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市場熱議穩定幣立法現象，這一情況揭示了穩定幣在當代國際貨幣金融格局中扮演的關鍵角色，其本質、影響及其與主權貨幣的關係亟待釐清。李揚 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國家金融與發展實驗室理事長穩定幣的核心價值在於其高效的支付清算功能，它們是基於區塊鏈點對點支付，支付即結算，在支付效率和成本上具有顯著優勢。這是不可被替代的貨幣的基礎屬性。與比特幣等價格劇烈波動的加密貨幣不同，穩定幣通過錨定現實資產（主要是美元資產）維持幣值穩定。以USDT、USDC為代表的頭部穩定幣，其資產構成90%以上為短期美國國債及回購協議。這一機制使穩定幣成為連接虛擬貨幣世界與傳統法幣體系的橋樑，顯著提升跨境支付效率並降低成本。美國推動穩定幣立法，其立法宗旨明確服務於美元利益：促進美元支付現代化、鞏固強化美元國際地位、為美國國債創造數兆新需求。穩定幣機制巧妙地將加密市場擴張轉化為美元影響力在鏈上的延伸。在研究各種自稱自詡的“幣”的過程中，一定要牢牢記住一條，即只要主權國家依然存在，貨幣的主權屬性便不會改變。貨幣主權是國家主權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每個國家在其國內發行和管理本國貨幣的最高權力，以及在國際上獨立執行其對外的貨幣政策、平等參與處理國際貨幣金融事務的基礎權利。因此，包括穩定幣在內的各類數位資產的推出，都不意味著某種“超越主權”的新的國際貨幣制度的產生。因此，穩定幣無論如何發展，當用之進行國際支付時，都無法繞開各主權貨幣之間的“匯兌”監管。然而，鑑於支付清算是貨幣不可被替代的最基本功能，穩定幣支付體系持續壯大，雖不能創造新的國際貨幣，卻有效地侵蝕了現有主權貨幣的功能。這對現有各國的貨幣體系乃至國際貨幣體系都產生了不容忽視的衝擊，值得重點防範。因此，面對穩定幣浪潮，中國需在兩條線上全面並進。一方面，既然任何形式的穩定幣都繞不開貨幣主權問題，堅定推進人民幣國際化，便仍然是培育強大的貨幣（人民幣）的核心任務。在這個意義上，我們過去做出的所有努力，包括擴大本幣互換協議、推廣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完善人民幣全球清算服務網路，提升人民幣在“一帶一路”國家投資貿易中的使用等，都應當堅定不移地繼續下去。另一方面，必須看到穩定幣、加密貨幣與傳統金融體系的融合發展趨勢將難以逆轉。穩定幣、加密貨幣將與央行數字貨幣實現互補發展，全面改進支付效率和降低支付成本，重構全球支付體系，並帶動去中心化金融（DeFi）發展。儘管前些年一些國家只支援央行數字貨幣實驗，一些國家重點支援穩定幣、加密貨幣創新發展，但最近大都轉向了支援三者共同發展的模式。歐盟、日本、阿聯、新加坡、中國香港等支援融合發展的典型代表。當然，在推進穩定幣發展的過程中，還需要解決好主權貨幣替代、洗錢和使用者權益保護、以及貨幣政策失控問題。關於進一步的發展路徑，我們應當充分利用香港的有利條件，依託其金融中心地位及現有機構基礎（如USDT總部在港），發展離岸人民幣穩定幣，建構可控的國際支付管道。即，通過離岸方式，發展人民幣穩定幣。事實上，2019年，全球最大的穩定幣發行商Tether已經發行離岸人民幣穩定幣，目前的流通量超過了2000萬元。當然，我們也應創造條件，利用上海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積極穩妥地發展人民幣穩定幣。穩定幣非新生獨立貨幣，實為美元體系在數字時代的技術升級與勢力延伸。其崛起，凸顯了支付清算功能的核心地位及帳戶體系的關鍵作用。各國競相立法監管穩定幣，正是試圖掌控這一連結虛實的關鍵節點。對中國而言，強化經濟基本面、築牢主權貨幣根基、善用香港離岸市場發展人民幣穩定幣、並務實推進人民幣國際化，方為應對變局、維護貨幣金融安全的根本之道。堅定自信，離不開發揮文化的作用。文化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靈魂。走好中國特色金融發展之路、推動金融高品質發展，需要中華文化的有力支撐和豐厚滋養。走好中國特色金融發展之路要堅持誠實守信。人無信不立。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強調重信守諾、誠實守信。信用也是金融業的核心要素之一。金融業中的所有產品和活動，例如貨幣、債券、股票、投資、儲蓄等，都是基於信用產生和發展的。從信用的角度來看，金融就是授信人在充分信任受信人能夠實現其承諾的基礎上，根據雙方訂立的契約向受信人放貸（實物或貨幣），同時保障放貸的本金能夠回流並有所增值的價值運動。正因如此，提升金融體系效率，一個重要方面就是降低資金供需雙方建立信任的成本。恪守市場規則和職業操守，將誠實守信融入金融各項業務中，不僅有助於直接降低資金供需雙方的信任成本，提升金融市場流動性和效率，還可以間接降低監管成本，提高金融資源配置效率。應當看到，信用發展需要載體，契約就是這種載體。夯實誠信基礎、維護契約關係，離不開良好的法治體系。為此，要加快推進社會信用體系建設、完善社會信用體系法律法規制度，提高全社會的誠信意識，促進形成良好社會信用環境。走好中國特色金融發展之路要堅持正確的義利觀。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蘊含著富民厚生、義利兼顧的經濟倫理。金融具有功能性和盈利性雙重屬性，不能單純以盈利性為目標，要樹立正確的義利觀，平衡功能性和盈利性的關係。過去一段時間，中國金融業發生了一些亂象，一個重要原因是沒有踐行正確的義利觀。走好中國特色金融發展之路、推動金融高品質發展，必須正確處理義與利的關係，在服務經濟社會發展中創造價值和利潤，實現經濟與金融共生共榮，不能唯利是圖。要深刻把握金融工作的政治性、人民性，增強金融產品和金融服務的多樣性、普惠性、可及性，讓金融高品質發展的成果更好惠及廣大人民。著眼於提供高品質金融服務，金融系統要著力做好科技金融、綠色金融、普惠金融、養老金融、數字金融五篇大文章。應當看到，發展科技金融、綠色金融、普惠金融、養老金融、數字金融等，要麼不能直接產生明顯經濟效益，要麼在短期內產生的經濟效益並不顯著。因此，做好這“五篇大文章”必須堅持以義取利，紮根於為實體經濟服務、適應消費者和投資者需要進行金融創新，實現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相統一。總的來看，中國特色金融發展之路立足中國國情，是一條前無古人的創新之路。堅定自信，走好中國特色金融發展之路，不僅要加強現代金融機構和金融基礎設施等“硬實力”建設，也要促進價值觀、行為規範等“軟實力”提升。中華文明源遠流長，中華文化博大精深。從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汲取養分，培育中國特色金融文化，將為走好中國特色金融發展之路、推動金融高品質發展夯實文化之基、鑄牢文化之魂。錨定建設金融強國目標、保持戰略定力，真抓實幹、埋頭苦幹，久久為功、善作善成，我們一定能推動中國特色金融發展之路越走越寬廣，以金融高品質發展助力強國建設、民族復興偉業。課綱版：一、穩定幣的本質、影響及國際博弈1. 穩定幣的核心屬性與運作機制支付清算優勢：基於區塊鏈點對點支付，實現 “支付即結算”，效率高、成本低，是貨幣的基礎屬性體現。錨定機制：通過錨定美元資產（如短期美債、回購協議）維持幣值穩定，頭部穩定幣（如 USDT、USDC）資產中 90% 以上為美元相關資產，成為連接虛擬貨幣與法幣體系的橋樑。2. 美國推動穩定幣立法的深層目的服務美元利益，包括促進美元支付現代化、鞏固美元國際地位，以及為美債創造數兆級新需求，實質是將加密市場擴張轉化為美元在區塊鏈領域的影響力延伸。3. 穩定幣對主權貨幣體系的衝擊貨幣主權不可替代：主權國家存在時，貨幣主權是國家主權的核心組成部分，穩定幣無法超越主權貨幣體系，國際支付仍需通過主權貨幣 “匯兌” 監管。功能侵蝕風險：穩定幣支付體系的壯大雖無法創造新國際貨幣，卻會侵蝕現有主權貨幣的支付清算功能，衝擊全球貨幣體系。二、中國應對穩定幣浪潮的雙向策略1. 推進人民幣國際化持續擴大本幣互換協議、推廣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CIPS）、完善全球清算網路，提升人民幣在 “一帶一路” 國家投資貿易中的使用率。2. 融合發展穩定幣與數字貨幣趨勢認知：穩定幣、加密貨幣與央行數字貨幣（CBDC）將互補發展，重構全球支付體系，帶動去中心化金融（DeFi），多國已轉向 “三者共同發展” 模式（如歐盟、日本、中國香港等）。風險防範：需解決主權貨幣替代、洗錢、使用者權益保護及貨幣政策失控等問題。3. 發展離岸人民幣穩定幣依託香港優勢：利用香港金融中心地位及 USDT 總部等機構基礎，發行離岸人民幣穩定幣（如 Tether 2019 年已發行，流通量超 2000 萬元）。拓展上海試點：借助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地位，穩妥推進人民幣穩定幣發展，建構可控的國際支付管道。三、中國特色金融發展之路的文化根基1. 堅持誠實守信的金融倫理文化淵源：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強調重信守諾，信用是金融業的核心（如貨幣、債券等均基於信用產生）。實踐意義：降低資金供需雙方信任成本，提升市場流動性與效率，需通過法治體系夯實誠信基礎，完善社會信用體系。2. 踐行正確的義利觀價值平衡：金融兼具功能性與盈利性，需避免唯利是圖，在服務實體經濟中實現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統一。：亂象反思：過去金融業亂象的重要原因是義利觀偏差，未來需增強金融服務的普惠性、可及性，讓發展成果惠及人民。3. 做好金融 “五篇大文章”聚焦科技金融、綠色金融、普惠金融、養老金融、數字金融，此類領域短期經濟效益不顯著，需以義取利，紮根實體經濟需求進行創新。四、總結：築牢金融安全的根本之道穩定幣本質是美元體系的數位技術延伸，其崛起凸顯支付清算與帳戶體系的關鍵作用。中國需以 “硬實力 + 軟實力” 雙輪驅動：強化經濟基本面、推進人民幣國際化、善用離岸市場發展人民幣穩定幣，同時從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汲取誠信與義利觀，培育中國特色金融文化，助力金融強國建設。 (華夏正略智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