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裕彤
許家印的後台,暴雷了!
香港四大家族之一的鄭家純家族,正陷入化債泥潭。來源:藍鑽故事6月23日,鄭家掌舵的新世界發展宣佈:已知悉市場上有關本集團現有貸款再融資的傳聞及猜測,本集團就現有貸款的再融資,仍在與債權人進行積極磋商。此前,關於鄭家暴雷的傳聞,已經沸沸揚揚。這家由香港傳奇大亨鄭裕彤一手創立的地產企業,由於高槓桿擴張,目前已背負著千億債務,並對旗下永續債延遲配息。港媒報導,新世界即將達成一項高達875億港元的貸款再融資協議,這筆救命錢是鄭家能否度過危機的關鍵,最新公告意在釋放積極訊號。鄭裕彤已在2016年去世,大陸人最熟悉的是他名下的周大福,有近百年歷史的珠寶集團。鄭裕彤其人背景十分深厚,曾幫助川普度過經營危機,川普在二十多年前曾拜訪過他,鄭裕彤的乾女兒明美蓮被拉來參加聚會,並留下了一張坐在川普腿上的照片。與鄭裕彤家族關係更密切的,還有另一位中國地產大亨,這就是2023年9月被抓的許家印。在許家印背後,正是以鄭家為核心的香港頂級富豪圈——“大D會”。許家印讓我們把時間倒回到2009年11月5日這一天,恆大終於在香港聯交所成功上市。上市當天,包括新世界主席鄭裕彤、華人置業主席劉鑾雄、星島新聞集團主席何柱國、長江實業執行董事葉德銓、英皇集團主席楊受成以及中渝置地主席張松橋等均到場站台。這些人的出現,讓傳說已久的香港頂級富豪圈“大D會”浮出了水面。可就在一年多前,剛滿50歲的許家印正為恆大的香港上市憂心忡忡。當時恆大準備首輪赴港上市,許家印一口氣拿下了33個地產項目,又囤積了大量土地,恆大因此資金缺口超過100億元。許家印覺得這都是小意思,只要恆大能順利上市,這點錢很快就可以通過地產運作補上。不料,一場席捲全世界的金融危機突然爆發,令躊躇滿志的許家印措手不及。許家印最初找到萬科的王石幫忙,彼此都是南方人,私下也算有些交情。可沒想到萬科此時也有著難言之隱,對許家印的融資請求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能給個痛快話。雖然恆大啟動全球路演並公開招股,市場對其估值在1200億-1300億元,但是巨大的資金缺口還是令許家印忐忑不安。上市在即,許家印只好硬著頭皮奔赴香港。果然,因為巨大的債務問題和不具備足夠的影響力,恆大的上市之路擱淺。此時,英皇集團的老闆楊受成請情緒低落的許家印吃飯。當初,恆大地產項目開盤邀請過許多英皇旗下的明星助陣,兩位大佬因此結識並熟悉起來。既然是好友,楊受成做了個順水人情,要將鄭裕彤介紹給許家印認識。鄭裕彤的大名自然讓許家印眼前一亮,急忙問楊受成有什麼好辦法可以快速和這位大亨熟悉起來。楊受成笑了,說:“鋤大D”。“鋤大D”是廣東的一種紙牌玩法,打法是各自為戰,以大打小,但也講強強聯手。作為香港四大超級富豪之一的鄭裕彤十分酷愛這個遊戲,常拉著兒子鄭家純以及楊受成、劉鑾雄、張松橋等人組成個小圈子私下玩。玩牌對於許家印來說有些意外,內地多年的商業應酬大多是喝酒唱歌打麻將,“鋤大D”,他會玩但是不精通。“記住,牌局見人品。”楊受成意味深長地點撥了下許家印。一周後,許家印終於在楊受成的介紹下,坐在鄭裕彤的牌桌上。83歲的鄭裕彤自然知道許家印的現狀,既不多問,也不多客氣,專心在自己牌上。彼此語言交流有些困難,許家印又得到楊受成叮囑,不敢談半句自己的生意,將全部精力放在打牌上。和簡單粗暴的“斗地主”不一樣,“鋤大D”講究的是合作和敏銳的判斷力,需要隨時觀察上家和對家的牌,懂得何時該讓路,何時該拼搶。因為“鋤大D”是算分,所以不止是自己出完牌為贏,有時即使牌面不好,但利用好對家的牌面分數,往往也能起死回生。這些道理很多人都懂,可真正到了牌桌,每個人或急或緩,喜歡合作還是單打獨鬥的性格就在一場場牌局中暴露無遺。此後的三個月裡,許家印幾乎每周都去淺水灣道12號報到,風雨無阻。碰到吃飯時候,在鄭家有啥吃啥。除了楊受成,牌桌上的許家印外還順便結識了其他幾位牌友,劉鑾雄和張松橋。除了和楊受成有點業務交集,許家印那時和這幾位只能說彼此認識,甚至還算競爭對手。不過,許家印自來熟的性格還是讓他們在打牌之外有了新的合作關係。許家印早年家境貧寒,大學畢業後,分配到國企舞陽鋼鐵公司工作。進入舞鋼後,許家印希望憑藉自己努力能幹出一番事業。不僅自己刻苦鑽研技術,擔任車間主任時,總會在細節上關心工人,甚至想方設法給自己車間謀福利,深受下屬好評。後排右二為年輕時許家印可他的很多做法在職場中引起領導猜忌,也使得他幹的很不痛快,最終決定辭職去南方闖蕩。1992年,許家印孤身來到深圳的中達公司,成為一名業務員。那一年,楊受成已經鹹魚翻身,收購飛圖唱片,納入旗下的英皇娛樂,開始了他的娛樂帝國事業。而劉鑾雄已經在北京和上海設立了辦事處,並在多個一線城市投資房地產事業,風頭正健。就連低調的張松橋在那一年也揣著巨資創立中渝實業公司,主營房地產。那時的許家印和之前幾位大佬,境況可謂天壤之別。有了許家印的加入,中達公司的業績蒸蒸日上。而許家印也從逐漸火熱的房地產行業中發現商機,向中達老闆提出進軍廣州房地產市場的建議,並主動攬下中達在廣州的第一個房地產項目——珠島花園。初到廣州的許家印沒有任何資源,只能是帶著幾個業務員通過發傳單和張貼小廣告來吸引客戶,可惜收效甚微。好在許家印會來事,又能吃苦,加上當時深圳經濟飛速發展,珠島花園項目在他“小戶型,低總價”的經營策略下很快就火熱起來,不到一年全部售罄。珠島花園這個項目大獲成功,給中達公司賺了2個多億,而此時許家印的工資才3000多塊。當許家印向老闆提出加薪的要求時,老闆拒絕了他,他也炒了老闆魷魚。許家印後來感慨說:“如果老闆當時能給我開到10萬的年薪,我就不會辭職,畢竟創業有風險。”正如馬雲後來所說,員工辭職無非兩個原因:第一,錢沒給到位;第二,心委屈了。這兩點,許家印當時都體會到了。離開中達後的許家印隨即在廣州白手起家成立了恆大,沒有錢也沒有風投的時代,許家印卻迅速掘到了第一桶金。他首先向銀行貸款付了土地定金,說服施工單位帶資入場,再以低於市場價格火爆售出,許家印在一年的時間內完成了徵地,開工,售罄,入住的奇蹟,恆大的銷售額更是高達8000萬元。不得不說,從成立恆大到項目的成功,許家印的能力實在不一般。這其中既需要過人的膽識和謀略,還少不了人緣、行銷等這些因素。在缺乏資金且有沒成功項目背景下,能貸到款、預先施工、快速銷售,都充分體現了許家印頭腦靈活、敢冒險的商業天賦。經過整整十年,恆大這樣的小公司,在許家印的帶領下,與王石的萬科、馮侖的萬通、楊國軍的碧桂園爭霸,一步步發展中壯大自己,成為中國房地產界的一匹黑馬。而就在這時,許家印已經考慮上市,為恆大未來的發展規劃了路線。大D會總舵主連續陪著鄭裕彤打了三個月牌,這其中許家印的牌技好壞不去評價。當年6月,鄭裕彤通過其控制的周大福以1.5億美元入股恆大,佔公司股份3.9%,隨後還投資了7.8億元人民幣與恆大合作了兩個項目,成為這輪私募中的領頭羊。10月19日的恆大路演會上,鮮有露面的鄭裕彤出席,評價恆大股票“買得抵!”,給足了許家印面子。身為新世界主席的鄭裕彤這次亮相,給恆大帶來的象徵性意義可以說是雪中送炭。11月5日,恆大於香港聯交所成功上市。作為香港頂級富豪的鄭裕彤,能主動給許家印站台,並在關鍵時候伸出援手,這或許與他一直以來獨特的結交朋友方式和不拘一格的經營思路有關。雖然從沒承認,也沒人正式宣佈,可已過世的香港超級富豪鄭裕彤是公認的“大D會”總舵主。而鄭裕彤的為人和實力在整個“大D會”也算是名至實歸。從一家金鋪打雜夥計成長為著名金鋪周大福的大老闆,很多人都說是因為鄭裕彤運氣好,找了個好老婆。因為周大福的創始人周至元是他的岳父。可瞭解鄭裕彤經歷的人知道,光憑運氣,鄭裕彤絕不可能成為香港頂級富豪之一。鄭裕彤出生在香港一個殷實家庭,父親是個綢緞商人,曾與周大福的創始人周至元是至交。倆人當時妻子都剛剛懷孕,就彼此指腹為婚,承諾只要生下的是一男一女,那無論將來對方家境如何,都要結為夫妻。結果鄭家生下了鄭裕彤,而周家生下了千金小姐周翠英。後來,鄭裕彤家境敗落,幼年的他去澳門投奔准岳父周至元,從金鋪的打雜小夥計一步步幹起。周至元講信譽,等到鄭裕彤18歲時,真的將女兒嫁給了他,並把香港一家金店交給他打理。鄭裕彤夫婦在通常人眼中,鄭裕彤當掌櫃,顯得有些“吊兒郎當”。他常常只在店裡呆四、五個小時,讓夥計負責看店,自己就不曉得跑到那裡,直到關門打烊才會回來。岳父周至元是起初還以為鄭裕彤偷懶,後來才得知他是在到處跑市場,留心各類生意。愛觀察、善思考、大膽做,是鄭裕彤後來成功的重要原因。上世紀五十年代,因為看到珠寶行業逐漸興起,鄭裕彤果斷在周大福金店內引入珠寶項目,率先開珠寶行業務。後來,他觀察到當時的金店沒有千足金的概念,都是拿成色不足的黃金當做足金糊弄顧客,於是,他毅然推出9999千足金概念。雖然受到內部不滿成本增高,同行咒罵攻擊等內外一致反對,可最終,周大福的黃金成了業內標準,香港市民買黃金都喜歡去周大福購買。不久,鄭裕彤注意到國外開始在婚禮市場銷售鑽石,又立即在周大福開展鑽石業務,並成為南非鑽石商最大的客戶。因為做生意果斷,大膽,鄭裕彤也在業內被人稱為“鯊魚膽”。在上世紀六十年代,香港因為動亂,人人都拋售土地物業,他卻成立了“新世界發展”,果斷購置了大量大量物業地產。即便遇到蕭條時期,新世界的物業都只租不售。新世界集團在1972年上市,之前的投資讓鄭裕彤賺得盆滿缽滿,並成為香港著名的房產公司之一。據說,鄭裕彤很喜歡找人打牌,從中物色合適的管理者和合作夥伴。  “打牌就是看人品,贏得起,更要輸得起。”鄭裕彤這樣解釋。去世前,隨著業務越做越大,鄭裕彤已經很少公開露面,多數時間就是打高爾夫,或召集好友在家打牌。有意思的是,鄭裕彤的牌桌上除了他兒子鄭家純,其他都是小他十幾歲甚至幾十歲的“年輕後輩”,如英皇集團的楊受成、中渝置業的張松橋以及華人置業劉鑾雄。新世界涉及的博彩、百貨、基建、酒店等產業,有不少就是與上述幾位牌友合作經營的項目。楊受成在“大D會”的牌桌上,有一位極其重要的人物,那就是將許家印拉上桌的英皇集團主席楊受成。和香港有錢的香港富豪一樣,楊受成也是緋聞不斷,一直是香港諸多花邊新聞的主角。但是,在諸多人心目中,楊受成似乎更像是香港版的“杜月笙”。他為人和善,不干涉屬下員工的具體業務,而且不吝分紅給員工。當年楊受成結識姜文後,因為對其信任,讓姜文很是感動,說出“只要我姜文這輩子拍戲,就一定先找楊先生。”楊受成聽到匯報後說,以後姜文開戲,題材、開支預算、演員一概他做主,資金我負責。2010年,《讓子彈飛》終於以高票房讓一直不得志的姜文揚眉吐氣,他私下對朋友講:“這筆錢該楊先生賺,我欠他的。”楊受成敢將當時正處於低谷期的許家印拉上“大D會”的牌桌,不僅僅是對許家印的支援,更是源於鄭裕彤對他的信任。楊受成出生於1943年,差不多比鄭裕彤小近二十歲。但是他和鄭裕彤的關係可謂不一般,甚至比劉鑾雄可以說更親近一點。某種程度上說,楊受成對鄭裕彤敬而重之,鄭裕彤亦對楊受成賞識有加,倆人算是忘年交。1995年,當時的鄭裕彤準備在澳門涉足賭場,合夥人裡已經有澳門首富何鴻燊。在這種背景下,鄭裕彤又找來了楊受成,想讓他執掌整個項目。楊受成那時雖也算豪富,可和鄭裕彤、何鴻燊這樣咖位的頂級富豪比,還是小巫見大巫。因此,楊受成感到有些意外和惶恐。可鄭裕彤一見面就對楊受成說:“你是有本事又誠實可靠之人,眼光銳利,不找你坐鎮,又能找誰?”楊受成頓感受寵若驚,有大佬如此信任,又有賭王坐鎮,這樣的買賣簡直就是穩賺不賠。最終,三人開設了“葡京貴賓廳”,果然自此財源滾滾。就這樣,能屈能伸,有膽識,又有人情味的楊受成得到鄭裕彤賞識,成為鄭府的座上賓,順利坐上了鄭家的牌桌。而楊受成能如此得到鄭裕彤的器重,可以說和他幾十年的商海沉浮經歷分不開。和劉鑾雄一樣,楊受成的起家也算是子承父業。他的父親楊成在上世紀四十年代就在香港開設了成安記表行。直到11歲,楊受成都算是個衣食無憂的“富二代”。沒想到,還在上小學的楊受成,家裡遭遇變故。父親做生意被騙,欠下了一屁股債,天天有債主上門叫罵。小小年紀的他開始意識到只有多賺錢,才能緩解家裡的局面。12歲時,瘦瘦小小的楊受成和大人一樣,坐著小船去公海從事手錶走私活動,好幾次都差點淹死在海裡。除了走私,他還像今天的導遊一樣,通過各種“黃牛”將國外遊客帶到大的鐘錶行消費,從中賺取介紹費。直到21歲,楊受成家裡經濟好轉,最終才在彌敦道開設了自己的鐘錶店──天文台表行,先後拿到歐米茄及勞力士錶的代理權。而他還繼續之前的套路,聯合計程車司機、導遊、酒店服務員結成利益聯盟,讓他們帶客人到他的“天文台表行”消費,給予他們豐厚的佣金,自己也大賺一筆。值得一提的是,這裡面有個“黃牛”叫古振光,是楊受成合作幾十年的好友,他是演員古天樂的父親。隨後,嘗到甜頭的楊受成又在銀行貸款,在自己表行對面開了亞米茄表專賣店,並進軍房地產業,成立上市公司“好世界”,一時風光無限。1983年,楊受成的“好世界”因為囤地和不斷擴張,欠下了匯豐銀行6億港元的債務,楊受成的豪宅、遊艇、豪車、金卡全部被銀行沒收後,他還倒欠銀行3 億2000 萬港幣。為了自己的產業不被銀行接管導致徹底一無所有,楊受成主動和銀行提出以經理人的身份幫銀行打工管理原本屬於他的資產。匯豐銀行同意,條件是8年內還清3.2億港元債務。楊受成轉眼就從富豪變成兢兢業業的打工仔,每日的辛苦工作使他很快意識到即便干滿8年,也實在很難還清3億多的債務。也就是這時,他經人介紹認識了香港風水師陳朗。對方提醒他命裡有重光之時,不要只顧眼前一點生意,而應展翅高飛,向西面發展。陳朗是香港著名風水師,更是李嘉誠御用的“風水顧問”,受到很多香港富豪和明星的信賴。楊受成也意識到自己必須再搏一把,才有翻身希望。於是,在多番打聽和鑽研下,楊受成跑去科威特炒外匯和黃金,狠狠賺了一把,又在陳朗提示下趕在科威特戰爭前全身而退,轉到東南亞搞金融,開賭場。三年不到的時間,楊受成就將3.2億港元債務還清,重回富翁行列。此後,楊受成絕地反擊,打造出囊括娛樂、珠寶、房地產、傳媒等八個行業的英皇帝國。產業佈局於港澳、內地甚至朝鮮等地,每年利潤幾十億港幣,成為香港“娛樂之王”,並因此和恆大的許家印結識。楊受成對許家印來說,是個傳奇人物。自己還是打工仔時候,對方就已經是香港的“娛樂之王”。楊受成也對許家印白手起家經歷十分欽佩,倆人可謂英雄相惜。當許家印在香港上市受挫,楊受成知道恆大缺的不止是錢,更缺的是有份量的人為其撐場。看好許家印的楊受成二話沒說,當即伸出援手,將他拉到“大D會”的牌桌上。不過,許家印能否被總舵主鄭裕彤接納,楊受成心裡沒底,畢竟廣東話說“乜都包生仔唔包”(介紹結婚不包生兒子)。後來的事實證明,楊受成這次推薦不僅幫了許家印一把,更讓人在知曉“大D會”的實力後,越加佩服楊受成的眼力。隨著恆大的壯大,雖和英皇集團並無直接的資本運作,但是彼此間合作還是不少。畢竟,英皇集團的產業並不止娛樂這一塊,旗下的金融、酒店、軟轉家居、衛浴材料等和恆大的產業都有關聯。劉鑾雄今天,談到“大D會”的成員,自然不止鄭裕彤、楊受成、許家印、張松橋、劉鑾雄等人。可細說起來,劉鑾雄的實力相對最弱。甚至,很多人提起劉鑾雄,都會想起他那些荒唐又豐富的情史,可他空手賺取幾億身家的經歷證明能坐上鄭裕彤的牌桌的他,絕非凡人。因為生意關係,劉鑾雄很早就認識鄭裕彤這位商界前輩,倆人也彼此談的來,關係亦師亦友。劉鑾雄出生於1951年的香港,比鄭裕彤小了26歲,是不折不扣的晚輩。對於鄭裕彤來說,劉鑾雄那些生意都是“小把戲”。他看中的是劉鑾雄腦子快,性格直爽,幾個牌友中數劉鑾雄的牌技最好,所以經常找他來家裡打牌。鄭裕彤在牌桌上從不和劉鑾雄談生意,只是時常借牌局教導他收收脾氣,別總是心直口快亂說話,多把心思花在正途上,少再曝出那麼多緋聞。面對鄭裕彤的教導,劉鑾雄總是笑嘻嘻地說“我曉得了,彤叔。”劉鑾雄家族是做電風扇的,因此曾有“風扇劉”的綽號,不過熟悉的人都喊他“大劉”。早年的劉鑾雄的確算是一表人才,上世紀70年代以優異成績畢業於加拿大大學。劉鑾雄因為受到當時石油危機影響,歐美環保意識提升,加上復古主義思潮瀰漫,劉鑾雄看準時機,回香港接過家族產業創辦了“愛美高”公司,主營出口的仿古電扇生意,生意可謂好到爆。不到兩年時間,從1.7萬港幣、22個工人起家的愛美高,僱員發展到萬人,並成功上市,市值五億多港幣。劉鑾雄也賺取了人生財富的第一個億,其商業頭腦可見一斑。就在兩年前,剛剛和太太寶詠琴結婚的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擁有一個150多平方米的房子,存款能夠達到100萬,一家人小康就可以。在公司生意逐漸上軌道後,他開始對美國市場的國庫債券產生了興趣,系統研究了一遍。憑著過人膽色和敏銳判斷力,一年的功夫,劉鑾雄居然從美國的證券市場又賺到了數億元,這使得鑾雄內心升騰起更大的野心和自信,也意識到辛辛苦苦幹企業數年,不如在股票市場翻騰數日。1985年,劉鑾雄辭去公司職務,成立“華人置業”專心其股壇狙擊生涯,目標就鎖定在了香港。所謂股市狙擊流行於美國,簡單說就是趁一家上市公司的大股東控制權不穩,而該公司的資產值又很高時,在市場吸納到相當的股份後提出全面收購,迫使對方以高價買回自己手上的股份,或是將整間公司易手,從中賺取利潤。因為其投機和敲詐的性質,使得“股市狙擊手”在股市十分不待見。但是劉鑾雄毫不在乎,只要他看上的目標,就很少失手。數年間,他先後狙擊過莊氏家族的能達科技、李兆基的煤氣和嘉道理家族的大酒店,全部得手,獲利達到數十億,也攪得香港各大上市公司不得安寧。1997年的香港股市讓劉鑾雄意識到“股市有風險,投資須謹慎”,旗下的華人置業轉而進軍內地的房產市場,資產超過數百億港元。這一年,許家印剛剛成立廣州恆大,卻創下13個樓盤同期開發的紀錄。同坐一張牌桌前,劉鑾雄和許家印就認識,彼此還算是競爭對手,曾共同競標過廣州等地的地塊。可一起坐上鄭家的牌桌,倆人的關係開始微妙起來。就在恆大順利上市半年後,因為國內房地產政策調整,恆大股票和其他房產股一樣應聲下跌。不久,曾給恆大站台的劉鑾雄及其華人置業宣佈購買恆大6億美元的新增票據,其中華人置業認購3.5億美元,劉鑾雄則自掏腰包認購2.5億美元。錢雖不多,可意義重大,許家印背後有“大D會”支援的說法再次得到驗證,也使得恆大隨後順利獲得了更多融資。恆大和華人置業之間的關係自此開始密切,並在隨後又展開了一系列默契合作。張松橋與許家印一樣,“大D會”中還有一位來自內地的牌友張松橋,他比之前幾位大亨更富神秘色彩,極其低調。直到現在,誰也不知道張松橋這位來自內地的重慶小夥到底是怎麼坐上鄭裕彤的牌桌,成為“大D會”的一員的。不過,能坐上“大D會”牌桌,說明張松橋也絕非普通人。張松橋1964年出生於重慶,可以說幾乎是鄭裕彤孫子輩的牌友,也是“大D會”中最年輕的一位成員。據說,張松橋16歲高中畢業時因為繼承了祖母留在香港的一筆財產獲得了去香港半工半讀的機會。1982年,許家印還是河南舞陽鋼鐵公司一名小小技術員,而這時的張松橋已背著一大堆電子錶返回了重慶,做起了電子產品貿易。當時只有幾元的電子錶芯,從香港倒騰到內地,可賺上十幾倍的利潤。經過數年的經營,張松橋已經是重慶商圈小有名氣的港商,而他也悄悄搭建起眾人並不清楚的豐厚人脈。誰也不知道,張松橋中途曾帶著第一桶金回到香港,步入風生水起的香港房產市場,希望大幹一場。可那時的香港房產市場是資本市場的角逐,張松橋的那點錢和人脈毫無競爭力。1992年,張松橋再次返回重慶,拉著好友曾維才以1000萬美元創立中渝實業公司,主營房地產,並大手筆買了2000畝土地開發房地項。張松橋用其中800畝建立了重慶第一個高檔住宅區——加州花園。而那一年,身為車間主任的許家印因變賣公司廢料為職工發福利被調查,黯然離開舞鋼,孤身去了廣東中達。這時,重慶成為全國住房制度改革第一批試點城市已經6年,可人們對所謂“高檔住宅”沒有任何概念,採光好,能有獨立衛生間的房子就算是很好的住宅了。1996年,許家印因為月薪3000元與中達集團老闆協商漲薪未果時,張松橋已經通過更名為中渝置業在重慶又相繼參與了匯景台、加州城市花園、重慶大學科技園、中渝科技樓等多個大型房產項目,總投資數十億元。1997年,均價1700元/㎡的加州花園竣工,成為重慶乃至西南地區第一個有小區配套建設和物業管理的住宅小區,重慶人民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高端住宅小區”。同年,伴隨香港回歸的喜訊,中央政府正式設立重慶為直轄市,張松橋的資產開始翻倍提升,中渝置業也成為西南地區舉足輕重的房地產公司。此時的許家印剛剛在廣州創立恆大,一門心思打造自己的金碧花園樓盤。那時,兩個人既不認識,更無交集。直到十年後,恆大才成立了恆大地產集團重慶有限公司,在西南開始佈局。這期間,恆大西南公司和中渝置地雖是競爭對手,但還算相安無事。原因是張松橋那時已在西南站穩腳跟,正謀劃內地市場,他身後的資源和實力是當時剛起步的恆大望塵莫及的。與此同時,張松橋旗下的渝太地產則以香港市場為重心,開發了九龍尖沙咀彩星中心、中環世紀廣場等商業項目。同時擁有香港西區海底隧道37%經營權,香港隧道及高速公路有限公司37%股份,香港駕駛學院70%股份,香港快譯通35%股份。2008年,倆人共同坐在鄭家的牌桌上時,當年的重慶崽兒張松橋成了不折不扣的香港大亨,許家印還在為恆大香港上市忙碌不停。牌局時局2016年,總舵主鄭裕彤過世,可隨著許家印的恆大加入,“大D會”的牌桌卻越來越熱鬧。同年,恆大收購了英皇集團旗下的“新傳媒集團”。而之前,幾位牌友聯手,先是花了200億元不停增持萬科的股份,使恆大成為了萬科的第三大股東。相比幾年前的恆大和萬科,真是風水輪流轉。接著,恆大花了125億買下了劉鑾雄華人置業旗下的香港美國萬通大廈,變成了恆大大廈。緊接著,恆大又花了200多億接手了鄭裕彤旗下新世界的內地的6個項目,並把恆大持有的盛京銀行的股份轉讓給了華人置業,還順便出資收購了張松橋在內地的全部中渝置地產業。真金白銀的互利互惠讓恆大迅速成長起來,僅20年歷史的恆大資產規模破兆元,算得上商業圈中的一個奇蹟。距離許家印坐上“大D會”的牌桌不到十年,恆大花了差不多550億就接手了“大D會”在內地的全部資產,幾位牌友相繼在一串眼花繚亂的操作中賺得盆滿缽滿。如今,劉鑾雄身體不好,楊受成專注自己娛樂事業,張松橋一如既往的低調。曾經進入鄭家還有些忐忑不安,可資產和資源已今非昔比的許家印則被認為是“大D會”新的核心人物。讓我們把時間再次調回2008年的3月,香港淺水灣道12號鄭裕彤的私宅。許家印第一次在楊受成的介紹下,緊張地坐到了牌桌上,他的對面是鄭裕彤父子。“玩牌,玩牌,牌運一變,牌局就變了。”鄭裕彤握著牌操著廣東話慢條斯理地說。許家印心領神會,放鬆下來。和那些動輒要求必須是老鄉,資產相近的國內富豪圈不同,鄭裕彤組的這個“大D會”並不是一個規範的富豪組織,也沒什麼嚴格的“會規”。可“大D會”這些牌友背後所蘊含的強大實力使得任何競爭對手都不敢小覷。畢竟,“鋤大D”玩的就是既能各自為戰,更善於強強聯手。然而,牌運變了,牌局真的也變了。“房價永遠不會跌”,香港人信,許家印也信,但2008年能在香港“鋤大地”,2016年能在“房住不炒”的基調下繼續擴張,卻未必能在後來再度“任逍遙”。“鋤大D”之後的十五年,也是許家印慾望不斷膨脹的十五年,千千萬萬人不斷投身這看似穩固的財富幻象,把他的大樓越建越高。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而他的後台,那個叱詫風雲的香港豪門家族,在狂飆突進的大賭局之後,又能否逃過一劫?2019年,在許家印最春風得意的時候,同為地產商、新城控股的董事長王振華,跌入了人生的最谷底,因涉嫌猥褻兒童罪,他以最丟臉的方式進了局子,被判有期徒刑五年。但諷刺的是,當許家印被抓之後,即將出獄的王振華反成為許多地產大佬羨慕的對象。這五年來,地產界風雲突變,王振華個人財富從最高峰430億縮水至72億,但至少公司沒有暴雷,且債務因其入獄沒有進一步擴大,是少有的債務可控的頭部地產公司。與之相比,碧桂園、融創、世貿、陽光城、恆大,那一個不在高額的債務中焦頭爛額?牌局上的大佬們,牌運順的時候固然春風得意,氣吞河山,可真正把時間拉長,卻一個個最終跑輸了那些不得不躺平,什麼都沒幹的人。時運倒轉,莫測難辨。正如電影《活著》的主人公福貴,賭場輸得身無分文,卻意外躲過一場清算,僥倖地撿了一條命。一喜套一悲,一悲帶一喜,這就是人生,大腸包小腸,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這就是時代,你我皆芻狗,無常即有常。 (投行圈子)
香港豪門家族,拿到了救命錢
幾天前,香港鄭裕彤家族旗下的地產商——新世界發展,債務問題岌岌可危,幾乎站到了違約邊緣。今年六月份,它原本需要支付名下4筆永續債的7700萬美元利息,卻選擇了延期。這4筆永續債的最初發行規模34億美元,按年支付兩次利息。到去年,新世界發展身上背負了1465億港元有息債務,還有354港元永續債。結果,它連6億港元的利息都付不出來,可見其自身現金流是多麼脆弱了。根據協議條款,延期支付利息,不會構成永續債違約,但會遞延到本金裡面,重複計算利息,相當於利滾利。新世界發展遞延支付利息,讓投資者感到震驚。這導致其在二級市場上股債雙殺,不少投資者選擇了跑路,用腳投票。現在,它的市值只剩下143億港元,相比歷史最高時的千億市值,已經跌落谷底。新世界發展當前面臨的最大危機,是身上背負的龐大債務,以及手裡捉襟見肘的現金流。最近,它從幾十家銀行拿到了一大筆救命錢——新世界發展完成了882億港元的再融資,得到一絲喘息。到去年,連同永續債,它名下的有息債務規模超過了1819億港元。高達882億港元的再融資,相當於覆蓋了它名下幾乎一半的債務。新世界發展的再融資,是從銀行獲得新貸款的同時,還與原有貸款行協商,對之前的貸款進行展期。這次從銀行拿到的882億港元救命錢,新世界發展把最早的貸款到期日,推遲到了三年後。也就是說,這882億港元再融資裡面,最早一筆貸款到期償付,也要等到2028年。這是打算用時間換空間,它需要花費更長的周期來解決債務問題。新世界發展在上個月正式啟動再融資、與銀行展開談判時,市場上就已經傳出了風聲——向其提供再融資的銀行數量,超過50家,有中資銀行,有香港本地行,還有國際大行。這次再融資由中銀、星展、匯豐擔任牽頭行,渣打、東亞、富邦、恆生、法國工商信貸等銀行,也都參與其中。據說,起初有些小銀行反對,希望降低商業房地產貸款風險。由於新世界發展的再融資計畫,需要取得所有銀行的一致同意和批准。這意味著,這些小銀行其實有權利推翻交易。不過,新世界發展似乎得到了監管層的支援——一些中資銀行收到指示,除非出現重大問題,否則將繼續貸款;另外一些貸款行也接到了香港金管局的要求,需要提供交易進展及顧慮的最新資料。而這被看作是監管部門促成新世界發展完成再融資的非正式壓力。協調逾50家銀行達成一致、簽字同意,這是香港豪門家族擁有的巨大能量。若是沒能順利完成這次再融資計畫,新世界發展將會陷入的困境,可想而知。十一弟查了下,連同354億港元永續債在內,新世界發展的有息債務規模超過了1819億港元。它在一年內到期的短期債務,超過了322億港元。而它手上的現金資源,只有218億港元,根本覆蓋不了短期債務。上個月,市場上最早傳出它將進行875億港元再融資,其中635億港元用於償還今明兩年到期的有息債務。剩下240億港元,則覆蓋了2027年到期的有息債務,為其爭取喘息空間。據說,新世界發展還為882億港元再融資增加了信貸增強措施,以及提供了額外抵押資產。它現在所面臨的困境,完全出於它的激進風格,以及對房地產市場的錯判。作為香港四大豪門家族之一旗下的老牌地產商,新世界發展的風格,其實更像內地房企。跟其他三家老牌地產商相比,新世界發展的槓桿水平,遙遙領先。到去年,郭得勝家族的新鴻基地產,淨負債率不到18%;李兆基家族的恆基地產,淨負債率大約21%;李嘉誠家族的長實集團,淨負債率更是維持在4%左右。而新世界發展的淨負債率,將近58%。若把354億港元的永續債,從權益科目調回負債科目下,它的真實負債率水平,實際在88%以上。當年敢出手把恆大從深坑里拉起來、還把許家印喊上牌桌的鄭裕彤家族,其激進大膽程度,無人能及。三年前,鄭裕彤家族的第三代接班人、太子爺鄭志剛,還在意氣風發地掌舵新世界發展。2022年,國內樓市掉頭向下,一大批風格激進的民營房企,已經癱倒一片。在那年的業績會上,鄭志剛無所顧忌,一臉自信地放出大話——“整個大灣區的內地開發商沒有錢了,新世界有錢,又是香港開發商,是比較靠得住的。”“所以有100個項目找我們談收購,最後選了三四個。”當時,鄭志剛還提出了一個所謂“Quick Win”的快贏戰略——“過去一年,內地落實三條紅線政策,要求高負債房企去槓桿,我們反而沒有這個問題。”“許多內地開發商正面臨巨大的財務壓力,他們的處境非常艱難,但這場危機正在變成一個機會。”“因為我們的槓桿沒有受到三條紅線影響,是新世界的一個契機,在危機中收購了很多便宜和高毛利的土地,我們稱之為Quick Win。”為了匹配所謂的快贏戰略,鄭志剛讓新世界發展留出了200億港元的資金用於收購,看準時機進軍大灣區,留意地點較好、成熟、短期內可銷售的改造項目。當時,鄭志剛對內地樓市的判斷,非常樂觀——“中國房地產市場現在已經觸底了,將慢慢復甦。未來一兩年內,將會復甦得非常非常好。”“這是一個收購土地和資產、獲得戰利品的好機會。”當時,新世界發展圍繞在太子爺身邊的一幫管理層,也感受到了歡快的氣氛。公司從上到下,都很樂觀,它的首席財務官也跟著放言——“我們的淨負債率已經見頂了。”“2023年將會下降到稍微高於40%,2024年將進一步下降到40%以下。”鄭志剛及其身邊的管理層放完大話後不久,迴旋鏢來得太快,他們根本接不住——去年,新世界發展的淨負債率不降反升,飆升到了58%,實際淨負債率88%以上。它不受三道紅線管控,耗費了大把現金流,逆市收購。結果,樓市低迷、銷售停滯,流動性壓力陡升,站到了懸崖邊上。新世界發展已經陷入連續虧損,僅在2024年,淨虧損逾171億港元。去年,鄭裕彤家族已經把太子爺鄭志剛,從新世界發展總裁的位置上,換了下來。他不僅丟掉了掌控新世界發展的權杖,就連作為鄭裕彤家族第三代接班人的前景,也蒙上了陰影。接替鄭志剛的職業經理人——馬紹祥,只在一把手的位置上坐了兩個月,就悻悻辭職了。新世界發展的現任總裁,是另一位女性職業經理人——黃少媚,此前她主要負責新世界發展在中國內地的開發業務。解鈴還須繫鈴人,從那裡跌倒,就要從那裡爬起來。接下來,全靠內地的開發業務,逆風翻盤了。這次完成882億港元再融資,新世界發展還同步了一份人事變動——鄭志剛從董事會辭職,卸下了非執行董事職務,徹底從上市公司淡出。果然,不怕富二代玩物喪志,就怕富二代雄心壯志。崽賣爺田心不疼,豪門家族實力再雄厚,也填不了後輩用野心挖下的坑。 (拾遺地)
香港四大家族:最後的黃昏懸念
龍脊之上,周期之交。01李兆基11歲時,一夜之間體會了“腰纏萬貫”和“一無所有”。那夜長雲遮月,出門前,父親將家中金鋪細軟,塞入長腰帶,纏在他腰上,以防劫匪。歸家路上,果然中伏,他奪路而逃,但劫匪對幼童也窮追不捨,逼入小巷後,搜身扯走腰帶。1938年的夜晚無比漫長,狼煙搖蕩,金價暴漲,蒸汽和電能在遠方咆哮,然而機遇都在高處。一個周期在混亂中開始,普通人能做的,也只有守住生活。李兆基有個少年玩伴,同住順德,大他三歲,名叫鄭裕彤。他被搶那年,鄭裕彤遠行澳門謀生,投奔指腹為婚定下的未來岳父。鄭裕彤在澳門金鋪做雜役,掃廁所,倒痰盂,閒暇便察言觀色,琢磨生意。逃亡的人潮湧向澳門,鄭裕彤看到商機,在碼頭舉牌,引導外鄉人到金鋪換錢,帶動生意。人潮中,有同樣來澳門避難的郭得勝,郭得勝出生在離順德不遠的中山,逃難澳門後,開雜貨店維生。一年後,廣東潮汕大山裡,12歲的李嘉誠也出發了,他隨父親翻山越嶺,走梅縣,穿惠州,經鯊魚湧到深圳,月夜入香港。他每晚睡在鐘錶鋪狹窄過道上,父親病故後,浪跡香港,在茶樓跑堂,在五金廠當工人,最後從庫管轉做銷售。每天,他背著裝樣品大包出發,渡輪過海,穿行街巷,走路都要比別人快:“別人做8個小時,我就做16個小時,開初別無他法,只能以勤補拙。”每個周期的起始,總顛簸又艱難,所能倚靠的,唯有勤勉。他奔走最多是上環,鄭裕彤的周大福和郭得勝的鴻昌百貨,都設在此處。兩人都是1945年來港,鄭裕彤推出9999足金,每日盤貨至凌晨;郭得勝繼續賣雜貨,因不跟風漲價,被同行笑為“老實商人”。3年後,李兆基從順德出發,也加入港漂,同樣把金鋪設在上環。上環幾步之遙就是海港,那年太平洋海風溫暖,世界正開啟漫長的和平年代。歷史已完成曲折的蓄勢,第一批機會,留給認知領先的人們。郭得勝挖掘出日本拉鏈商機,鄭裕彤提前拿下鑽石牌照,李嘉誠讀行業雜誌看到塑料時代即將到來,轉型成為“塑料花大王”。很快,更大趨勢到來。香港中環夏蕙餐廳,商賈雲集,五湖四海的風聲都匯在早茶桌上。李兆基在此結識郭得勝,1963年,李兆基、郭得勝和馮景禧三人,成立“新鴻基”,進軍房地產。李兆基擅長樓盤推銷,郭得勝熱衷巡視工地,那年香港地產低潮,但新鴻基渾水逆行,不亦快哉。李嘉誠、鄭裕彤都在同一時期,涉足地產,那些低價買入的土地,成為日後帝國的基石。低潮短暫,大宗商品輪動開啟,整個六十年代,香港GDP增速達12.7%,樓市昂揚向上,四人命運再不相同。那些年,報上常見李嘉誠照片。他在拍賣場高舉右手,專屬標題“擎天一指”。1972年,李嘉誠的長江實業,郭得勝的新鴻基,李兆基的永泰建業,鄭裕彤的新世界。同年上市。“四大家族”的叫法,在香港不脛而走。港劇《大時代》的故事,便以這一年開篇。那些波瀾壯闊也波譎雲詭的故事,都以此為起點。新鴻基上市時,原計畫籌資1億港元,但熱情港民搶購了10億港元。新世界上市後,飛速集資1.94億港元,鄭裕彤以此買下20余樓盤。1972年,鄭裕彤聯手賭王何鴻燊,打造珍寶海鮮舫。那巨船停在避風塘,耗資3000萬港幣打造,最多可容2000人就餐。每夜,上萬霓虹閃爍,照得南灣五彩流連。有客自海上來,會見一艘燈火通明的巨船,從模糊變得清晰,那即香港。021976年,香港電視台第一次拍攝《射鵰英雄傳》,豪俠引弓射鵰,箭頭向上。那年香港推出“居者有其屋”計畫,計畫在新界東的沙田,填海建樓。四大家族罕見聯手,合資2060萬港幣,拍下沙田第一城項目。不到十年,投資回報便超千倍。拍地時,李兆基雄心萬丈,寫書自序,稱香港“萬商雲集,人口薈萃”,預言“長遠著眼,必尺土寸金”。周期曲線昂揚,如同龍脊,攀龍而上的大亨們,很快遇到更大市場。1977年,李兆基和鄭裕彤,回到闊別近30年的老家順德。歲月如山巒,翻山滿是鄉愁。兩人修橋補路,捐建學校,仍覺不足,籌劃做更多實事。在廣州,他們住進唯一涉外的東方賓館,房間破舊,服務落後,官員宴請時,突然停電,發電機折騰許久不靈,只能改燭光晚餐。兩人動念,在廣州建一所頂級的國際化酒店。四大家族在內地再次聯手,李兆基、鄭裕彤、郭得勝、李嘉誠等人合組財團,在廣州開建中國大酒店。中國大酒店成為香港大亨投資大陸的起點。此後,李兆基參與了國內最早新式小區修建,大舉進軍內地房地產;郭得勝四處拍地,王府井陸家嘴常見新鴻基招牌。李嘉誠在潮州建公寓,建醫院,捐建大橋,8億創辦汕頭大學,60億入股鹽田港,並在長安街邊開建東方廣場。鄭裕彤將酒店從廣州,一路建到北京、上海、西安和杭州,並興建發電廠和高速公路。97香港回歸前,交接場館無人敢承接,唯鄭裕彤拍板承諾,97年5月前必然完工。回歸當夜,維多利亞港煙花璀璨,香港會展中心燈火輝煌,鄭裕彤豪笑大醉:“我就在會展中心的慶典現場,心裡非常榮耀。因為這是我建的,我比誰都自豪!”1990年,郭得勝因心臟病去世,給三個兒子留遺言“鴻基永固”。出殯當日,李嘉誠、李兆基、鄭裕彤扶靈,港媒評論稱,這幾位扶靈者,已掌握半個香港的經濟命脈。此後開啟的九十年代,四大家族雄踞香港之巔。排名已近固定:李嘉誠第一,李兆基與郭得勝家族交替第二,鄭裕彤穩居第四。1997年,四大家族均入全球財富榜前25名,財富總和超440億美元,相當於7個廣東的GDP。TVB裡,豪門劇長盛不衰,每部都有四大家族的影子。《大時代》裡,劉青雲臥薪嘗膽搏殺命運,然而真正讓香港股市起死回生的,還是驚鴻閃現的大亨。那位大亨,化名韋嘉誠。大亨們的故事在螢幕中,在雲端上,港民只餘仰望。傳聞中,大亨們熱愛打紙牌,順帶完成過億生意,另一個社交場是高爾夫球,一洞百萬,輸贏都一笑而過。鄭裕彤常年居住的淺水灣豪宅,98萬元購入,後升值兩千倍,至20億元。外出打球時,他愛開勞斯萊斯出門,車牌“8888”,獨一無二。他的新世界中心設在尖沙咀,施工時,他有空必到,喜歡站在最高處,望維港落日餘暉。維港金鱗浮蕩,雲中的故事已不可考,獅子山下歌聲漸渺,張子強恍如一夢,轉眼便行至世紀交接處。1999年國慶,李嘉誠、鄭裕彤、李兆基受邀登上天安門城樓觀禮。長風浩蕩,他們意氣風發。03千禧年後,兩年間,鄭裕彤在內地開了100家周大福專營店。他和朋友說“投資內地熱情高漲”,並在天津、瀋陽和武漢,買荒地,蓋平價樓,賣給中低收入人群。有人勸他項目不賺錢,他說,這是他以自己的方式愛國。直至離世,鄭裕彤都是投資內地金額最多的港商。2012年,86歲的鄭裕彤退休,半年後中風昏迷,4年後病逝。少年便相識的李兆基扶靈,並第一次寫輓聯:今時今日知己離去既感悲傷倍覺孤單傳奇漸成往事,晚年,李兆基每次路過他和郭得勝創立的新鴻基招牌,總是深有感觸:“SHK代表我們三個英文字母,他們已經不在,我亦年紀很大,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郭得勝病逝後,留下的三個兒子上演豪門恩怨,一度對峙公堂。最後以兄弟鬩牆,母親被告,董事入獄做結。內鬥最激烈的2012年,有老友清明節看到,郭得勝的墓前無人打理,香灰灑落墓前,碑上金漆剝落。四大家族漸下神壇。2011年,李光耀受訪時,評價李嘉誠:李嘉誠有什麼暢銷全球的產品麼?沒有,他只是收購地產、港口、零售業、通訊公司,全靠和壟斷結盟。兩年後,那年意氣風發的馬雲說:這是網際網路的時代,不再屬於李嘉誠了。同一年春天,李家的香港貨櫃碼頭,工人舉起他的照片,畫上魔鬼雙角和獠牙,不滿工時工薪。工人們抗議,要求政府設立“李嘉誠稅”,李嘉誠回應,“樹大招風”。那年李嘉誠,連續第15年成為全球華人首富,而世界已失平靜。四大家族以不同方式走入黃昏。恆基地產股價自交棒後,年均增長率從5.8%降至2.1%;新世界發展因激進擴張債務飆升,新鴻基則因官司元氣大傷中。今年3月17日黃昏,97歲的李兆基去世。晚年,他致力慈善,《大公報》評價稱,“一生回饋社會,貢獻國家,愛國心長存”。李兆基離世後,四大家族創始人僅剩李嘉誠一人。港媒稱,一個時代已轉身告別,李嘉誠是最後的“舊神”。舊神站在長江集團70層辦公室上俯瞰,眾生如蟻,維港如畫,會當凌絕頂,但也高處不勝寒。近十年,TVB劇中,首富形像一路走低,外觀都是光頭戴鏡,但行為卻是操控房價,壟斷市場。梁文道說,最近幾年坐計程車,司機講起李嘉誠,“十個裡有十個會立刻大罵”,港人親近的李超人早成往事。2010年,曾跟隨郭得勝8年的助理出書,講述“地產霸權”。港人從生到死都離不開四大家族壟斷產業,壓榨悄無聲息。屈臣氏是李家,711是李家,樓盤是李家,港口是李家,電力是李家,遊蕩在空中的電話和寬頻訊號,依然歸屬李家。金融時報稱,除非有人願意遷島,才能與李氏業務劃清界線。而小學生作文裡,這裡是“李家的城”。李兆基離世時,港媒稱:香港能有今日之輝煌,離不開傳奇商人的付出。但香港面臨的各種社會問題,也是拜幾大家族所賜,這就是“商人經濟”的一體兩面。3月28日,深陷風波的李嘉誠,暫緩出售港口,而他面臨的抉擇,又何止港口。鄭裕彤去世時,川普第一次擔任總統。李兆基去世時,川普已捲土重來。貿易戰讓東西風雲變幻,怒海咆哮,巨大的多米諾骨牌,正轟然倒下。周期再次輪轉。四大家族的興衰,便是一個完整的周期故事。周期之初的勤勉,黃金時代的借勢,壟斷財富的保守,周期交接的狼狽,以及當下的慣性、進化和抉擇。他的抉擇,成為四大家族最後的黃昏懸念,而答案將寫進歷史。其實,很多年前,他已將答案刻在黑色簽字筆上。2013年,長實集團周年晚宴,同事請李嘉誠題詞,他想起《管子•乘馬》裡的話,後刻在筆上,送給高管:事者,生於慮,成於務,失於傲。那是穿越周期的大亨們,最深的心得。 (功夫財經)