爾特。再如,上個月在明尼阿波利斯市一座天主教堂槍殺兩名兒童的羅賓·韋斯特曼(其跨性別身份成為眾多右翼媒體報導的焦點),他曾在一些武器上刻下“殺死唐納德·川普”的字樣,在另一些武器上則刻有新納粹口號(“毒氣屠猶”和“600萬還不夠”),還曾表示認同桑迪胡克槍擊案凶手亞當·蘭扎的行為。這些人的動機奇特且獨特,難以簡單歸咎於任何一方黨派。相比之下,這些暴力行為對政治產生的影響則更容易追蹤。柯克遇襲消息傳出後不久,前歐巴馬政府官員、自由派評論員湯米·維埃托在社交媒體上發文,道出了一種普遍觀點:“政治暴力是邪惡且站不住腳的。它就像一種癌症,會不斷自我滋生並擴散。”若這種說法成立——即暴力具有傳染性——那是因為每一次暴力行為都會引發相應的恐懼情緒。近年來的新聞報導,不斷印證著政治攻擊的普遍存在與人們對暴力的預先恐懼。2022年,一名男子攜帶格洛克手槍、穿著防滑靴闖入佈雷特·卡瓦諾的家中;同年晚些時候,一名男子闖入南希·佩洛西的住所,試圖用錘子殺害她的丈夫。過去十年間,針對國會議員的威脅也大幅增加。阿拉斯加州共和黨參議員莉薩·穆爾科斯基在今年夏天的一次會議上表示:“我常常會因為要發表言論而感到十分焦慮,因為報復確實存在。”明尼蘇達州議員遇襲事件發生後,民主黨眾議員格雷格·蘭茲曼在接受《紐約時報》採訪時稱,每次參加競選活動,他腦海中都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自己遭殺害後倒在地上的畫面。“這個畫面一直揮之不去,我覺得它永遠不會消失。”政客能夠掌控的,是他們對此類事件的回應方式。周三晚間,川普在橢圓形辦公室發表講話,對他眼中的“敵人”進行了譴責。“多年來,那些激進左翼分子將查理這樣優秀的美國人比作納粹分子,比作世界上最惡劣的大屠殺凶手和罪犯,”他說道,並誓言要揪出那些他認為應對“政治暴力負責的人,包括為其提供資金和支援的組織”。當年查爾斯頓伊曼紐爾非裔衛理公會教堂發生大規模槍擊事件後,貝拉克·歐巴馬曾在葬禮上演唱《奇異恩典》,以凝聚國民情感;而川普則完全沒有做出類似舉動,他在講話中所提及的“受害者”,全都是與自己立場一致的人。這位坐在“堅毅桌”後、指責對手“以最惡毒、最卑劣的方式”進行政治抹黑的總統,在本周早些時候還曾通過社交媒體宣傳移民和海關執法局(ICE)在芝加哥的新一輪突襲行動——帖子中他將自己比作《現代啟示錄》中羅伯特·杜瓦爾飾演的角色,並配文:“‘我喜歡清晨驅逐的味道……’芝加哥很快就會明白,為什麼它被稱為‘戰爭部’。”這種攻擊性言論,再加上柯克遇襲事件,似乎正即時將“文化戰爭”推向現實層面的白熱化。柯克遇刺的畫面令人毛骨悚然:他的頭向後耷拉著,鮮血從頸部湧出。事後在新聞發佈會上,該校警察局長(僅安排了六名警員保護三千人的人群)表示:“我們盡力做好了各項防範工作,但不幸的是,今天我們失敗了。”很難去指責這位局長。槍支的氾濫普及,以及任何人都能輕易獲取槍支的現狀,使得保護人的生命安全變得越來越困難。政治暴力威脅的根深蒂固,正是導致一個現象的原因之一:曾經川普陣營所特有的狀態,如今正逐漸蔓延至整個國家——人們充滿猜忌,且時刻感到自身處境岌岌可危。在猶他州的活動現場,靠近舞台的人最先迅速撲倒在地,隨後數百人也紛紛效仿——當他們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時,一股恐慌浪潮從柯克所在的位置向外擴散開來。這一幕,正是恐懼不斷蔓延的直觀寫照。 (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