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維爾·米萊
“電鋸”總統米萊大勝,阿根廷經濟真出奇蹟了?
10月26日,阿根廷內閣部長宣佈,總統米萊所在的“自由前進運動”黨贏得中期選舉,獲得約41%的選票,大幅領先於主要對手庇隆黨的24.5%。在此次中期選舉中,眾議院半數席位和參議院三分之一席位被改選,共選出24名參議員和127名眾議員。米萊所在政黨贏得了參議院13席(增加了6席),眾議院64席(增加了27席)。從資料上來看,米萊所在政黨議員席位增加幅度非常大,可以說是大勝。於是,有些人又開始吹阿根廷了,找出了一堆理由。那些人說米萊上台後股市大漲、匯率和通貨膨脹得到控制,失業率下降……所以,米萊的“電鋸改革”見到了明顯的效果,於是才會得到阿根廷人的支援。其實,我知道那些吹阿根廷的人是什麼目的,他們無非是想吹私有化、想吹美國罷了——米萊和川普、馬斯克等的政治主張幾乎完全一致,信奉所謂的“小政府”和“自由經濟”。下面我們就來說說這個問題。有人說米萊上台後股市漲得不錯,其實阿根廷的股市又何止“漲得不錯”,簡直可以用“奇蹟”來形容——就“漲幅”而言,阿根廷股市由最低的269點漲到了252萬點,近1萬倍。我知道有些人羨慕阿根廷股市的漲幅,但你先別羨慕,你得想想阿根廷的股市為什麼能漲那麼高?股市能上漲主要有兩大驅動力,一個是經濟增長,另一個是通膨。很顯然,阿根廷股市的上漲不是經濟驅動的,而是嚴重的通貨膨脹導致的——我有一個工廠,工廠裡面有大量的機器裝置和土地等固定資產,以前值100萬,但是由於貨幣貶值,現在值1個億了,你說股價會不會暴漲?10年前,我在股市裡面投資10萬,那時的10萬能買一套房;10年後,股市漲了1兆,我持有的股票市值10億,但是一套房子的價格卻漲到了100億……你說股市的這種漲幅有意義嗎?10年前,1美元只能換8比索,但是現在1美元卻能換1492比索,你說阿根廷的比索貶值成什麼樣子了?從通貨膨脹率來看,近10年阿根廷的通膨幾乎都在50%以上,最高的時候甚至達到了300%,而那段時間恰恰就是米萊上台的時間。或許有人會“辯解”道:是,米萊上台導致通貨膨脹的高企,但是現在的通膨不是已經“穩定”下來了嗎?這不正是說明米萊的改革有效嗎?你以為這是米萊的功勞嗎?阿根廷通膨穩定下來的主要功勞壓根就不是米萊的,而是美國和中國的。我們先說說美國對阿根廷的“貢獻”。現在的阿根廷總統米萊就是“完全自由市場經濟”的堅定支持者,他的主張就是以前美國的主張——管得少的政府才是好政府,政府只是“守夜人”。簡單地說,他的主張就是:政府就收收稅(國內稅和關稅),然後用收來的錢管理治安,加強國防,保證國內不動亂,國家不被外國入侵就好了,至於經濟,政府就不要管了,交給資本家就行了——既不要給企業增加各種政策的約束,也不要什麼國企。其實,這也是川普和馬斯克等人的思想,於是我們就看到,無論是川普,還是馬斯克,都是堅定支援米萊的。這裡我們必須要說明一點的是:川普對國內經濟的干預是非常少的,他上台後不但放鬆了對企業的各種監管,而且對企業進行了大規模的減稅措施。他干預的主要是對外經濟,包括通過行政命令和政府補貼等限製出口,通過提高關稅打貿易戰的方式減少進口等。川普和馬斯克一樣,極度支援“小政府”,所以在川普上台後就任命了馬斯克管理“政府效率部”,對美國聯邦政府進行了各種“砍”,包括‌首席多元化官員執行委員會、美國國際開發署、教育部、聯邦緊急事務管理局等。川普和馬斯克想做的其實就和米萊現在做的一模一樣,只不過他們遇到了巨大的阻力,所以他們後來根本就“砍”不動了,最終馬斯克不得不退出“政府效率部”。相反,由於阿根廷的經濟非常爛,所有阿根廷人都在“思變”,這反而讓米萊有了“破罐子破摔”的試驗機會——反正阿根廷已經很爛了,不如就讓米萊瞎折騰吧,已經很壞了,再壞也壞不到那去。於是,米萊上台後一口氣裁撤了‌勞工部‌、教育部、社會發展部、人力資本部‌基礎設施部、 ‌‌勞工與社會福利部‌、‌教育文化部‌、‌社會發展部‌ ‌、‌衛生部‌等7個部門,將其它11個部門合併成9個。米萊不僅削減了大量的政府部門,還私有化了很多國企(美國幾乎沒有國企,所以川普沒法“削減”),包括銀行、電力、鐵路等,甚至連國營兵工廠都賣了。川普和米萊的政治主張幾乎是一模一樣的,米萊能砍掉那麼多部門,但是川普卻砍不動,所以從川普的角度來說,他是非常希望看到米萊能成功的——如果米萊成功了,那麼川普就可以對美國老百姓說:你們看,米萊砍掉了那麼多政府部門,阿根廷並沒有因此而陷入混亂中,反而發展的更好了,所以你們得支援我的政治主張,進一步削減政府部門。看到這,你就徹底搞清川普和米萊的關係了。知道了川普和米萊的關係,你就不難理解川普為什麼要大力支援米萊了,而在這次阿根廷中期選舉中,川普就幫了米萊一個大忙——川普政府為阿根廷提供價值400億美元的救助計畫,助力米萊在選舉前提升支援率,其中包括已簽署的200億美元貨幣互換協議,以及擬議的200億美元債務投資機制。我們重點說說這個“200億美元貨幣互換協議”的事情,因為這對這次米萊獲勝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阿根廷最大的問題自然就是經濟問題,通膨非常嚴重,而產生通膨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缺少外匯——有些商品,阿根廷國內產量很低,需要到國際上購買,而到國際上購買需要美元,而阿根廷又沒有那麼多美元,這個時候美國給阿根廷提供了200億美元,阿根廷就可以拿著美元到國際上購買那些商品了,那些商品的價格自然就降下來了,通膨也就壓制住了。另外,在阿根廷也有一些外資,那些外資在阿根廷賺的是比索,而比索兌美元在不斷的貶值,所以那些企業賺到比索後就會立刻把它換成美元,這就導致了比索的不斷貶值。但是,在美國給阿根廷提供足夠多的美元後,阿根廷央行就有足夠多的美元干預外匯市場了——通過拋售美元買入比索,穩定匯率。這樣一來,很多企業看到比索不跌了,他們就不會再瘋狂拋售了,這反而進一步促進了阿根廷匯率的穩定。所以,在獲悉米萊獲勝後,川普在總統專機上立刻向隨行記者盛讚米萊這場“意外的大勝”,稱之為“了不起的事”,他這樣說道:“我們給了他大量支援。我給予了他支援,非常有力的支援。”除了美國的支援外,還有一個很多人意想不到的國家也對米萊的獲勝有巨大貢獻,那就是中國。前面我們說過,米萊想要獲勝必須要做到穩定匯率和控制通膨,這就需要數量龐大的外匯,而外匯不止是美元,任何到國際上能買到商品的貨幣都可以稱為外匯。對阿根廷來說,人民幣也是它的外匯,因為它可以拿著人民幣到中國購買生產生活必需的商品,這也能控制國內的物價。大家都知道,以前的阿根廷對中國是比較友好,但米萊在當選阿根廷總統之前,對中國非常不友好——米萊在競選期間將中國稱為“經濟刺客”,指責中國通過經貿合作“控制”阿根廷經濟‌;他還公開宣稱“將與中國斷絕關係”,並叫囂“不會與中方做生意”,還否認前政府與中國簽署的貨幣互換協議等合作項目‌等。但是,當選阿根廷總統後,他的態度立刻就發生了巨大的轉變,不但不提以前的“承諾”,甚至頂住了川普的壓力——沒當家的時候米萊不知道中國對阿根廷的重要性,一旦當家後米萊立刻就知道離開中國是不行的,沒有中國的投資、沒有中國的商品,沒有中國的貨幣支援,就算是美國也拉不動阿根廷。鑑於米萊的態度不錯,於是中國和阿根廷續簽了貨幣互換協議。2025年4月10日阿根廷央行發佈公告稱,已與中國人民銀行達成協議,雙方同意將總額350億元人民幣(約合50億美元)的雙邊貨幣互換協議中已啟動部分延期12個月。阿根廷從中國這“換”到了350億人民幣,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拿著人民幣到中國購買國內短缺的商品,這自然也能穩定物價,控制通膨了。所以,這次米萊之所以能獲勝,離不開美國和中國的支援,只不過中美兩國支援米萊的目的不同而已:美國支援米萊主要是為了政治利益,中國支援米萊主要是經濟利益。那麼米萊自己有沒有貢獻呢?自然也是有的。他最大的貢獻就是把幾代阿根廷人辛苦才建立的國有核心資產幾乎給賣光了,換了一些美元,對穩定匯率和控制通膨有點貢獻。國有企業的重要性,相信不用我們再多說了,就連希拉里都不得不承認:除非美國也大量發展國企,否則永遠競爭不過中國。與中國相比,阿根廷的國有企業確實存在很多問題,但那也只是管理企業的人或制度有問題,而不是企業本身有問題。米萊不想著解決企業管理模式和制度等,而是解決了企業,這和“不解決問題,而是解決提問題的人”有什麼區別?這樣的米萊有啥好吹的? (君莫愁)
英國《金融時報》丨阿根廷的“電鋸式”改革困局
哈維爾·米萊的自由派實驗陷入困境,轉而向唐納德·川普尋求幫助哈維爾·米萊:“如今,我是全球最具影響力的兩位政治家之一。”© 路透社哈維爾·米萊的命運逆轉來得猝不及防。就在幾個月前,這位阿根廷自由派總統還被譽為創造經濟奇蹟的人,是全球民粹主義右翼的指路明燈。唐納德·川普上任幾周後,正是米萊將那把臭名昭著的“電鋸”贈予了埃隆·馬斯克。彼時,米萊被視為打破常規的民粹主義者——他大刀闊斧地精簡官僚機構,推行抑制通膨的緊縮政策,即便在阿根廷這樣積重難返的國家,也成功實現了這一目標。此外,他還為馬斯克所謂的“政府效率部”(Doge)制定了運作藍圖。對米萊的“神奇手段”讚不絕口的,不僅有馬斯克、川普、J·D·范斯等“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陣營的人物,就連英國的基爾·斯塔默等中左翼領導人,也不得不對他表示認可。米萊作為民粹主義右翼“海外寵兒”的地位已然穩固,以至於去年12月,美國保守派政治行動會議(CPAC)特意在布宜諾斯艾利斯舉辦。這讓他與同樣曾主辦該會議的匈牙利總理歐爾班·維克托平起平坐。“我們完全可以稱自己為‘右翼國際’,”米萊在會議上對聽眾表示,“有川普、(薩爾瓦多總統)納伊布·布克萊,還有我們阿根廷,我們正擁有一個歷史性的機遇,為世界注入新的自由之風。”幾個月後,米萊在接受《經濟學人》採訪時稱:“如今,我是全球最具影響力的兩位政治家之一……‘電鋸’竟成了人類新黃金時代的象徵,這太有意思了。”“驕傲使人落後”,但就米萊而言,川普正試圖在他跌落前“接住”他。這位曾反對接受外國援助的自由派民族主義者,如今卻迫切尋求川普的幫助——其中的諷刺意味,無人不曉。若想深入瞭解米萊面臨的國際收支困境,不妨讀一讀布萊德·塞策與斯蒂芬·帕杜阿諾在“阿爾法維爾”專欄發表的典範性分析文章。他們關於川普提供的200億美元貨幣互換額度能否遏制阿根廷比索貶值的評估,涉及較多專業細節。若您時間有限,以下為核心要點:米萊上任後,通過停止用央行印鈔為政府開支融資,並用阿根廷的美元儲備支撐比索匯率,將通膨率從2023年當選時的160%以上降至32%。這一舉措既壓低了進口商品價格,也有效抑制了通膨。然而,比索匯率高企與大幅削減開支對民眾收入造成了嚴重衝擊。上個月,米萊所在政黨在地方選舉中表現不佳,直接引發了人們熟悉的“比索擠兌潮”。由於為支撐比索已耗盡大部分儲備,米萊別無選擇,只能求助於川普(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今年早些時候已向米萊提供了200億美元軟貸款)。美國財政部長斯科特·貝森特隨即應允,以極其寬鬆的條件向阿根廷提供了200億美元無條件貨幣互換額度。正如另一位南美強人奧斯卡·貝納維德斯據稱曾說過的那樣:“朋友不分彼此,敵人依法論處。”無論如何,塞策與帕杜阿諾都懷疑川普的援助能否奏效。“米萊的問題在於,你總有花完別人錢的那天,”他們調侃道。本月晚些時候舉行的阿根廷中期選舉,將是米萊面臨的最關鍵政治考驗。若反對黨庇隆主義者表現出色,米萊的政策路線可能難以為繼,比索也將繼續貶值。很難想像川普會“錯上加錯”,繼續投入資金。需要明確的是,正如歷史反覆證明的那樣,庇隆主義者慣用的擴張性政策,對於解決通膨問題而言,不過是“飲鴆止渴”。儘管如此,米萊“獨樹一幟”的時代或許已然落幕。這意味著,他與馬斯克還有很多“問題”需要探討。本周,我將話語權交給《金融時報》南美記者、駐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同事西亞拉·紐金特。西亞拉,我們雖未曾謀面,但我很欣賞你對米萊“跌宕起伏政治生涯”的報導。我知道,在過去幾十年裡,阿根廷湧現出多位“經濟奇才”,米萊是最新的一位——只不過他身上帶著獨特的“川普式”風格。我的問題是:如今,他是否已耗盡阿根廷未來幾年推行自由派政策的可能性?還是說,他仍有東山再起的空間?西亞拉·紐金特的回應埃德,你的問題提得很有道理。過去兩個月,米萊在阿根廷實現成功的道路確實大幅縮小,但並未完全斷絕。10月26日舉行的全國中期選舉是第一步。米萊希望能改善上個月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省選舉中的慘淡表現——當時他僅獲得34%的選票。該地區的右翼選民因經濟低迷,以及仍在發酵的自由派陣營腐敗醜聞,紛紛選擇放棄投票。但民調機構表示,如今部分選民可能因“懼怕庇隆主義回歸”而積極投票——目前,庇隆主義仍被廣泛認為是導致阿根廷通膨危機的罪魁禍首。無論選舉結果如何,米萊都必須盡快修復與溫和反對派之間破裂的聯盟。經濟學家認為,阿根廷若要實現可持續增長,必須推行結構性改革,而米萊需要借助反對派的力量,才有可能推動這些改革落地。政治層面展現出的強勢,也將提振市場信心。若米萊願意聽取塞策、帕杜阿諾及其眾多同事的建議,他應在選舉後盡快放棄不可持續的匯率機制——或許會讓比索自由浮動,並通過購買美元來重建外匯儲備。若川普能兌現援助承諾,這一過程會順利得多,但可能意味著阿根廷需承受通膨再度上升的壓力。要實現這一切,阿根廷政府必須從10月27日起,徹底改變運作方式。米萊在商界的盟友正懇請他:多聽取善意批評的聲音,而非沉浸在全球民粹主義右翼的讚揚中——無論這些人向他提供多少貸款。 (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