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資本主義
62.5億美元,戴爾要靠捐贈改寫美國資本主義
我們正在目睹的,不僅是財富分配方式的變化,更是資本主義文明自我定義方式的變化。2025年12月2日,美國華盛頓,白宮羅斯福廳,美國總統唐納德·川普宣佈戴爾科技公司首席執行長邁克爾·戴爾(左)及其妻子蘇珊(中)向“川普帳戶”捐贈62.5億美元。這筆捐款將用於資助至少2500萬美國兒童的投資帳戶。2025年12月,美國實業巨頭邁克爾·戴爾在白宮和川普共同宣佈一項62.5億美元的捐贈計畫。戴爾將捐贈62.5億美元,幫助沒有被“川普帳戶”覆蓋的兒童建立自己的資本市場投資帳戶。根據規劃,這筆善款將覆蓋全美約2500萬兒童,每人250美元。這不是一次傳統的捐贈。戴爾正在參與一項國家級的資本實驗:讓每個美國孩子從出生起就成為資本的擁有者,讓資產性收入從精英特權變成全民標配,讓新一代年輕人通過市場機制分享國家增長的紅利。這個設計如果成功,將為數千萬美國家庭打開通往財富積累的大門;但它同時也是一場豪賭,將整整一代人的命運與股市的漲跌深度繫結,其長遠影響充滿了未知數。川普帳戶與戴爾帳戶要理解戴爾為什麼做這件事,必須先理解“投資美國帳戶”這個制度本身的來龍去脈。2025年7月4日,川普在獨立日這個像征性的時刻簽署了《投資美國法案》。這不是一部普通的福利法案,而是一次對美國社會契約的激進重構。法案的核心內容極其簡潔:從2025年到2028年,每個在美國出生的嬰兒都將自動獲得一個由聯邦政府出資的“投資美國帳戶”,啟動資金1000美元。這1000美元不會存在銀行帳戶裡,而是會被投入美股指數基金,主要是標普500或類似的廣基市場指數。帳戶在18歲前完全鎖定,孩子無法動用。18歲之後,帳戶分階段解鎖:可以用於支付大學學費、職業培訓費用,可以用於創業啟動資金,可以用於購買首套住房的首付,也可以用於組建家庭的初期開支。但有一個關鍵限制:這筆錢不能用於日常消費,不能提現,只能用於“資產建設”。更重要的是,這個帳戶允許追加投資。家庭每年可以向帳戶注入最高5000美元,僱主可以匹配最高2500美元,慈善組織和其他第三方也可以捐贈。所有追加投資享受稅收遞延優惠,類似於傳統的退休金帳戶,但靈活性更高。2025年9月4日,美國總統川普在白宮國宴廳設宴款待科技和商業領袖,席間這些企業高管共承諾在美國投資1.5兆美元。這個制度的設計哲學,與美國傳統福利體系截然不同。它不是救濟,不是補助,不是再分配,而是“資本啟蒙”——讓每個美國人從出生第一天起就成為股市的參與者,就擁有資產性收入的來源,就與美國經濟增長的命運綁在一起。川普在簽署儀式上的講話充滿了民粹色彩,但也暴露了這一政策的深層邏輯:“我們要讓每個美國孩子成為所有者,成為建設者,成為投資者。我們不要培養下一代福利依賴者。美國夢的核心從來不是領救濟金,而是擁有自己的資產。”這番話擊中了美國社會的一個痛點:過去半個世紀,美國工薪階層的實際工資增長幾乎停滯,而資本市場卻經歷了前所未有的繁榮。那些擁有股票、房產、基金的家庭,財富翻了數倍甚至數十倍;而那些只靠工資生活的家庭,購買力反而在下降。階層分化的根源,不在於工資差距,而在於是否擁有資產。但《投資美國法案》有一個明顯的缺陷:它只覆蓋2025年之後出生的新生兒。那些2024年、2023年、2020年出生的孩子呢?那些已經5歲、10歲的孩子呢?從制度公平的角度看,這是一個巨大的漏洞。戴爾的出現,恰恰填補了這個空白。他宣佈的62.5億美元捐贈,針對的是全美約2500萬名10歲以下的兒童,每人250美元。更關鍵的是,這筆錢不是平均分配,而是精準投向家庭收入中位數低於15萬美元的郵編區域——也就是說,富人區的孩子拿不到這筆錢,真正的受益者是中產和底層家庭的孩子。戴爾與川普的關係,遠比表面上看起來更深。兩人都是商人出身,都相信市場的力量,都對傳統福利體系持懷疑態度。更重要的是,戴爾在川普第一任期時就與其有過密切接觸,戴爾公司是白宮“美國優先”政策在科技領域的積極響應者。這次捐贈,與其說是慈善家的個人義舉,不如說是企業家階層與政治權力的一次深度合作。戴爾在宣佈捐贈時的措辭頗有深意:“我用1000美元創立了戴爾公司,我知道初始資本的力量。現在,我希望2500萬美國孩子也能擁有他們的第一筆資本。”這句話既是在呼應川普帳戶的1000美元啟動金,也是在講述一個美國商業文明的經典敘事——白手起家,資本滾雪球,個人奮鬥改變命運。但這個敘事背後,是一套更複雜的政治經濟學邏輯。政府搭台,企業家配套,民眾入場,股市繫結——這是一個精心設計的利益共同體。政府通過這個制度將公民的長期利益鎖定在資本市場上,從而為股市提供了數千萬個穩定的長期投資者;企業家通過捐贈獲得了道德光環和稅收優惠,同時鞏固了資本在社會結構中的核心地位;而普通民眾,則被告知他們正在分享美國經濟增長的紅利。這是一場三方共贏的遊戲,還是一場重新分配社會權力的政治工程?答案可能取決於你站在那個位置上看。戴爾:一個被嚴重低估的資本操盤手要理解戴爾為什麼做這件事,首先要理解戴爾是如何賺到錢的。大眾對戴爾的認知停留在“賣電腦的人”。確實,戴爾公司起家於PC直銷模式。1984年那個在宿舍裡用1000美元組裝電腦的德州大學生,已經成為美國創業神話的經典樣本。但過去十年,推動戴爾個人財富從300億美元飆升至1480億美元的,早已不是筆記型電腦的利潤,而是一系列精心設計的資本運作。2013年,戴爾做了一個在當時看來極具爭議的決定——斥資249億美元將戴爾公司私有化,退出納斯達克。華爾街一片嘩然,認為這是一個衰落企業的垂死掙扎。但戴爾的真實意圖是擺脫公開市場的短期業績壓力,為徹底轉型爭取時間。他看到了未來十年的趨勢:消費電子式微,企業服務崛起,雲端運算和資料中心將成為數字時代的基礎設施。美國德克薩斯州奧斯汀,戴爾公司總部。三年後,戴爾出手了。2016年,他以670億美元收購EMC,這是科技史上金額最大的一筆併購。交易的核心資產是VMware——虛擬化和雲端運算領域的隱形巨頭。為了完成這筆交易,戴爾借債500億美元,槓桿率高得驚人。但他用VMware的股權作為抵押品,通過複雜的債務結構和股權設計,最終不僅完成了併購,還在隨後幾年通過資本市場操作實現了超過400億美元的帳面收益。這是典型的華爾街玩法,而非矽谷創新。戴爾的成功,本質上是對產業周期的精準判斷、對資本槓桿的熟練運用,以及對企業生態的系統重組。他不是技術天才,而是資本天才。正因如此,戴爾比任何人都清楚資產性收入的力量。他的財富增長曲線,從來不依賴工資或產品利潤,而依賴股權增值、債務重組和資本市場套利。這種經歷讓他深刻理解一個事實:在現代資本主義社會,真正的階層跨越不是靠勞動所得,而是靠資本所得。這也解釋了他為什麼會支援“投資美國帳戶”。他不是在做傳統意義上的慈善,而是在推廣一種他本人驗證過的財富邏輯——讓下一代美國人從出生起就擁有資本,從出生起就成為市場的參與者。對戴爾而言,這不是一次道德義務的履行,而是一次制度理念的推廣。人人都成為股民“投資美國帳戶”的真正革命性,不在於金額,而在於它試圖改變的社會結構。傳統福利國家的邏輯是:國家徵稅,然後以社會保障、失業救濟、醫療補助等形式返還給公民。這是一種再分配機制,目標是緩解市場經濟帶來的不平等。但這種模式在美國遭遇了深刻的政治困境——保守派認為福利養懶人,自由派認為福利不夠多,而中產階級則覺得自己既享受不到福利,又要承擔高稅負。“投資美國帳戶”提供了一個截然不同的方案:不是給錢,而是給資產;不是消費型補助,而是投資型帳戶;不是讓公民依賴政府,而是讓公民依賴市場。如果按照7%的年化收益率計算——這是美股指數基金的長期平均水平——政府提供的1000美元啟動金,18年後將增值至約3500美元。如果家庭每年追加5000美元,企業匹配2500美元,那麼孩子18歲時的帳戶餘額可能達到30萬美元。這不是一筆小錢。對於中產階級家庭,這足以支付大學學費;對於底層家庭,這可能是他們人生中第一次擁有“改變命運的資本”。2018年12月28日,美國紐約,紐約證交所。戴爾於12月28日正式回歸美國證券市場。但這個制度的深層邏輯更加激進:它將每個美國人的個人命運與美國股市的整體表現深度繫結。當2500萬,甚至未來幾十年數億美國人的財富積累都依賴於股市時,股市的漲跌將不再是華爾街的遊戲,而是全民關注的生存議題。這會帶來什麼?至少三種可能的後果:第一,它將重塑美國的政治經濟學。當選民的切身利益與股市掛鉤時,任何可能損害股市的政策——無論是加稅、加強監管還是反壟斷——都將面臨前所未有的阻力。這可能鞏固資本的政治地位,也可能讓政府在經濟危機時更有動力救市。第二,它將改變代際流動的模式。研究資料顯示,擁有兒童投資帳戶的孩子,高中畢業率提高20%,大學完成率提高30%,成年後購房率提高40%。原因很簡單:當一個家庭知道孩子有一筆正在增長的資產時,他們對未來的規劃會更長遠,對教育的投入會更堅定,對風險的承受能力會更強。第三,它可能加劇而非緩解不平等。富裕家庭有能力每年追加數千美元,而貧困家庭只能依靠政府的1000美元或戴爾的250美元。18年後,前者的帳戶可能是後者的幾十倍甚至上百倍。這意味著,起點的微小差距將通過複利機制被無限放大。更深層的問題是:這個制度本質上是在賭美國股市能夠持續增長。如果未來20年美國經濟陷入停滯,如果股市長期低迷,如果金融危機摧毀了這些帳戶的價值,那會發生什麼?那些把全部希望寄託在資本增值上的家庭,將承受比傳統福利削減更殘酷的打擊。從這個意義上說,“投資美國帳戶”是一場關於國運的豪賭。它押注的是美國資本主義的長期活力,是美股的持續繁榮,也是下一代美國人願意接受“與股市共存亡”的命運安排。慈善邏輯被改寫?戴爾的62.5億美元,標誌著慈善邏輯的一次深刻轉型。20世紀以來的現代慈善,無論是洛克菲勒基金會、福特基金會,還是比爾·蓋茲的全球健康計畫,核心都是“消費型慈善”——把錢投入教育、醫療、扶貧等具體領域,解決當下的問題,改善弱勢群體的生存狀況。這種模式有效,但有一個根本侷限:錢用完了,項目就結束了。慈善需要持續輸血,受助者需要持續等待。戴爾的模式截然不同。他不是在解決具體問題,而是在改變財富生成的機制。250美元不是用來買食物、買藥或買課本,而是投入資本市場,成為一顆可以自我增值的種子。如果按照7%年化收益,18年後這250美元將變成約845美元;如果家庭再追加投資,增值空間更大。這是“投資型慈善”的邏輯:不是給你魚,也不是教你釣魚,而是給你一個魚塘,讓魚塘自己生長出更多的魚。從社會學角度看,這種慈善改變的不僅是受助者的財富數量,更是他們的行為模式和心理結構。當一個10歲的孩子知道自己有一個投資帳戶,當他的父母每年查看帳戶餘額的增長,當整個家庭開始討論股市、基金和資產配置時,一種全新的“資本主體性”正在形成。這些孩子不會把自己視為被救助的對象,而會把自己視為市場的參與者、財富的創造者。這種心理轉變,可能比錢本身更有價值。不過這也引發了一個深刻的倫理問題:慈善應該改變人,還是應該改變制度?傳統慈善改變的是人的處境——讓飢餓者得到食物,讓病人得到治療,讓失學兒童重返校園。而投資型慈善改變的是人的身份——讓窮人變成投資者,讓無產者變成有產者,讓邊緣人變成市場主體。前者溫和,後者激進。前者關注當下,後者押注未來。前者試圖緩解資本主義的殘酷性,後者試圖讓更多人成為資本主義的受益者。那種更好?這取決於你如何理解貧困的根源。如果你認為貧困是資源分配不公的結果,那麼傳統慈善就是正確的;如果你認為貧困是被排除在資本積累機制之外的結果,那麼投資型慈善就更有說服力。戴爾顯然屬於後者。他相信,真正的貧困不是缺少消費能力,而是缺少資產。而一旦擁有資產,無論多麼微小,都會激發出一種全新的人生可能性。現在,未竟的問題已經自然浮現:這場慈善與資本的實驗能走多遠?當我們把目光從戴爾的個人善舉拉回到更宏大的社會圖景時,會發現一個充滿張力的畫面。一方面,這確實是美國資本主義的一次自我更新嘗試。它承認了一個殘酷的現實:僅靠勞動所得,絕大多數美國人無法實現階層跨越,無法積累真正意義上的財富。而通過制度設計,讓每個孩子從出生起就擁有資本,可能是打破階層固化的唯一出路。另一方面,這也可能是一場精心包裝的利益再分配遊戲。富人通過捐贈獲得道德光環和稅收優惠,政府通過帳戶制度將公民繫結在股市上,資本市場獲得了數千萬個長期穩定的投資者,而真正的底層家庭呢?他們得到的只是一個帳戶,以及一個關於未來的承諾。更深層的問題是:當一個社會的共同命運被託付給股市時,這個社會還能容納多大程度的分歧和多元?當所有人都成為股東時,誰來代表那些反對無限增長、反對資本擴張、反對市場邏輯的聲音?歷史經驗告訴我們,任何試圖通過技術性手段解決結構性矛盾的嘗試,都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後果。20世紀初的福利國家試圖用再分配緩解階級矛盾,結果在21世紀遭遇了財政危機和政治撕裂。那麼,21世紀的“全民持股”會不會在22世紀製造新的危機?戴爾的62.5億美元,最終會被歷史記住什麼?是一個富豪的慷慨,一項制度的創新,還是一個時代的症候?現在下結論為時過早。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當慈善開始以改造制度為目標,當資本開始以塑造國民為使命,我們正在目睹的,不僅是財富分配方式的變化,更是資本主義文明自我定義方式的變化。19歲的戴爾在1984年用1000美元創立了自己的公司,41年後的他在2025年用62.5億美元參與了一場國家實驗。這場實驗的最終結果,將不僅取決於股市的持久漲跌,更取決於美國人是否真的相信——每個孩子都應該是資本家。而這個問題的答案,將在未來二十年逐漸浮現。 (中國慈善家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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