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問題
川普為何如此關注歐洲移民問題?
川普等人並不在乎真相,更在乎的是能否巧妙利用美國國內的“多數族群恐慌”和“地位喪失威脅”,進行跨大西洋的投射和政治動員。如果倒推10年,誰也不會想到美國總統竟會抱怨歐洲移民太多,要知道,美國是一個由移民建立起來的、並一直以接納各國移民為自豪的國家。但這就是2025年12月9日美國媒體《政客》(Politico)頭版頭條報導的內容:美國現任總統川普接受了《政客》記者達莎•伯恩斯(Dasha Burns)的採訪,採訪中,川普花了很多時間,猛烈抨擊歐洲的移民政策,稱倫敦和巴黎等歐洲城市因為來自中東和非洲的移民負擔而“搖搖欲墜”,表示如果歐洲的邊境政策不改變,一些歐洲國家“將不再是可行的國家”川普還特別點名批評了來自英國工黨的倫敦市長薩迪克•汗(Sadiq Khan)。薩迪克•汗是巴基斯坦移民的兒子,是倫敦市的首位穆斯林市長,並且連續三次當選,但川普把薩迪克•汗的當選歸咎於倫敦的移民太多:“他當選是因為太多人湧入了。他們現在投票給他。”川普如此批評法國和英國的首都:“如果你看看巴黎,它是一個非常不同的地方。我愛巴黎。它跟過去的樣子已經非常不一樣了。如果你看看倫敦,那裡有一個姓汗(Khan)的市長。他是一個可怕的市長。他是一個不稱職的市長,但他是一個可怕的、惡毒的、令人厭惡的市長。我認為他做得非常糟糕。倫敦是一個不同的地方了。我愛倫敦。我愛倫敦。我討厭看到這種事情發生。你知道,我的根在歐洲,如你所知。”川普如此描述“湧入”歐洲的移民:“在歐洲,他們正從世界各地湧入。不僅僅是中東,他們正從剛果湧入,大量的人從剛果湧入。更糟糕的是,他們正從剛果的監獄和許多其他國家的監獄裡湧入。”也許你認為川普說話信馬由韁,口無遮攔,也許你認為川普談到歐洲移民問題時並未經過深思熟慮,那你就錯了。美國政府最近出台了最新版《國家安全戰略》,引起了很大的爭議。該檔案對歐洲措辭嚴厲,支援極右翼有關移民將導致歐洲面臨“文明消亡”的說法,並以鮮明的種族化視角表述國籍問題,稱一些北約國家在未來幾十年內很可能會出現“非歐洲裔人口占多數”的局面。這一檔案當然受到川普的影響、甚至主導,但也反映了美國政府內部、共和黨內部和美國右翼選民中相當大的一部分人內心深處的擔憂,並非是川普一個人的想法。還有一些美國右翼人士用“文明衝突”、“文化認同”、“凝聚力”等等大詞掩蓋他們的焦慮,但說穿了,他們就是擔心白人在歐洲成為少數。但怪誕的是,恰恰是在美國,而不是在歐洲,白人即將成為少數。美國的人口統計嚴格按照種族/族裔(Race and Ethnicity)劃分,根據美國人口普查局(U.S. Census Bureau)2020年的資料,“非西班牙裔白人”(Non-Hispanic White)人口首次降至總人口的 60% 以下,約為58.9%。美國人口普查局預測,美國將在2045年左右成為“非白人佔多數的國家”。歐盟及其成員國在人口統計上與美國不同,歐盟統計局(Eurostat)不收集關於種族(Race)的官方資料,而是側重於國籍、出生國和移民背景,這是因為許多歐洲國家有保護隱私和避免種族分類的歷史原因,但從歐盟統計局提供國籍和出生國的統計資料,根據2023年的資料,歐盟公民大約佔歐盟總人口的95.8%,非歐盟出生的居民約佔歐盟總人口的8.4%。雖然國籍和出生國的統計資料不完全等同於種族資料,但歐盟白人佔比通常被認為遠高於美國。再具體到歐洲四大國家——英國、德國、法國和義大利。英國的人口統計是有種族/族裔資料的,英國國家統計局(Office for National Statistics)2021年對英格蘭和威爾士進行的人口普查顯示,白人佔比約為81.7%;德國不統計種族,其核心資料圍繞“移民背景”,德國聯邦統計局(Destatis)2022年的資料顯示,無移民背景的人口約佔德國總人口的76.8%,有移民背景的人口(含德裔回流者)約佔23.2%;法國也嚴禁在官方人口普查中收集種族或宗教資料,法國國家統計與經濟研究所(Insee)基於估算和間接資料得出結論,稱法國本土出生且父母出生於法國的人口約佔法國總人口的80%至85%;義大利也不收集種族資料,但義大利國家統計局(Istat)2023 年的資料表明,義大利公民約佔全國人口91.5%,外國常住居民約佔8.5%,義大利公民絕大多數可視為白人。無論從那個尺度衡量,相比起美國,白人在歐洲成為少數,還是比較遙遠的前景,但為什麼川普和其他美國右翼人物卻要危言聳聽,為他人著急呢?原因比較複雜,大概有這幾個方面:首先,許多美國右翼人士相信、或者別有用心地利用所謂的“大替代理論”(The Great Replacement Theory),該理論認為,美國和歐洲的白人人口正在被有組織的、大規模的非白人移民故意取代,以削弱白人的政治和文化權力。其次,由於歐洲許多國家(尤其是西歐)的穆斯林移民社群更加集中且可見,美國右翼便將歐洲視為美國未來可能面臨的“失敗”預警,通過指出“你看,歐洲正在衰落”,向美國本國的白人受眾發出警告:如果美國不採取行動,美國也會步歐洲後塵。第三,川普、范斯等美國政客通過批評歐洲主流領導人(他們認為這些領導人是“軟弱”的全球主義者),來支援歐洲本土的民粹主義和極右翼政黨(如匈牙利總理歐爾班、法國國民聯盟、英國改革黨、德國另類選擇黨等),試圖建立一個跨大西洋的反移民、反全球化意識形態聯盟。第四,也是最重要的,“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川普、范斯批評歐洲,其目的還在美國本土政治:他們的目的是向美國國內的白人、特別是受教育程度較低的白人勞工階層發出明確訊號,通過將他們的經濟困境和文化焦慮與“失控的邊境”和“大規模移民”聯絡起來,有效地將文化議題轉化為政治選票。我曾經在美國的鄰國加拿大生活過多年,加拿大也像美國一樣,是一個大量吸收移民的國家,非白人佔比非常高。我也去過美國出差和採訪,瞭解移民問題和白人佔比問題在美國的高度敏感性。後來我來到英國,長期工作和生活,也常去歐洲大陸旅遊,幾乎走遍了歐洲大陸所有國家。我發現,白人佔比越高的國家,人們對種族問題越是淡定,而白人佔比越低的國家,種族問題越是敏感,越是成為選舉中某些政客操弄的議題,美國尤甚,川普、范斯等人更是善於利用目前尚佔多數、不遠的將來可能成為少數的白人的焦慮,為其政治目標服務。確實,“白人即將成為少數”,在民主國家是一種非常現實的焦慮,選舉時,人數就是票數。美國白人,尤其是非西班牙裔白人,歷史上一直是美國政治、經濟和文化的主導群體,當人口普查資料顯示他們即將成為少數(預計 2045 年左右)時,就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心理衝擊。研究表明,當歷史上佔據主導地位的群體感知到他們的社會地位、文化規範和政治權力受到新興少數群體的挑戰時,他們就會表現出強烈的反彈和群體內團結,而川普等政治人物正是抓住了這種焦慮,將種族和文化議題推向政治前沿,將選舉描述為一場關乎“國家靈魂”或“白人文明”存亡的零和博弈,而他們對歐洲“移民過多”的批評,雖然並不屬實,但他們並不在乎真相,他們更在乎的是,能否巧妙地利用這種美國國內的“多數族群恐慌”和“地位喪失威脅”,進行跨大西洋的投射和政治動員,以鞏固他們在美國本土的白人基本盤,這是一種典型的將內部矛盾外部化的政治策略。如果從這個角度審視,你就可以理解川普為什麼那麼猛烈地攻擊美國盟國英國首都的市長、為什麼還特意點出“如果你看看倫敦,那裡有一個姓汗(Khan)的市長”了。 (FT中文網)
【大而美法案】川普贏了,美國卻“輸”了
7月4日,川普簽署了“大而美法案”,這是他第二任期政策的核心。華盛頓郵報指出,共和黨保守派曾經的有限政府、自由貿易傳統理念已經被邊緣化,而民族保守主義、民粹主義與反全球化為重點的“川普主義”(Trumpism)佔據主導地位。法案中的政策主張包括移民問題安全化、對富人減稅、提高債務上限和擴大產業保護等。川普主義下的共和黨,不再靠具體政策內容贏得選票,而是通過激起文化衝突和身份認同的對立,來爭取支援。這種方式有效抓住了美國中下層選民的不安和憤怒,也說明傳統的保守派已經難以回應這些選民的真正關切。“大而美法案”做了什麼?首先是減稅問題。早在川普1.0任期,他就推動了2017年大規模減稅計畫。時任眾議院議長曾批評當時的稅制“充斥著各類補貼和特權,干擾自由市場競爭,並服務於政治利益集團”。原以為此次法案將有調整,但“大而美法案”不僅延續了2017年的框架,反而為了兌現一系列總統競選承諾,刻意塞入了更多條款——包括擴大對高收入者的減稅、增加特定行業的稅收優惠。這並不是簡化稅收的舉措,最終形成了一部臃腫的立法:降低稅收,並增加一大堆稅收減免。《經濟學人》形容其為“醜陋而笨拙”的法案:國會試圖把所有承諾都裝進一個龐大的立法文字,在最後時刻磋商通過。而最諷刺的是——大多數美國人並沒有真正讀懂法案的內容。其次,川普主義對傳統保守派主張幾乎毫無興趣,尤其在移民與安全領域。法案專門撥款提供了500多億美元來建設邊境牆。此外,美國軍方的預算將增加至歷史新高。它給移民和海關執法局(ICE,川普政府打擊美國非法移民的核心機構)的巨額撥款,使其成為目前最大的聯邦執法機構。與此同時,減稅與支出之間也缺乏合理平衡。《衛報》形容其為“一種倒置的組合”——對高收入人群和中低收入人群進行大幅減稅,同時赤字和債務卻大幅增加。法案的立法過程也暴露出各州議員為自身選票利益的“討價還價”。三位共和黨參議員反對法案的理由各異,法案通過變成了利益交換的籌碼,而不是站在國家整體利益達成的協商共識。肯塔基州的蘭德·保羅(Rand Paul)指出法案的赤字問題;北卡羅來納州的湯姆·蒂利斯(Thom Tillis)批評醫療補貼改革將財政負擔轉嫁給州政府,違背了共和黨此前的競選承諾。而緬因州的蘇珊·柯林斯(Susan Collins)在7月1日倒戈反對法案,指出該法將對農村醫院和養老院造成嚴重衝擊。不僅如此,阿拉斯加州的麗莎·穆爾科斯基(Lisa Murkowski)也持保留意見。共和黨甚至在投票前一晚安排美國醫療保險與醫療補助服務中心負責人親自與她溝通,提出為阿拉斯加提供特殊豁免與額外援助,才爭取到關鍵一票。▲華盛頓州的護理人員舉行集會,抗議削減醫療補助“大而美法案”將政府縮減的里根主義與民粹主義的川普主義縫合在一起,兩者都被政客利益扭曲,最終成了一個財政上危險、缺乏一致意識形態的政策組合。川普主義在美國為何“勝利”?川普主義為何能夠徹底重塑共和黨,甚至在政策邏輯層面打破原有共識?其背後是一部分美國人對產業轉移、文化多元和社會族群變化的焦慮。據布魯金斯學會研究,川普的鐵桿支持者主要是學歷不高的白人工薪階層。對他們來說,其焦慮既來自經濟困境,也來自文化衝擊。這部分人從種族主義來說,算是長期處於一種白人特權地位,至少擁有這樣的心理傳統;但是從經濟現實來說,又陷入困難,於是他們往往會將自己的焦慮種族化。他們躲在自己優越身份的背後“尋找替罪羊”。在他們眼中,川普不是一個完美的政策制定者,而是一個能“替他們出頭”的人。白人福音派選民也是川普的重要票倉。面對民主黨的性別多元議題,他們在價值觀受到侵蝕的焦慮中,川普則用“讓我們回歸正常性別”直達其核心訴求。川普用極簡直接的語言:“讓美國再次偉大”“驅逐非法移民”“不給他們福利”——逐漸重塑了共和黨的話語體系。這些話語不基於財政資料或政策可行性,而是關注情緒和身份動員。▲ 川普在社媒上的發言翻譯與此同時,共和黨媒體體系建構起了一個封閉的資訊繭房。從福克斯新聞到“真實社交”(Truth Social),將川普式政治宣傳包裝為“人民之聲”,遮蔽了法案對中下階層選民的不利影響。去理性的傳播機制剝奪了選民的反思空間,就像議員批判“大而美法案”的通過那樣,美國人“來不及理解”,法案就通過了。美國“政策理性”終結了嗎?所謂“政策理性”,指的是建立在程序協商、利益平衡、專家諮詢和預算約束上的政治過程。而川普主義下的美國政治,正快速偏離這一軌道。“大而美法案”的立法過程充滿倉促、交換與私利。為爭取一票,阿拉斯加州被許諾在醫療保險方面進行豁免與補助。這並非協商民主,而是以“誰的票更值錢”為原則的交易政治。川普主義下的法案,更像是只為了與拜登時期“綠色新政”和“福利政策”的爭鋒相對,用減稅換取化石能源集團的支援。每一項政策立足於選票需求,即便這會更加撕裂國家和社會。更危險的是,川普主義的民粹政治正在取代美國的“政策理性”。政策不去解決問題,而製造對立。川普不解釋經濟預算,而是用“趕走移民”來轉移群眾焦點;不解決醫保結構問題,而是將福利削減包裝成“讓移民少拿好處”。選民對政策的判斷力正在被削弱。資訊極化、媒體煽動與政治懶惰,使大量美國人不去瞭解。他們將判斷權交給議員,後者又被選票和政治私利驅動,進一步撕裂民主制度的理性基礎。在治理方式上,川普也強化了“強人政治”模式:依靠行政令繞過國會、任人唯親而非專業官員,比如馬斯克此前的政府效率部,破壞制度中的專業性。“大而美法案”體現了縮減政府規模的傳統保守主義和民粹主義的川普主義之間的妥協,表達了共和黨內路線的明顯轉向。它在財政平衡上支離破碎,卻精準服務於選票政治的現實需要。也許美國政治正在走向另一個階段,政策逐漸以煽動情緒和塑造身份為標準。現在這是川普主義的共和黨,而已經不是傳統保守派的政黨。 (民智國際研究院)
【美國大選】孫興傑:范斯言論“被挖墳”,民主黨火力全開
直新聞:川普的競選搭檔范斯在2021年的一段視訊被翻出來,當前在美國引起軒然大波,甚至引發共和黨要換掉范斯的說法,您怎麼看? 特約評論員 孫興傑:在過去一個星期裡,各種不可思議的事情都不可思議地發生了,拜登宣佈退選,賀錦麗大機率會成為民主黨的總統候選人,而范斯還沒享受到成為副總統候選人的喜悅,就遭到了暴擊。三年前的視訊被翻出來,一下子讓自己吸引了民主黨的主要火力。只能說,網際網路時代的選舉政治是非常考驗一個人的,每個進入選舉遊戲的人都已經透明了,但是在進入選舉政治遊戲之前,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規劃,范斯如果預料到自己會成為2024年副總統候選人,而且面對的對手是賀錦麗,他絕不會說賀錦麗是“無兒愛貓女”的,這一下子得罪了半邊天,而且是觸碰了美國的政治正確,有共和黨的州長因在回憶錄中透露自己把家裡一隻令人討厭的貓給打死了,這一消息基本也把自己的政治通道封死了。 從范斯捲入到這次輿論漩渦也能看到,美國社會思潮的變化,范斯代表的是一種正統或者說保守主義的回歸。但是,美國社會已經高度多元化了,尤其民主黨是多元文化的代表,共和黨代表的老白男的價值觀似乎有些不合時宜。加上民主黨中途換人,而賀錦麗不但是女性,而且還是有色人種,自己沒有生孩子,但是有繼子,這些身份正好對范斯幾年前的言論形成了充足的火力。范斯本來是配角,但是非常不幸地頂在了賀錦麗的槍口上。至於說共和黨會不會換掉范斯,現在來看大機率是不可能的。 從技術上看,除非范斯自己退選,否則,共和黨很難把他換掉,另外,川普還是非常支援范斯的。川普之所以選擇范斯,根本原因是范斯是忠誠的川普主義者,按照川普的風格,他對於忠誠於自己的人是給予重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