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tune雜誌─正在崛起的兆級市場，勢成中美最大必爭之地

近日，一張特別的“門票”正在特斯拉股東間引發騷動——它可能通向一場估值1.5兆美元的史上最大IPO。與此同時，在大洋彼岸，一批中國科技公司的創始人正徹夜不眠，準備向證監會遞交他們科創板的招股書。連接這兩場資本盛宴的，是同一個關鍵詞：商業航天。

2025年的最後一個月，全球資本市場的目光幾乎都被這個關鍵詞牢牢鎖定。一邊是華爾街，投資大亨比爾·阿克曼提出一項創新方案，計畫通過特殊目的收購權（SPARCs），讓特斯拉股東能直接投資埃隆·馬斯克的太空探索技術公司（SpaceX），或將權利變現。這被視作SpaceX衝刺史上最大規模首次公開募股的明確前奏。市場傳聞其目標估值高達1.5兆美元，接近沙烏地阿拉伯阿美創下的歷史紀錄。

另一邊，中國證監會的官網上，一批名為“藍箭航天”、“星河動力”、“天兵科技”的企業IPO輔導狀態更新為“完成”，標誌著2025年成為“中國商業航天資本化元年”，一場集體登陸科創板的競速賽已經鳴槍。

兩者力量看似頗為懸殊，畢竟SpaceX的單體估值是目前所有衝刺上市的中國商業航天公司總和的數十倍。但它們指向同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商業航天，這個融合了尖端技術、國家戰略與兆資本的超級賽道，已成為中美兩國在科技、產業與資本領域最核心的必爭之地。

中美“圈地運動”的核心賽點

爭奪的焦點，首先是頭頂那片“天空”。

根據國際電信聯盟的規則，地球低軌道（LEO）的衛星位置與通訊頻譜資源遵循“先登先佔”的原則，申報後必須在規定時間內完成部署，否則資源失效。自2015年啟動至今，SpaceX的“星鏈”（Starlink）已發射超過10000顆衛星，而其終極目標是打造由4.2萬顆衛星組成的太空網際網路“星座”，幾乎擠佔近地軌道80%的容量，正在將後來者推向“無位可佔、無頻可用”的現實困境。

中國已規劃GW、千帆等多個巨型星座，向國際電信聯盟申請的低軌衛星總數達5.13萬顆，但截至2025年11月，中國實際部署的低軌衛星約300余顆，與SpaceX相比差距巨大。顯而易見，中國的巨型星座計畫要順利實施，就必須在這場太空“圈地運動”中加速追趕。

而這一迅速崛起的新賽道，核心引擎是可重複使用火箭技術。它被公認為降低航天發射成本、從而打開兆級應用市場的唯一鑰匙。SpaceX憑藉獵鷹9號火箭超過91%的回收成功率，已將每公斤發射成本降至約2萬元人民幣。而中國民營航天的標竿藍箭航天，其“朱雀三號”火箭雖於12月3日成功首飛入軌，但在回收驗證中因著陸段點火異常而失敗，緊隨其後在12月23日發射的長征十二號甲入軌成功但一級回收失敗，都清晰揭示了技術代差的存在。

無法否認的是，中美雙方目前在商業航天方面的差距幾乎是全方位的。在運力上，SpaceX的“星艦”近地軌道運力達150噸，而中國現役最強的長征五號約為25噸，相差約六倍。在商業生態上，SpaceX已建構起“火箭發射+星鏈營運+深空運輸”的立體帝國，2025年預計營收達150億美元，其中“星鏈”業務貢獻過半。反觀中國公司，業務仍主要集中於發射服務本身，尚未形成可持續的盈利閉環。

協同與互補的“中國道路”

不過，中國的追趕正在以驚人的速度進行。

首先在政策層面，科創板為商業航天等硬科技企業重啟了上市通道，“十五五”規劃還首次將商業航天納入頂層設計，國家航天局增設商業航天司統籌資源，明確“航天強國”目標，推動技術攻關與產業鏈協同；其次在技術層面，“朱雀三號”從立項到首飛僅用28個月，這一周期包括了設計、製造、地面試驗和飛行驗證等環節，創造了國內大型可重複使用火箭研製的最快紀錄，而且儘管包括藍箭航天在內的中國公司近期進行的衝擊火箭回收的努力都未完全成功，但都獲取了真實飛行下的關鍵工程資料，為後續可靠回收奠定了重要基礎。

與美國主要依託NASA（美國宇航局）技術轉移和成熟的私人資本市場、推動SpaceX“一家獨大”的路徑不同的是，中國商業航天的道路呈現出國家隊（航天科技、航天科工等）與民營隊在多條技術路線平行推進的態勢，前者聚焦最前沿的戰略探索和國家重大工程，後者則憑藉其靈活性在低成本火箭、商業化星座營運和下游應用創新上發力。

“可重複使用”作為新一代火箭的標配和技術主攻方向，是中國商業航天發展的必經之路。公開資訊顯示，藍箭航天、天兵科技等民營公司都計畫在2025年底至2026年上半年繼續進行新型可回收火箭的首飛，它們的終極目標是將每公斤發射成本也降至2萬元人民幣以下。

實際上，即便是當前技術最成熟的SpaceX，其獵鷹9號在2015年首次成功回收前也至少經歷了四次失敗，而“星艦”（Starship）在今年的第9次試飛中，超重型助推器在返回時仍然發生了爆炸。馬斯克也曾經表示，“失敗也是一種選擇”，只要能從每次測試中學習。

值得一提的是，首次入軌級發射即嘗試回收火箭的長征十二號甲，其一級動力採用了民營公司九州雲箭研製的“龍雲”液氧甲烷發動機。這種“國家隊主研+民企核心部件”的模式也開闢了協同創新的路徑，有助於整合最優質的技術資源，實現更快的突破。

兆級市場的生態博弈

對於這一真正面向“星辰大海”的市場，最敏銳的資本早已聞風而動。

行業報告顯示，中國商業航天市場規模從2015年的約0.38兆元增長至2024年的2.3兆元，年複合增長率達22%，2025年中國商業航天市場規模將突破2.8兆元。隨著行業從“技術驗證期”邁入“資本兌現期”，一場覆蓋火箭、衛星全產業鏈的資本盛宴加速開啟，A股商業航天類股12月更是進入爆發期，中國衛星、超捷股份、神劍股份等概念股持續漲停，成為市場中最耀眼的新星。

從資本角度來看，商業航天的價值釋放將分三步走：首先是火箭與衛星製造，隨著可回收技術成熟和星座建設啟動，這部分市場將最先爆發；接著是地面應用與終端服務，包括衛星通訊、導航增強、遙感資料服務等；最終將催生太空算力、太空製造等全新業態。

除了可回收火箭技術的進展，另一個關鍵爆發點在於應用端的打開。2025年，三大電信營運商獲頒衛星移動通訊業務許可，華為、蘋果等主流手機廠商也已推出支援衛星通訊功能的手機。手機直連衛星從應急場景走向日常應用，也預示著衛星網際網路消費級市場的冰山正在浮出水面。值得關注的是，今年9月，SpaceX從EchoStar手裡買下了價值超過170億美元的無線頻譜許可證，又與T-Mobile合作搞“手機直連衛星”，這標誌著其商業模式正從提供家庭寬頻，向賦能全球移動通訊的生態建構者演進。

另外，從需求端看，AI訓練和推理對電力和散熱的硬約束正在把算力“逼上天”。低軌衛星可全天候靠太陽能供電、用輻射散熱，幾乎擺脫地面土地、用水、電網審批等限制，為高能耗算力提供了新的能源路徑，由此太空算力將成為商業航天“釋放價值彈性”的核心方向。據機構預測，若2029年全球算力的2%轉移至太空，對應中國6800次火箭發射，全球1.5萬次發射。

就大國競爭而言，這場跨越星海的競賽，本質上是對未來數字時代全球基礎設施控制權的爭奪。這場爭奪也沒有終點，只有下一個發射窗口。“我們選擇登月，不是因為這件事很容易，恰恰是因為它很艱難。”1962年9月，美國總統約翰·甘迺迪在主題為《我們選擇登月》的演講中這句名言，或許也是中美兩國在商業航天這場兆級賽道上面臨共同挑戰與宿命的最佳註腳。 (財富Fortu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